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东立刻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说:“卑将不敢,卑将不敢啊!”
杨镇东怕自己越抹越黑,便赶紧说:“卑将也是看魏满实在太过猖狂,不将人主看在眼中,因此……因此昨日的接风宴里,特意将魏满的吃食,替换成了……换成了……隔夜的菜肴,但魏满绝对没有吃一口,还羞辱了人主与卑臣,便离开了,绝对不可能因着馊掉的食物中毒,他一口也没吃啊!”
“嘭!!”
杨镇东说完,小皇帝已经一拍案几,直接站了起来,冷笑说:“杨镇东,你好啊,朕拨给你银钱,让你打典魏公的接风洗尘事宜,你做了什么?将银钱私吞,口口声声打着心疼朕的旗号,故意怠慢魏公,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情吗?!”
杨镇东害怕极了,他只是因着昔日里的事情,想要整治魏满一番,他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魏满如今削了兵权入京,肯定要被自己捏圆了揉瘪了的欺负。
哪知道今日魏满竟然借口中毒,不来拜见。
杨镇东立时便被魏满给坑害了。
杨镇东赶紧拜下来磕头,说:“人主饶命,人主饶命啊!”
小皇帝摆了摆手,冷淡的说:“自去领罚。”
杨镇东如蒙大赦,赶紧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
等杨镇东一走,魏子脩眼眸一动,对小皇帝拱手说:“人主,卑臣请命,前往馆舍,请魏公陛见人主。”
小皇帝幽幽的看了一眼魏子脩,方才的震怒已经像是翻书一样掀了过去,换上了淡淡的笑容,半真半假的说:“子脩,何必叫你多跑一趟呢,朕的身边儿,是一刻也离不开你。”
魏子脩没有言语,不过目光却阴沉了下来,他知道,小皇帝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因为离不开自己,而是因着想要拿捏住自己,威胁魏满,不叫自己找到任何逃脱的机会……
第388章狐狸精林让
魏子脩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如今是非常时机,如果魏子脩出宫, 很可能跟着魏满跑了, 从此天高皇帝远,再不回来。
小皇帝还需要为魏子脩这个人质,便淡淡的说:“这样儿罢,朕……亲自前往馆舍探望魏公。”
魏子脩有些奇怪的去看小皇帝, 不过不动声色。
小皇帝的面容很是真切, 微微蹙眉,一脸的关心,说:“魏公乃是朕的恩人,又因着朕管教不严,才令魏公缠绵病榻, 于情于理, 朕都不能不亲自去探望, 是么?”
魏子脩默默的说:“人主英明。”
魏满躺在榻上, 假装生病, 那叫一个惬意, 回禀的从者已经把小皇帝斥责杨镇东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满冷笑说:“这么大的事儿, 只是斥责, 看来……人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小皇帝虽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但是魏满这些年也打听了一些, 自从他离开之后, 杨镇东与他的侄儿杨倞便逃窜进了京城, 伙同佟高之前的手下,一起谋事。
这几个人以前本就是“同事”,杨镇东在投降魏满之前,就是佟高的手下,而这个佟高的余部名唤虢氾,以前乃是马贼出身,后来跟随佟高,颇有些打仗的才能。
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虢氾的打仗能力,超越了吴敇的父亲,吴文台。
杨镇东与这个虢氾,表面看起来很好,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便效忠了小皇帝。
小皇帝当时需要兵权,所以并没有将他们都杀死,掌控了京师的兵马。
可小皇帝真的掌控了京师的兵马么?掌控着京城命脉的人,明明是虢氾和杨镇东他们。
小皇帝这些年表面高高在上,其实就像是一个不能亲政的娃娃一样,下什么指令,都需要虢氾与杨镇东过目。
因此毒/害一方之长这么大的事情,也只是口头批评而已。
魏满正想着,那边儿林让突然走了进来。
魏满笑眯眯的说:“怎么,一刻都离不开孤?就知道你想……”
你想孤了。
魏满的孔雀开屏还未开完,林让已经面无表情的打断,说:“主公,人主准备亲自来馆舍,探看助攻,主公这种脸色,可不像中毒到无法进宫面圣的模样。”
魏满摸了摸自己的脸色,笑着说:“怎么?难不成你还会施妆?想要给我孤画一画?”
林让也对着魏满一笑,露出他洁白洁白,冷白色的小虎牙,小虎牙的尖尖很锐利,一笑起来,有一种……
说不出来的鬼畜之感。
魏满虽不知道什么是鬼畜,不过他莫名后脖子一凉。
林让淡淡的说:“主公,让并不会化妆,但有一件事情,比化妆要简单的多……”
“哗啦!”
他说着,一抖手,伴随着轻响,一个小布包突然展了开来。
魏满震惊的说:“针灸!”
林让点头,信誓旦旦的说:“就是针灸。”
林让纤细的手指拔出一根针来,眯眼一笑,说:“主公放心,只消一根针,便能让主公面露病入膏肓之神色!”
“林让!”
魏满腾家伙直接从榻上蹦了起来,身手那叫一个矫健,毕竟是练家子,“嗖——”的窜到舍门口,一把拉开门就准备逃窜。
他可没忘记,自己四五年之后第一次见到林让的时候,因着以为林让是假冒的,所以十分生气,气性太大,一下子给气晕了过去。
当时林让就是给自己扎针扎醒的,当然不是斟酒太厉害,而且给疼醒的,天知道当时魏满昏厥的时候还疼的刻骨铭心,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浑身冒血。
“吱呀!”
魏满眼疾手快,一把拉开舍门,就准备逃窜,结果定眼一看。
“主公,往哪里啊?”
姜都亭!
姜都亭守在舍门口,因着他身材高大,而且十分魁梧,正正好儿将舍门给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不叫魏满出来。
魏满回头看了一眼林让,眼神颇为“委屈”,那意思是林让竟然联合外人来更坑害自己。
林让淡淡的说:“主公,别磨蹭了,一会子人主便到了,请主公上榻罢。”
魏满:“……”
“啊……嘶!”
“轻轻轻……轻点子!”
“扎死孤了!”
于是小皇帝一行人来到馆舍之时,一进入房舍,便看到四周拉着窗帘,将阳光挡得一个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线。
不止如此,魏满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一头冷汗,有气无力,整个就是一个林妹妹!
小皇帝一看,登时吃了一惊,还以为魏满是故意装病,给自己下马威,没成想真的病成了这样儿?
小皇帝蹙了蹙眉,说:“去,立刻把杨镇东给朕叫过来,让他当面给魏公赔不是。”
魏满躺在榻上,这时候就开始飙自己的演技了,“咳咳咳”的咳嗽了好几下,说:“多谢人主探望,赔不是就不用了,毕竟人家杨将军说了,是人主节俭惯了,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如人主,竟吃不习惯如此节俭的食物,是臣的死罪!”
小皇帝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这时候绝对不能把自己拉下水去,立刻便说:“魏公您有所不知,都是那杨镇东自作主张,平日里由他嚣张惯了,才会任性如此,朕定然好好责罚与他,请魏公放心修养便是了。”
正说话间,杨镇东便到了。
杨镇东走进来,给小皇帝行礼,不屑的瞥了一眼榻上的魏满,心想我看你会装,还怎么装!
怎么这么一看,登时心里“咯噔”一声,魏满这脸色,怎么看起来像是只剩半条命?
可他昨日里明明没有吃宴席,就算是吃了筵席,也不过是隔日的饭菜而已,也不至于病入膏肓罢?
“嘭!!”
小皇帝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说:“杨镇东,你看看自己做的好事儿!”
“这……这……”
杨镇东都懵了,说:“人主,明鉴啊!卑将并没有……”
林让在一边冷冷的说:“杨将军,身为男儿,做得出来,就要敢认,昨日里可是您用馊臭的饭食,假冒人主之名义,来戏弄魏公的?”
杨镇东连忙说:“饭食……”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已经又说:“人主方才已然明鉴,说是你滥用私权,公报私仇,杨将军,您还有什么狡辩的么?”
杨镇东一看,林让已经把他的话头堵死了,如果自己狡辩,那岂不是当场打了皇上的脸面儿?
说起杨镇东,小皇帝虽然惧怕他,但是他也惧怕小皇帝,毕竟小皇帝是名正言顺的,而杨镇东名头不对之外,其实他没多少兵权,当年的兵权全都被魏满给吞了,来到京城之后,完全是因着与虢氾友善,所以才爬到如今的高位。
说起来,小皇帝真正惧怕的是虢氾。
杨镇东不敢言语了,小皇帝面不改色的说:“杨将军做事偏颇,理应赔礼,还不快去,恭恭敬敬的给魏公赔礼,请魏公原谅。”
杨镇东的肺都要气炸了,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顶得难受,不止如此,额头上青筋狂蹦,只觉咽不下这口气,但又能怎么样呢?
杨镇东期期艾艾的往前走了几步,眼神十分恶毒的盯着魏满,那架势,恨不能将魏满大卸八块才是。
就在此时,“嗷呜——”一声,竟然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斜地里直接扑了出来。
“嘭!!!”
一声巨响。
杨镇东被那黑银扑的直接后仰过去,砸在地上,撞翻了旁边的摆设,瞬间人仰马翻,四仰八叉。
杨镇东吓了一跳,根本没反应过来,那黑影之庞大,扑过来的速度之快速,都是闻所未闻的。
“小蛮!”
林让立刻低声唤了一声,说:“不要咬人。”
原是小蛮!
小蛮此次也跟随进京,小蛮虽平日里十分不靠谱,但它可是一头狼,因着小蛮感觉到了杨镇东的恶意,杨振东一直瞪着魏满,小蛮自然生出一股护卫的架势来,从斜地里直接扑了出来。
杨镇东后背剧痛,砸在地上都麻木了。
定眼一看,是一头巨大的黑狼,玄黑的毛皮仿佛锦衣一般,光鲜润亮,上面还绽放着一种奇异的玄红光芒,冰蓝色的眼珠子狠狠的盯着杨镇东,好像他才是自己的口粮一样。
小蛮的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对着杨镇东的脖子调整了一下角度,尖锐的牙齿差一点点就咬穿了杨镇东的脖颈。
不过林让一唤,小蛮立刻回了头,很不屑的松开了杨镇东,蹦蹦跳跳,犹如一只二哈一样,跑到了林让跟前,登时坐下来,用大脑袋使劲去蹭林让。
杨镇东捡了一条性命,吓得跌在地上不敢动晃,只觉双腿发麻,还在不停的颤抖……
小皇帝有些诧异,他之前便注意到了林让,因着林让的面容与昔日里的列侯真的一模一样,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小皇帝起初只以为是魏满找来的替身,毕竟魏满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个儿子,也没有娶亲,连个小妾也没有,任是谁都知道,魏满痴情于当年的列侯,因此未曾对任何人动心。
有一个相貌与列侯如此相似的人站在身边,其实小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替身,没有多想。
但林让开口说话之后,小皇帝便发现自己错了,这个替身,不只是容貌生的相似,连说话的风格也是一模一样。
后来小蛮突然杀出来,差点咬断了杨镇东的脖颈,林让喊了一声,就跟拿捏住了小蛮的机括一般,这是何其神奇的事情。
小皇帝当年也跟着魏满,因此知道小蛮的性子,别看小蛮平日里像是一头狗狗一样,特别喜欢吃,特别喜欢撒欢儿,但它毕竟是一头狼,而且越长越大,越来越魁梧,还保持着狼的习性。
小蛮是一头不听话的狼,除了魏满与列侯的话谁也不听,但如今林让叫了小蛮一声,小蛮竟然松了口。
小皇帝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林让,似乎不同凡响……
小皇帝侧目打量着林让,魏满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便不着痕迹的想要将林让遣走,生怕小皇帝太聪明了,看出什么端倪来。
魏满虚弱的说:“咳咳咳……奉孝,你给孤端一杯水来。”
“是,主公。”
魏满特意叫了林让的“名讳”,林让便走出房舍,去端水来。
小皇帝的目光仍然跟着林让,都没有松开一点子,直到林让出了房舍,背影再也看不到了。
魏满支开了林让,便对小皇帝说:“人主,您看时辰也不早了,卑臣不过是一介臣子,怎么好让人主探望,这已经是大不敬,还请人主移驾回宫罢。”
小皇帝年纪虽小,但心里也跟明镜儿一般,清楚的很,笑了笑,很是亲和的说:“魏公您说的哪里话儿?朕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是当年跟随魏公的时日,当真是历历在目啊,若不是魏公,哪里来的如今的朕?所以朕来探望魏公,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