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并不喜欢赌博,但也不怎么反对,前提是跟自己无关,只见他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杀气问道:“你是何时学会的这玩意?”
温琼愣住了:“啊?很早就会啊,大哥你不是还曾经让我教你吗?”
温瑜也被说懵了,仔细回想方恍然大悟,这是原主以前的事了,当时原主性格孤高,在举人圈子里没什么朋友,自己又抹不开脸,于是想着曲线救国,通过打叶子戏的方式扩大交际圈,不过很显然最后失败了。
温瑜尴尬的咳了两下:“是啊,那就玩一会儿吧,季卿会吗。”徐敬点头,巡检司里玩这个东西的也不少。温琼又下楼将田居拉上来,四个人凑齐一桌开始打。
温瑜这方面脑子不行,又是个非酋,输的是最多的。温琼虽然张罗的欢,但水平也不怎么样,整张桌子竟然是徐敬田居二人打的最好。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闲钱都要输光了,温琼实在忍不住求饶道:“不玩了不玩了,徐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我钱全被你赢光了!”
温瑜白了他一眼:“你徐哥自然是玩得好,不过你牌打的也太烂了!”
温琼暗自心中吐槽,大哥水平还不如我呢,而且我夸徐哥你一脸骄傲是要闹哪样啊!众人说说笑笑正要下楼用餐,突然有驿卒来敲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又有人死了你快去看看吧!”四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出去。
死的人是贾大,只见他双目圆瞪,一脸惊恐的望着天花板,胸前哈插着一把匕首。温瑜仔细观察了一下,因为没有仵作无法确认死亡时间,但是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一会儿了。
这短短两天,一个小驿站里竟连续死了两个人,最重要的是现在道路封锁他们还出不去,恐惧的气氛在众人只见蔓延,像一些胆小的驿卒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
温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然后冷静开口道:“诸位,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就算雨停我们也要几日后才能离开,现在死了两个人,凶手很可能就藏身于我们之中,我提议先将案件查清。否则我们自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温瑜本身就是正经县太爷,这些天相处下去感觉人又公正平和,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公信力的。众人也都同意了,于是温瑜开始分别记录口供。
他先是询问了杨头儿案发之时他在做什么。杨头儿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吃完饭之后我押着唐峤上楼回房休息,我们跟大人一样,也是三人两间房,为了看守犯人,我和唐峤睡一间,邱建自己住一间。”原来那个脚崴的人叫邱建。
温瑜又去问邱建他案发的时候一直在房里吗,可曾听见有声音。邱建苦笑:“大人,你看我这腿脚能做什么,我早上回房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说起来这贾大死了,最应该怀疑的不是那老书生吗,当时我们可都看见了,那人放话说要杀了贾大呢。”
温瑜心知他指的正是卢奔策,也不接他话,因为之前温瑜就已经得知,在卢湘出了事之后,卢奔策在他尸体旁守了一夜。今天早上就风寒入体倒下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但按例他还是应该去看看卢奔策,于是他推开卢奔策的房门。
此时卢奔策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旁边一个驿卒正扶他起身。看到温瑜,卢奔策连忙行礼。温瑜不忍心看他虚弱的样子,走近问道:“先生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相信卢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
卢奔策惨白着一张脸:“谢大人关心,我很好,只可惜便宜了那畜生,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温瑜观其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病态,想着实在不便在打扰他,于是让他回床上休息去了,走之前他将负责照顾卢奔策的驿卒叫到一旁,问道:“卢先生可是一直都在屋里休息。”
驿卒回答:“是的,从早上的时候就是,一直不能起身,中间我除了煎药没离开过。”
温瑜得到答案后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又去找驿站的工作人员们了解情况。这个驿站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而且大部分今天都是跟人结伴在一起的,并没有发现贾大那边有什么异常。
“那就奇怪了。”温瑜自言自语道:“所有人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难不成贾大是自杀的?”
温琼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颤抖道:“会不会是卢湘那小子的鬼魂把贾大捅死了啊。”
温瑜:“……你在外面不要说是我弟弟,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能不能不要瞎说!”
温琼挠了挠头:“不然呢,总不会我们这个驿站还有别的人躲在暗处吧。”
温瑜皱眉,这倒是有可能,整个驿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藏个人也能藏住,遂跟田居说了一声,让全体人员在驿站里搜寻。可搜了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温瑜头痛,徐敬走来安慰他。“季卿,你是怎么看的。”温瑜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徐敬思考了片刻,回到:“既然死了两个人,而且我们不确定凶手,那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杀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人,二是凶手是不同人。我更倾向第二种。”
温瑜点头:“我也想过,假如凶手是同一人,那么他杀贾大根本没有道理,证据确凿,贾大如今已经替他背锅了。我要是凶手就彻底隐匿起来。”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温瑜皱起眉头:“如果凶手是两个人,那最大嫌疑的就是卢奔策了,但这不可能啊,他有人看着,而且季卿你是没见他那副样子,我都忧心此地没有郎中,在这样下去他怕是撑不了多久。而且……”
温瑜继续分析:“假如凶手不是贾大,他杀卢湘又是为了什么呢?”
温琼在一边搭话:“杀他也不奇怪啊,哥你想想,就昨天那么短的时间,我都跟他吵多少次了,我们来的时候他跟他爹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这期间要得罪多少人啊,难保不会有恨他的。”
温瑜一想也是,既然这么说不如先从这里入手,于是他又挨个审问驿卒,看有谁跟卢湘发生过矛盾,然后无语的发现卢湘这孩子是真熊啊……基本上每个狱卒都被他欺负过,之前那个小圆脸是最惨的,卢湘不止一次打骂他让他滚远点。
温瑜将小圆脸叫到跟前,小孩儿吓得瑟瑟发抖,温瑜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来的驿站?”
对方怯怯的开口:“回大人的话,我叫毛毛。家父以前就是驿站的驿卒,后来因着惹了贵人不高兴,被贵人打伤,之后家里看不起病,临死前托田大人照顾我,然后我就来驿站了。”
温瑜心下一紧,沉重的叹气,确实,虽然驿站工作辛苦,有时候又是来往官员的出气筒,但生活水平比一般百姓高出不少,能进驿站估计田居也花了不少力气。听到毛毛的境遇,温瑜更加怜惜这孩子,又问:“之前那个卢湘,听说他经常欺负你,你可知他近日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毛毛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我平日里都是在后厨帮忙,昨天是因为人多忙不过来,所以才去侍奉,跟卢公子接触的不多,虽然卢公子有时候会打我,但我从未怨恨过他,我感觉他是个好人。”
温瑜疑惑,但看毛毛天真的小脸,也没多问。可能是小孩子觉得谁都是好人吧。温瑜看问不出什么就让他回去了。
外面雨依然在下着,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温瑜看着窗外,忧虑的想着蒙阳到底怎么样了,经此雨河水怕是我暴涨,蒙阳地势本来就低洼,这次怕是逃不过被淹的命运了。
虽然案件查不出来,但众人依旧要吃饭睡觉,大家再一次聚集到大厅。跟前几次不同,这时候已经无心说话了,气氛有一种古怪的压抑,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卢奔策一声又一声的咳嗽。
饭菜逐一端上来,众人低着头吃饭,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是邱建在驿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来。跟大家的垂头丧气不同,他看起来反而有些高兴,还哼着歌儿。唐峤照例看不惯他,讽刺道:“邱爷不在房里躺着,竟然有闲心来跟我们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小娘子在这里让你这么牵肠挂肚呢。”
邱建不理他,而是对着温瑜大声道:“温大人,我是来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之前你来找我问话的时候我撒谎了,我并没有一直躺在床上。”
温瑜注意力被吸引,连忙追问:“那你去了哪里,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
邱建大笑:“回大人,其实我还在西窗口那边撒了泼尿,全都尿在唐峤那小子房间门口哈哈哈哈!”杨头儿黑脸:“邱建你发什么疯!”唐峤的房间不就是他的房间吗!邱建是有毛病是吧!
温瑜这样被人戏耍,心中也颇为烦躁,徐敬冷冷看了邱建一眼,看他还在笑,将手里的筷子扔出去,直接打到邱建的完好的那条腿上,邱建倒地摔了个大马趴。
唐峤在一旁发出嘲讽的声音,邱建恼怒,但两条腿都伤到了半天爬不起来,最后还是杨头儿看不下眼,给温瑜等人赔了个不是,抓着邱建将他带回房里。大家最后也没说什么,闷闷的吃完饭回房睡觉。
到了第三天早上,田居派人去喊大家用早饭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了。温瑜等人也是,宁愿在房里吃,于是田居只能让驿卒一个个送过去。
温琼接过饭,喊一旁的两人过来。是的,在温琼的死皮赖脸攻势下,温瑜终于同意他们三个人睡一间房了。当然了,温琼自己睡地上,他还是跟自己的季卿甜甜蜜蜜的睡床。温琼泪流满面,总觉得大哥对自己一天比一天粗暴。
三人还没吃完,田居就气喘吁吁的跑上楼一把推开房门,然后看着三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温琼吓了一跳,旋即又觉得田居那副样子有些有趣。扶他坐到椅子上帮他顺气,打趣道:“我说老田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又死人了吧?”
接着就看到田居一脸惊恐,温琼懵了:“不、不会吧……”
田居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人快去看看吧,邱建被人杀了!”
温瑜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到消息还是叹了口气,跟徐敬一起去邱建的房间。边走温瑜就边在心中想,为何这驿站要剪成回字形这样,隔音还这么好,虽然他们跟邱建同意在二楼,但一个东一个西,邱建被杀他们一点都没察觉到,相信凶手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温瑜看到邱建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匕首。温瑜在四周摸索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三天了,又死了一个人,他们还被困在驿站里逃不出去。好多驿卒下人等崩溃大哭,温瑜被吵得心烦。问完众人行程后便让他们都散去。
凶手究竟为何要这样频繁作案呢?温瑜百思不得其解。他打算从头捋一捋,既然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干脆从所有事情的开始卢湘被杀案调查,温瑜叫来徐敬跟温琼,三人一起搜索卢湘的房间。
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温瑜仔细查看了一下门栓,发现确实有被划过的痕迹,这也证明贾大没有撒谎,他确实是撬开门之后进来的。
温琼不解:“如果真不是贾大杀的人,那这就是个密室啊,凶手能在哪?”
温瑜环顾了一下四周,摇头道:“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密室杀人,房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房梁,床底,衣柜里……”
温琼悚然:“也就是说,贾大进来的时候,凶手很有可能正躲在某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的妈这也太吓人了吧!”
温瑜接着道:“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之前去问了别人,他们说第一个进来的是卢奔策,第二个是正在守夜的驿卒,但是之后谁来谁走没一个人能说得清,凶手很可能之后现身混入其中。但是他为何要杀另两人呢……”
温瑜还是想不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们,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温琼去开门,发现竟然是唐峤站在门口。而且他此时还没有戴枷锁,依旧是笑嘻嘻的站在外面。看到他们打了声招呼:“怎么?不请我进去吗?”说完也不等众人开口,长腿一迈走进房内,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温瑜小心大量了他一番,问道:“不知唐公子来找我们所谓何事?”
“没什么,就是来交代一些我跟卢湘之间的旧事。”唐峤漫不经心却语出惊人。
“什么?你跟卢湘以前认识?”温瑜大惊。唐峤点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将事情原委道来。
那日他闲来无事去城隍庙里逛逛,城隍庙里有颗古树,据说特别灵验。善男信女们将心愿写成签挂在古树上就能实现愿望,当然唐峤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是想念城隍庙的小吃,于是趁人少去那边觅食,结果到了那里突然发现树下竟有人在哭,唐峤毕竟身份敏感,习惯性的藏匿起来暗中观察。
哭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看清他的脸后唐峤在心中吹了个口哨,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美人,美人哭了半天,然后将签挂在树上,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唐峤被美人哭的心痒痒,竟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将美人的新签拆开,刚动手他就后悔了,这跟变态小人有什么区别,他暗自唾弃自己,但既然都打开了,就看看美人写的什么。
唐峤嬉皮笑脸的打开纸签,刚看一眼面色就凝重起来了。只见那一个小小的纸签,正面写的全部是“救命”背面则是“让我死”。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心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