萧易生也是叹服,只道:“我也自小作画,从未见过这么稀罕的颜料,这是用什么做的,又是怎样混合的?往常的山水图不是绿就是青,从没有人调出这般鲜亮明艳的蓝色来,季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沈少卿哈哈大笑道:“老大你问我?兄弟也是个大老粗,怎么能知道,你别说,这季公子,还真是才子!”
入夜,萧易生独自守在书房里,静静的看着悬挂的那幅画发呆,季良的性子他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他想来谨小慎微,抹去自己的存在感,为何今夜,突然要替陈望作画,出这么大的风头?萧易生凝视着画许久许久,突然,他像是瞧见了什么,疾步走了过去,单手在画卷的下方摸索着,不多时,他就触到了表画的绸布中有一块是高于其他地方的,他顺着摸下去,轻轻的用手指压了压,绸布上,有夹层!
陈望第二日上完早朝,萧易生便带着议程表前来谢恩。
陈望方才想起来,昨日的画自己尚未画完,昨夜淑贵妃手腕被烧伤,哭哭啼啼缠了他半宿,陈望是在磨不过,便宿在了那里,今日早朝,朝臣言南国使臣今日便能到大庆,陈望忙于安排,竟也忘了这事,如今一想,自己昨夜不仅是没画完画,还将季良自己扔在了书房!
萧易生已经到了,陈望只能先见他,谁知萧易生进来便欢天喜地的叩首,只说皇上赏的画如何如何惊艳,父亲瞧见了也定会欢喜,倒说的陈望一头雾水,他想起自己昨日走的时候季良还在书房,莫不是季良……他也太大胆了,陈望的书画都是左相一手教的,若是旁人代笔,左相一眼便瞧了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陈望勉强敷衍了几句,又看了看晚宴议程,无非是杂耍戏法唱歌跳舞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陈望便放在了一边、
萧易生道:“父亲年纪大了,喜欢热闹,臣想着年初的时候在父亲在宫内看到舞姬跳的百鸟朝凤很是喜欢,所以斗胆请皇上旨,那一日,可以让宫内舞姬前去助助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望随口应下了,萧易生道:“那臣一会便去艺姬所安排。”陈望点点头,一心想着快点应付完了去找季良,便又说了几句就让萧易生退下了。
谁知这时候又有大臣来报,称南国使臣已入京都了,少不得又是一阵应付,这般下来,竟快到午膳时间了。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了熙园殿,侍女却说季良睡下了。
“怎的这时候睡了?”
侍女道:“公子昨夜回来的晚,早上又说皇上可能要来就早早的起了,等了一上午,午膳后去书房写了一会字,这会子刚刚睡下。”
这般说着,陈望倒不舍得去打扰他了,只说:“他写了什么字?带朕去瞧瞧。”
书房是新近给季良收拾出来的,里面没什么东西,除了季良平时写的几幅字,今日桌上倒是摊着一副卷轴,陈望走过去,缓缓的拉开了它,入眼竟是一副画,陈望将画卷铺开来,双目微微的瞪大了——
这是一副山水画,画上山水的轮廓是自己昨夜勾勒出来的,季良用蓝绿色给他上了色,边上还用陈望的字迹写着祝寿词。
若不是亲眼所见,陈望是绝对不会信的,这幅画,不仅上色十分惊艳,作画手法技巧甚至是风格和自己的竟然有八成相似,他在刚刚打开的那一瞬间也以为,这是他自己的作品。
陈望的心里鼓鼓涨涨的,头几天季良画画送给他,陈望就随手从自己以前的画作中挑了几副赐给了他,不想短短几日,他竟然能依样画葫芦,画的这般相像。
“公子,经常看朕的画吗?”
“是啊,无事的时候公子就会进来,瞧着皇上的画,愣神很久——”
陈望内心欢喜,忍不住的笑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陈望一整日心情都非常好,甚至面对南国使臣时,面上也有了鲜少拥有的笑意。
午后陈望给季良送了几样好吃的糕点,晚间又亲自来陪他用晚膳,季良将这些看在眼里,也不开口,静静的等着陈望而已。季良这般微妙的态度还是刺激到了季良,他反思了自己一下午后,终于开口道:“你五哥今夜进宫,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季良惊喜的望着他,眼睛里都有光。
季良去使馆是秦复随他去的,据说兄弟两个相对而泣,促膝长谈了两个时辰,直到秦复几次来催,季良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那一晚上陈望宿在熙园殿,季良分外的热情,满室旖旎的风光,季良完事后趴在陈望的身上不住的喘息,眉宇间竟是笑意,陈望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终于下决心要待他好一些。
☆、计划
季良怎么也没想到,陈望第二日,竟然带他去逛了花市,二人皆身着便衣,只带了几个侍卫远远的跟着,季良许久许久没有出来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二人走走逛逛了半日,季良喜欢吃小食,陈望给他买了许多,季良吃着高兴,陈望也凑过去,硬要让季良喂,满大街人来人往,季良十分不好意思,偷偷的塞到陈望嘴里一个,脸都憋的红了。
陈望舒畅的大笑,他也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花市无非是要逛逛,并不缺什么的,宫里什么花没有?季良要的,不过是热闹和自由。
午间二人一起在京都一家有名的酒楼吃饭,然而上楼的时候,楼上有两个姑娘急急忙忙往下走,季良站在陈望身后,等那二人下去,然而跟在身后的姑娘走到季良面前是却腿脚一软,直接扑在了季良怀里,季良躲闪不及,顺势将姑娘扶住了。陈望面色一沉,手下人连忙冲上来,扶起了哪位姑娘。
姑娘羞红着脸,朝季良招招手,便捂着嘴跑了,陈望不悦道:“那家的女子,这般放浪?”
季良不好说什么,拉着他便往楼上走,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胸口有些不对,摸了一下,竟发现自己衣袍内,竟被那姑娘塞上了手绢。
陈望一把强了过来,之间手绢香味扑鼻,展开来看,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一旁提着字:滨河柳氏。
大庆想来民风开放,早些年有前朝公主在民间看上书生递上手绢成为一段佳话的事,后来的女子也会效仿,若遇到心仪的男子,也可以用手绢表爱慕之情。
秦复道:“这两位姑娘似乎跟着主子和公子许久了。”
陈望妒火四起,一把把手绢扔给秦复:“扔了!”饭都不想吃了,拉着季良就走。
季良一阵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姑娘,更不知陈望是怎生的这般大的火。
归去的马车上,二人一上车,陈望就拉着季良亲吻起来,季良面皮薄,外面都又是侍卫,自然挣扎了几下,陈望更气了,一时间竟有些口不择言:“你敢反抗朕?你不瞧瞧你什么身份,只带你出来了半日就招蜂引蝶,难怪都说你是狐媚子,哼哼,如今贞洁烈妇了,昨日在朕身下□□的那个妩媚劲呢,朕瞧着那才是你的本性吧!”
季良的脸,霎时白了。陈望也知道自己说了气话,可是又咽不下这口气,气急败坏的拉过季良狠狠的啃上去,季良也不在挣扎,像是认命了。
那夜陈望依旧宿在熙园殿,欲望连带妒意折磨着陈望,让他无法纾解。
季良在他身下很是辛苦,陈望却丝毫不曾察觉。那夜快要睡着的了时候,季良轻轻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呢?”
陈望听到了这句话,内心被震慑了一下,他没有应声,他从未想过答案。陈望翻了个身,他觉得,他该去别的妃子那里过夜了,这个时候陈望才突然想起被他遗忘着些日子的他的后宫们,似乎从季良高烧醒来那日向他示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召幸过其他人了。陈望无不惊恐的发现,季良在悄悄的改变着他的生活。
左相生辰到了,陈望自然要去的,季良那日很安静,或者说,他最近一直很安静,陈望这几日又召幸了德妃和其他的妃嫔,季良也从来不说什么,偶尔陈望来看他,他也是淡淡的,二人似乎回到了关系破冰之前。
左相府里热闹的很,因为陈望亲自来了,所以朝内很多大臣都来了,几个节目下去,大家吃酒说笑,其乐融融。陈望无聊,便坐在那里喝酒。
压轴的节目自然是陈望赏的那幅画,据说那画,左相至今都没有见过,大臣们早早就听说皇上做了一副绝品送给左相,个个都好奇不已。萧易生让家臣们灭了几只蜡烛,院内只有几只灯笼和月光照明,略有些昏暗的场景让御前侍卫很是警惕,然而画作一出,大家五一例外,都被惊艳到了,左相这般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是愣了一愣,连连夸赞皇上用心。
陈望接受着百官的赞叹,不由得想起了季良。
“皇上,老臣一辈子阅画无数,从未见过这样的颜料,不知皇上如何调制出来的?”左相好奇道,陈望写字作画都是他教的,如今被青出于蓝,不免有些诧异。
陈望一笑道:“倒没什么稀罕的,画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左相开心。这颜料,是朕从蓝矿石、宝石,加上植物的汁液调出来的,朕当时也就是想着随手一试,没想到这颜色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看。”
这画是他从季良那里听来的,如今一模一样说了一遍,想到季良说这话时的得意样子,陈望脸上就带上了几分宠溺之情。冷战了好几日了,说不想念他倒是假的。那一日陈望说话确实也过分了些,今夜找他赔罪好了。想到季良可能会像那日一样主动与他缠绵,陈望这心里,便麻麻痒痒的不胜喜悦。
愈发觉得时间难熬,陈望悄悄的问秦复:“后面还有几个节目?”
秦复道:“后面还有一个舞蹈百鸟朝凤,便再没有了。”
陈望点点头,然而这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向燕真却突然上前来道:“今日是左相千秋之日,臣特意备了一个节目,给皇上和左相观赏。”
这是临时加的,议程表上并没有,萧易生看了看父亲的脸色,父亲示意他请示陈望,陈望并没有表示什么,什么节目都是无所谓的,没什么稀罕。
于是百鸟朝凤便临时换上了波斯舞娘的肚皮舞,众人看着也是开心,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陈望是急切的要回去的,后面愈发的没有耐心,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宴会一结束,他便摆驾回宫了。
变故就在这时候起的,尚未到宫门口,夜里突然蹿出来几个刺客,直直的朝陈望的马车刺去——
现场一片混乱,好在后面还有一队侍卫赶上来了,又是快到宫门口了,秦复放了个信号,大队人马马上就来了,刺客一见占不到便宜,带头的一声口哨,刺客就都散了,这场刺杀莫名其妙的。御林军也没怎么受伤,反而因为后面的队伍应援及时,陈望一一赏了他们。
没人注意到,一直跟着身后那队御林军的十几个舞姬不见了,可能有人发现了,但是没有人愿意主动提出来——本来是功,谁愿意自讨苦吃,让自己可能要受罚呢,反正舞姬的命,是极不值钱的。
陈望回来特意召唤了季良,季良匆匆赶来,陈望吃了不少酒,又是好久没见到季良了,今夜瞧着他,竟然有些委屈,他道:“朕遇刺了。”其实没什么事情,他就是想说出来,看看季良的反应。
季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连忙问道:“皇上没事吧!”
陈望不说话,季良又问秦复,秦复道:“无事,多亏身后有队御林军反应及时,皇上洪福齐天,化险为夷。”季良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陈望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则把季良叫过来,季良呆呆的站在那里,陈望搂着他的腰,道:“你心疼朕吗?”
季良看着陈望撒娇的模样,一笑道:“皇上可是受了惊吓,今日怎么像个孩子。”
陈望嗡嗡的说:“朕觉得朕有时候还不如个孩子,孩子喜欢一个人还知道说些好听的话诱着他开心,可是朕喜欢一个人很久了,却只会欺负他,拿话激他,还纵容别人欺负他。”季良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觉得周身一震,陈望不管他继续说道:“或许朕真的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朕从小学的就是权谋之术,朕的父皇告诉朕,若是你想到的一个臣子或者一件东西,你不能表露出来,你要欺负他让他走投无路主动来求你。朕这一招对臣子非常有用,可是朕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在意之人便总是适得其反。季良,朕以后不欺负你了,不要不理朕好不好……”
季良听得这话,心底酸酸麻麻的五味陈杂,他搂着陈望,眼中现出痛苦之色,他在纠结着什么,有什么东西正分裂着他,他沉重的闭上眼睛,体会着心脏从来没有过的绞痛。
陈望晃着他的腰想要叫他,季良的手搭在了陈望的后背上,他轻声说:“皇上,你喝醉了,莫想着许多了,早些睡吧!”
陈望听得这话眼睛里蹭蹭的冒光:“那你与朕一起睡!”
☆、阿宁
那是季良第一日睡在陈望的寝殿里,陈望那一日兴致很高,季良竟然也愿意配合他,季良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不断的放纵自己沉浸在这场交欢中,似乎这样,明日醒来,他也能像喝醉了一样,把今夜的事情都忘掉。
阿宁和宫女顺利的逃出来了,季良早上从寝殿出来时,瞧见萧易生早早的赶来,腰上佩着一块青玉配,这是他们的暗号,如果成功了,萧易生便佩戴玉佩,若是没有成功,则在腰上挂一个荷包,然而萧易生发现季良从陈望寝殿出来,还是吃了一惊。季良现在,会在寝殿侍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