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只好无奈地点头。
苏云舒又把自己扮成了先前在纳幽林里被追杀时的那个人,一边画着一边对沈墨说:“这是我最常用的一张脸,也是白阙公子的模样。”
画完得意的对沈墨挑了挑眉,沈墨看着他那张在恶俗的审美影响下画的丑脸,不禁摇了摇头。苏云舒拍了拍沈墨的肩,笑道:“坐下,我也给你变张脸。”
从来没人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对沈墨说话,虽然感觉新奇,但他还是攥紧了拳头,皱起了眉,苏云舒兴头起来,又知他脾气好,便强行把他拉到椅子上,给他套上了个面皮,开始涂涂画画,苏云舒的十指修长,抚到人脸上还有微微的凉意,很是舒服,沈墨只坐了少许时间,苏云舒便熟练地画好了妆。
沈墨虽然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但看到苏云舒憋笑的表情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常模样,苏云舒满脸笑意地围着他打量了好几次,终是满意地点点头。
第3章
二人走在路上,两张丑陋的脸摆在一起,还真是有些不堪入目,行人都纷纷避开。苏云舒低声提醒着:“沈兄,你别走的如此气宇轩昂,你稍微勾着点背,弯点腰。”
沈墨从没模仿过市井小民,纵使依言做了,却还是有些勉强。苏云舒在一旁偷偷憋着笑。
承渊阁与纳幽林距离不远不近,一路好山好水可城池却并不多,唯一一座必经之城便是煌西城,煌西城是南疆和中原大齐国的交界城之一,民风彪悍,城内也显得有些荒败。
他二人一路行来,又饥又累,苏云舒想带着沈墨去城中一家酒楼吃点好的再买两匹马,却没想到经过一处暗街时发现有人在偷偷贩卖南疆奴隶,那是个年龄稍大的母亲和她的小女儿,贩卖他们的人只要听到那小孩儿哭便会用鞭子抽,往往都是母亲把女儿护在怀里,自己用背挡住。那小贩骂骂咧咧道:“再哭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那南疆母女似乎是听不懂小贩所说的话,不停地说着南疆话求情。
苏云舒感觉到沈墨的身体一僵,杀气外露,忙抓了抓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先别暴露,看我的。”
还没等沈墨反应,就见苏云舒松开了抓着沈墨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走上前去,语气好奇地问那小贩,“这小姑娘怎么卖的?”
那小贩见他二人又丑又寒酸,语气不善道:“滚滚滚,丑东西,还想买姑娘,呸!出得起价么!”
苏云舒一点没恼,还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锭白银,说:“怎么还瞧不起我们呢,你看这是什么?”
小贩一见他们有钱,嘿嘿一笑,立马狗腿地走到苏云舒身边,猥琐兮兮地说:“您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能瞧不起两位爷呢,两位爷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您看看这小姑娘长得多俊俏啊!什么都能干!”说罢,还色眯眯地对苏云舒眨了眨眼。
苏云舒心中作呕,又有些佩服这小贩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但仍装作一副色欲攻心的样子,对那小贩勾了勾手,示意近些说话。
小贩以为生意要成,立马腆着脸上前,还没靠近就被一掌劈向后颈,打晕了。
苏云舒冷笑一声:“白阙公子,专治你这种人渣!”
说着便从小贩腰间掏了钥匙,解开那对南疆母女手上的镣铐,刚想去扶,却见南疆母女都害怕的躲他,沈墨往前走了几步,说了几句南疆话才让她们稳定下来。
苏云舒叹了口气,有些不忿的自言自语:“明明是我救了你们,你们却怕我不怕他。”
沈墨瞥了他一眼,道:“给她们两块面巾先把脸蒙着。”
苏云舒从背囊里掏出两块面巾,沈墨用南疆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南疆母亲先把面巾叠着蒙住了小女孩脸,只露出了一点眼睛要看的缝隙,再如法炮制的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沈墨在腰间摸出了个像是埙的小东西,放到嘴边吹了吹,不过一会儿便有个黑影寻来。沈墨用南疆语交代了些什么便把那母女交给了那人。
看着他们一起走远的身影,苏云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沈墨解释着:“蛊器,把虫蛊种在人体内,一吹这个虫蛊就会有响应,带着他找到吹蛊器的人。”
苏云舒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小贩,问:“小贩怎么办?杀了泄恨吗?”
沈墨摇摇头:“算了。”
苏云舒将原先铐着南疆母亲的镣铐原封不动地铐住了小贩,又把钥匙扔出墙头,消失不见。
他二人走出暗巷许久,苏云舒才一脸笑意地不住打量沈墨,啧啧道:“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沈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云舒又笑着打趣:“你可知那种小贩必有许多谋生手段,若他解开镣铐再为害于你南疆百姓,你不后悔?”
沈墨眉头微皱,冷冷道:“你不必百般试探,我对你们中原人没有恶意。”
苏云舒的小心思被拆穿,也没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说:“我带你去家酒楼,他家的菜品可谓一绝!”
苏云舒轻车熟路地带着沈墨坐在二楼围栏边的包房内,小二见到是老主顾,沏了一壶上好的茶端来,说:“白阙公子请用茶,菜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是老几样。”
苏云舒笑了笑,“有心了,再加份紫苏膏。”
小二一声“好嘞!”便殷切退下。
沈墨一直没说话,眼神又飘向围栏外面的景象,煌西城的街道并不热闹,反而还有些冷清,可建筑布置却显出这里曾经的繁华与喧嚣。
苏云舒看出他心情不大好,开玩笑说:“沈兄,南疆人都像你这般一点戾气也没有吗?”
沈墨顿了顿,破天荒的低声回了句玩笑:“你确定你画的这张脸能看得出来戾气?”
苏云舒闻言一愣,笑了半会儿才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墨却不再开玩笑,而是板着一张脸静静的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苏云舒觉得伤口处不太舒服,换了个轻松的坐姿,撑着头看向沈墨,忽然问了句:“累吗?”
沈墨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苏云舒的声音显得惆怅又厌倦,他淡淡说道:“身为巫皇,却有百般无何奈何之事,累吗?”
沈墨知道他在说自己巫皇的责任和南疆亡国后的心情,不由得心里一苦,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刚好这时小二端着菜上来了,打破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苏云舒的心情总是瞬息万变,他的语气又变得愉悦,“来,尝尝。”
饭菜味道是不错,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城中还能有如此酒楼,当真是不易。
沈墨忽然开口:“这是你承渊阁的地盘?”
苏云舒料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笑了笑说:“还真不是,只是酒楼老板与我相熟。”
沈墨眉梢微微一抬,不置可否。
苏云舒夹了一块紫苏膏放到沈墨盘中,道:“尝尝是否有你家乡的味道?”
沈墨心中划过一丝细微的暖流,咬了一口,不甜,有股草药的清新香气,还不错,只是沈墨位居高位,在南疆时从未尝过这些小零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土的味道。
沈墨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苏云舒眼睛一眯,对沈墨勾了勾手,小声说道:“喜欢就赶快吃,吃完了好打架。”
从刚刚开始,沈墨就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他们,只是他二人都未曾声张。
沈墨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汤碗,还没喝尽,就听一根银针自酒楼围栏外,对面的空铺里划空而来,苏云舒冷眼一瞥,没有动作,沈墨却只是右手一举闲置的汤匙,“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发出的脆响,让那银针改变了方向,斜斜插进木桌上。
苏云舒当时在纳幽林晕了过去,没见过沈墨的武功路数,却猜测他武功不会低,如今他自己有伤在身,能让沈墨解决的就让沈墨去办,他就像个无事人一样坐在一边怡然自得。
沈墨身无佩剑,阻了那银针之后便知道对方大概的方位,立即从围栏处飞身而出,苏云舒却是有剑的,只见他将剑一把扔出,喊了声:“接着。”
沈墨准确无误地一把接过,直接破窗而入,进了那废弃商铺中去。
苏云舒从怀里掏出他那把招摇过市的扇子,扇了扇风,忽然扇面一合,用柄骨打掉了一记细鞭的攻击,看样子,是从楼上来的人。
苏云舒看见细鞭回弹时打碎的瓷碗,叹了口气,碎碎念道:“这下完了,要是让他知道有人因为我砸了他家店,他不得弄死我?”
想着,苏云舒也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大街上,准备溜之大吉,楼上的人也急忙跟着,怕他逃脱。
却不料苏云舒虚晃一枪,直接跑进了那废弃商铺,嘴里还大声喊着:“救我啊!沈兄你快救我啊!”
第4章
沈墨刚刚解决了三个手持暗器的敌人,闻声从商铺二楼跳下,挡在苏云舒面前,刚好持鞭人的鞭子赶到,沈墨抬起右臂一挡,“啪”的一声沈墨的胳膊就见了血,可他恍若无感,顺势右手缠了几圈,将那持鞭人一把拖了进来。
苏云舒微微一笑,将扇子打旋扔出,刚好打在持鞭人的穴位上,那人便一动不动了。
苏云舒走上前去,眼睛一眯,抬手夹住那人的下颌,直接把下巴给卸了。又打量半天才从地上捡起一根对方暗算用的银针,将持鞭人牙后埋着的毒包挑了出来。这才又把下巴给他安上。
沈墨看着苏云舒熟练的手法,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做评判。
苏云舒打量了一下那人身上穿着的官服,问:“星天鉴怎么就派了你们几个人来?其他人都去哪了?”
那人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苏云舒挑眉,“哟!还挺硬气。”说着往后瞅了一眼,看着沈墨手臂上渗出衣料的一道血痕,又说:“既然你伤了我朋友右臂,我便断你一条胳膊如何?”
那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恨恨道:“有种直接杀了我!”
苏云舒假模假样的拿扇子扇了两下,摇摇头说:“不行,太干脆了也不行,要么我不用剑,用你的细鞭把你的胳膊生生绞断如何?”
说着便去沈墨那里取他夺走的细鞭,拿鞭子的时候还给沈墨眨了眨眼。
沈墨不知苏云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听之任之。
就在苏云舒在那人胳膊上缠鞭子的时候,一记长箭从屋外射入,苏云舒转身一避,同时沈墨也动了,他眼神一冷,向前快走几步,将苏云舒拉住往后退去。
一时间,箭雨袭来,那被定身的持鞭人活活被射成了刺猬。
这屋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一张破旧的小柜台,沈墨一掌将柜台拍到楼梯转角的隐蔽处,让苏云舒委身躲进去,将他藏好后自己却准备独身杀敌,苏云舒拉住他。
沈墨疑惑地看向他,却见苏云舒还是保持着一脸鸡贼的笑意,对他道:“不必如此,来一起躲着。”
沈墨皱了皱眉,他是巫皇,是南疆最高的信仰,他从没做过面对有敌人时自己躲避的行为,但他看苏云舒那副轻松有把握的脸,又怕打乱他的计划,说服自己入乡随俗。
那柜台空间逼仄,沈墨硬被苏云舒拉着挤进去,两人都快搂在一起了。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沈墨很不习惯,身体崩得僵直。苏云舒也破天荒的没开玩笑。
他二人保持着尴尬的姿势等了半天,箭雨的攻势才弱下来。沈墨忽然开口小声问:“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苏云舒被蹭在耳边的低音和气流激了一下,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真诚说:“计划?我没有计划,我在等人来救。”
沈墨气结,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苏云舒是个靠谱的人?沈墨拿剑在地上一滚,出了隐蔽区,拔剑翻腕,砍断了几支长箭,一路剑花比划的让人眼花缭乱,很快就到了门后,刚准备出去解决了包围他们的人,就听门外一阵刀剑碰撞的动静,感觉到箭雨停了,苏云舒也走了出来,刚探了个头,大门就被一脚踢开,走进来一位身着红衣的公子哥,神情傲慢,长相却显得阴柔,眉宇间隐隐带些狠辣的意味。
他刚进门,一柄长剑就抵在他的脖子上,苏云舒忙喊:“别别别!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沈墨这才把剑收回鞘中,飞身一闪,把苏云舒扶了出来。
那红衣公子哥一开口便是嘲讽:“哟,我当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少阁主嘛!怎么?一来就砸我店?”
苏云舒赔笑,好声好气地哄着:“花爷,什么砸店,就是不小心被人打碎了个瓷杯。我赔您就是了。”
红衣公子哥冷哼一声,一脸嫌恶的说:“你怎么又把你那丑人皮戴上了?你旁边那个更丑的是谁?你傍家儿?”
苏云舒感受到沈墨身上凌厉的杀气,忙道:“别别别,话不敢乱说,这是我救命恩人。”
这时,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进来报告:“花爷,人都解决了,共计63人。”
红衣公子哥摆摆手,侍从退下,他又开了口:“怎么惹上官府的人了?”
苏云舒笑眯眯地走近几步,说:“从宫里偷了点东西。”
红衣公子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苏云舒道:“你就站那儿,别动了,身上臭哄哄的,还戴着丑面具,真是脏了我的眼,别靠近我!”
沈墨眉头紧皱,苏云舒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了几声:“是是是。”
红衣公子哥长袖一甩,又是一句嘲讽:“你长本事了!偷个东西就敢在星天鉴里开杀戒?那32条人命案是不是你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