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真的就走了,曹芳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儿委屈。
她眼睛有些红,差点哭了出来,声音带着颤颤:“赵浅!”
已经和胡三儿走远的赵浅回过头,他竖着浓眉:“有事儿?”
她咬着牙没说话。
赵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转言对周哥儿道:“少雨,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周哥儿赶紧挪动步子,曹芳觉得过于丢人,捂着篮子快步跑走了。
胡三儿和赵浅走了一会儿: “赵浅,你身子骨得练练了,走的跟蚂蚁爬一样。”
赵浅对于胡三儿的话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他时不时回头去看跟在后头的周哥儿,见人慢慢的在走,这才回过头。
“今晚上你家里没事吧,我手艺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赵浅很实诚,他是真的想叫胡三儿一起吃饭,既然要在这里生活,总不能没有朋友,胡三儿这人还不错,结交下来往后万事也有点照应。
胡三儿单手挠挠头:“我还得收家里的渔网。”
“你回去忙了过来直接吃就得了。”
胡三儿更不好意思了,以前赵浅的口碑不好,他接触的也不多,这几次接触了一下,这人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啊。
他倒是被他的爽朗打动了,心里有些高兴:“那成,我家里还有些前阵子去集市打的酒,提过来咱俩喝一壶。”
两人就这么给说定了,到了家里,胡三儿就先回去忙活,赵浅收拾着准备做饭。
周哥儿回到家,赵浅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想去帮忙他也不让,他知道他是生气了。独自在里屋坐了好一会儿后,他跛着脚到屋外去看他处理鱼。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赵浅正在处理不大的大头海鱼,他看了周哥儿两眼。
周哥儿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怂,自己不爱多说的性子似乎在他面前越来越丢盔弃甲了。
“对不起。”
赵浅把杀鱼的菜刀放下,打了盆温水又抬了一条小板凳出来,随后进屋拿了些葱姜蒜出来,他放在地上:“把这些洗干净。”
周哥儿如临大赦,面儿上没有表情,快速挪动过去的身体出卖了他心里的情绪。
“慢点儿。”
两人隔得不远,一人处理海鱼,一人洗菜,偶尔说上两句话,模样倒是真像对感情不错的夫夫。
“你知道胡三儿家里有几口人吗?”赵浅随口问道。
“胡家有四口人,除了他爹娘外还有一个妹妹。”
“那他家里的条件好吗?”
周哥儿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你真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我又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怎么会记得。赵浅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说来也没有人相信,不如说记不得了更好:“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周哥儿低着头,泡在温水里的手指曲了曲,听到这话,他竟然有些高兴。他咬了咬下唇,瞟眼过去:“那以后你想知道什么都问我吧,我告诉你。”
赵浅笑了笑:“成。”
周哥儿不知道自己跟着眉眼上也有了一抹笑意:“胡大哥的爹娘身体都不太硬朗,生活在海边,上了年纪身体难免都不好,干不了什么伙计,家里都靠胡大哥撑着,妹妹操持一些家务。”
“是吗。”他看胡三儿人很开朗,没想到家里的担子都是他一个人挑着:“那待会儿他过来,让他哪些海带回去,行吗?”
周哥儿想家里的事情男人做主就行,不用问他的意见。
赵浅瞧他不说话:“怎么,不想?”
“不是,你做主就好了。”
“一家人的事情,你当然也得有些主意。”赵浅处理好了鱼,他走到周哥儿身前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以前怎么叫我的?”
周哥儿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三天可能会说两句话,多数时候都是赵浅说,让他做事儿,其实跟他一样,两人互相并没有称谓。
他试探着回答了一句:“赵浅………”
赵浅拍了拍他的头:“以后叫赵哥。”
说完,他就端着盆子,把洗好的菜一并拿进屋里去了。
周哥儿掀起盆子,把里头的水给倒了,他在自己的衣裳上把手擦干,有些发愣的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赵浅拍过的头。
赵浅其实是想烤鱼的,他最拿手的就是烧烤,但是家里没有辣椒面儿,也没有孜然粉,调料不足,做出的烧烤也不好吃。
于是干脆用酱油做个红烧大头海鱼。
鱼是整个儿的,用盐腌过后,他把两面煎黄后铲起来备用,再将葱姜蒜,少些辣椒一起炒,炒香以后掺水,最后又把鱼放进去煮熟入味儿。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他用些木头订做了个简易粗糙的桌子,吃饭总算是有了个地儿,周哥儿在屋里擦桌子,摆饭。闻到灶房传过来的阵阵香味儿忍不住过去瞧。
这时候鱼已经出锅了。
“正好过来尝尝。”
周哥儿有些局促,没有动手。赵浅兀自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少年薄薄的嘴唇边:“试一下。”
“我,我自己来。”周哥儿的脸忽的染上一层薄红,他快速拿过赵浅手里的筷子尝了一口。
赵浅看着他有些怪异的模样:“怎么样,好吃吗?”
周哥儿答不上话来,刚才心里一紧,一口就把鱼咽下去了,哪里还去尝鱼是什么味道的。
鱼里缺了很多的料,见他不说话,赵浅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味道了,他从周哥儿手里把筷子拿回来,自己试了一下,寡淡的吃了好些日子的饭菜,海鱼的味道很新鲜,他口味挑剔,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好。
周哥儿转过身去,他看见自己用过的筷子被赵浅放进了嘴里,一时间心里如同擂鼓:“胡大哥好像来了。”
赵浅还在执着于自己的手艺:“我的鱼不好吃吗?”
周哥儿顿住脚:“好吃,很好吃。”
第7章
胡三儿还真提了一壶酒来。
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坐,家里没有长辈,也没什么讲究,坐下就开始吃。有了酒,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别说,赵浅你这手艺还真不错。”胡三儿筷子伸的勤。
赵浅灌了口酒,酒水不烈,喝不醉,下菜正好:“还成吧。”
两人碰着杯子,周哥儿则埋着头在吃鱼。
赵浅又拿出个杯子,放在周哥儿面前:“你要不要喝点。”
周哥儿茫然的看着他:“我不用。”
“没事儿,少喝点不碍事。”赵浅还是给他倒上了一杯。
胡三儿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笑了一声:“等明年开春,我也请个媒婆跟我说门亲事。”
周哥儿心思细腻,他听着晓得是胡三儿在打趣他俩,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不知所措的端起酒杯喝了两口。
赵浅笑了起来:“瞧,这不是能喝嘛!”
胡三儿也跟着笑,两人吃的是更高兴了,中途拉着周哥儿又喝了几杯。
晚饭后,胡三儿就准备回去了,赵浅装了一篮子海带给他:“拿回家去吃。”
“哪里又吃又带的!”胡三儿喝酒上脸,一片坨红,但是人却没有醉意。
赵浅把篮子塞到他手里:“客气什么,让你拿就拿,一些海带也没多值钱。”
几番推脱后,胡三儿还是收了下来。
赵浅脸上才有了笑意,送走人后,他进屋去,周哥儿正把头埋在桌上。
“少雨,你怎么了?”
周哥儿嗫嚅着嘴,声音有些黏糊:“我想睡觉。”
“想睡觉就去屋里睡啊。”赵浅走过去,想把他叫起来,结果周哥儿自己忽的抬起了头。
他提着眉毛,为了不让眼皮往下垂,迷迷糊糊的看着赵浅:“可是我还没有洗碗,也没有洗漱呢。”
赵浅摸了摸他的额头,挽着腰仔细瞧着他的脸,麦色的皮肤隐隐透着一层薄红,方才和胡三儿胡吃海喝没有注意,这朝他才恍然大悟:“你这是喝醉了?”
“没有。”周哥儿眼里含着不清楚的水光。
赵浅叹了口气,把人从桌子上搂起来,不是喝醉了是什么,整个人就像个没骨头的海鱼一样,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三杯水酒你也能喝醉,酒量也太小了,以前没有喝过酒吗?”
“没有啊。”
“好了,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舀水跟你洗脸。”赵浅无奈的让他坐在椅子上,随后去灶房打水,方才做了饭以后,他在锅里掺了水,借着灶里的火星子,这时候已经烫人了。
他舀了两瓢水端过去,周哥儿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倒是没有喝醉了耍酒疯,他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擦手时,他正准备把他的袖子挽起来,刚刚往上翻了翻,周哥儿就像是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自己身后。
“不洗啊?”赵浅不知他闹的是什么脾气,拿着帕子看着醉意浓浓的少年。
周哥儿摇了摇头。
“不洗不准睡觉啊!”赵浅假怒的指着他的脸:“听话,把手拿出来。”
周哥儿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把手递过去,赵浅勾起嘴角:“这就对了。”
他重新挽起他的袖子,眉心却紧了起来,周哥儿手臂上有许多青灰的痕迹,大大小小的布满了手腕以下的地方,有的是比较旧的,有的看起来还不久,十分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紧紧拽住周哥儿习惯性想要缩回去的手。
周哥儿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没事。”
赵浅心仿佛被揪了一下,若非是遭到毒打,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多多少少他还是能猜到,估计是原身做的孽,不过是个少年而已,怎么下得了手。
他沉默着轻轻给他擦了手臂,还有那双布满老茧,全然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手掌后,
把其余的温水倒进桶里,脱了他的鞋子,让他把好着的那只脚放进去,他再检查受伤的脚有没有再流血出来。
总是不省心的到处跑,好在是自个儿注意着走路,伤口没有再裂开。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总算是洗完了,少年也已经把头栽到他的肩膀上了。他拦腰把人抱了起来,没想到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上很多。
他把人放在里屋的床上,然后在地上铺被子,没想到周哥儿一沾床就醒了,他坐直身子,声音不像往常那般冷淡,软软乎乎有些像撒娇:“赵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赵浅趴在地上掀被子,动作一僵,听着这话不由得抬头看着周哥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周哥儿提要求,平日里总像是带着个壳子一样,话也不怎么说,总把自己藏起来,喝醉了反倒是要可爱很多。
“你要跟我睡?”
“嗯。”
他有些犯难:“可是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那我们都睡地上吧。”
周哥儿闷着声,眸子暗了暗,赵浅以为他答应了就去抱床上的被子,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委屈巴巴道:“我还没有在床上睡过。”
赵浅心疼的摸了摸少年的头,之前让他睡地上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这下不由得心里歉疚:“成!今晚你就睡床上,我睡地上!”
“可我想和你睡床上。”
赵哥抓了抓头发,他有些不知道该拿可怜兮兮看着他的少年怎么办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妥协了:“好吧,你睡里边,免得晚上掉下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醉醺醺的少年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咕哝道:“赵哥,你真好。”
赵浅愣了愣,他发现周哥儿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梨涡,和他往常的样子全然是两幅模样!
“那你赶紧睡了!”
“哦。”周哥儿应了一声,放开他,倒头栽到了床上。
他插着腰站在床边上杵了好一会儿后,才出屋去把桌子上拿一片狼藉给收拾了。
洗完碗后,浑身都透着一股疲乏,之前这些琐碎家务活儿都是周哥儿做的,看起来轻松,没想到做起来竟然这么费神,关好门窗后,他回到了里屋。
周哥儿已经睡着了,佝这一团儿缩在墙角,被子都没有盖,他理了理被角,轻轻给他盖上,随后自己也躺到了床上。
两个人睡确实是挤了些,不过好在周哥儿睡觉老实,没有蹬来蹬去。但是他还是睡不着,且不说从来没有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还得提着一个心眼儿,怕自己翻身碰到周哥儿的伤脚。
他平躺着望着黑黢黢的屋子,不知该如何入眠,正想试着闭上眼睛强制睡着,周哥儿忽的翻了个身,少年的脸就对着他的脖子,两个人隔得太近了,平稳温热的气息全吹在他的脖子上。
少年瘦弱的身体,伪装的冷淡卸下时,信任的依靠着他………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使得觉得浑身不自在,过了好些时候,他居然有一种………想要抱着周哥儿的冲动!
静悄悄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声………说好只把人家当小弟看的呢!
第8章
周哥儿早上醒的早,到了时间点儿就会醒过来,就算前一天晚上再累也一样。像往常一样,他睁开眼睛就会静悄悄的坐起身,不会吵着赵浅睡觉,但是今儿却不一样,他没能起来。
他睁眼便瞧见了赵浅的下巴,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浅搂着他的肩膀,现在自己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
周哥儿心里很慌,宿醉后脑子有些钝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跟赵浅说的话,他闭上眼睛翻身把头埋在枕头上,一张脸憋的通红,怎么喝点酒就管不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