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司徒衡南正经地回答了霍令。
霍风倒是很是不解,道:“明日?去哪里?”
霍令拍了拍霍风的肩膀,道:“你既然不愿意走,可表兄还想去四处转转,在此别过吧,小风,不要太想我。”
霍风一时还想多说些,但是反倒被霍令的什么注意身体之类的嘱咐咽了回去。
临走,霍令又想起了什么,便又故作严厉地朝司徒衡南说:“我还会回这里的,衡南小子。若是小风伤了什么地方,我要找你算账。”
☆、送别
1 霍令简单收拾了一番,在最近的一处驿站停歇一宿后准备正式出发。
说来没有告诉霍风他并不是立马就走,也是因为有许多不舍。
不过,估计不久之后,他还会回来吧。
清晨时分,他正如是想着,牵着马走出了驿站,才看见霍风竟然在那处等他,身旁是司徒衡南。
“小风?”霍令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眨了眨眼。
“表兄,我知道你会在驿站停歇的。”霍风的笑容是他很熟悉的笑容,安静自然又干净。
他却是一时没说出什么来。
“哟,还来送我?”霍令心中有几分高兴,却还是抱着臂,“没有饯别礼物我可会不满的。”
“这是你说喜欢的那个香味,我托独孤姑娘制了一个。”霍风将手探入衣袖,拿出了个做工精致,淡香盈盈的香囊出来。
霍令本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到还真有饯别礼物。
看来,小风还真觉得他很久都不会来了。
“我还以为有金子呢。”霍令嘴上有些嘀咕,但还是小心地接过香囊别在了腰间。
“这是金子。”司徒衡南伸手递来一个梅染色的锦囊,“给表兄在路上的盘缠。”
霍令高高地挑了挑眉,嘴上调侃道:“今日算是心想事成?”
他并没有准备接下那袋金子,而是装作不满的样子说:“表兄也是你叫的?”
霍令说罢招了招手,牵着马出去了。
“再会。”他头也不转地扬了扬手。
“表兄。”霍风唤了一声,霍令脚步才缓下来顿了一顿听霍风说话,“路上小心。”
“知道了。”霍令跨上马,也不回头,“走了!”
快马迈出了前蹄,便策转奔走。
霍令渐渐地走远了,直至消失不见。
司徒衡南见霍风虽然面色平静,但仍然是十分不舍的,此时的侧脸有些惆怅。
“子新。”司徒衡南唤了一声,“以后还会再见的。”
“嗯。”霍风将目光收回,才发觉司徒衡南一直注视着自己,目光有些炽热。
“怎的?”霍风浅笑起来,一手牵起了晨风的缰绳。
司徒衡南凑近了他问:“在军营时你蒙着面,我没有认出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霍风一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眼中倒是笑意更盛,说:“自然不是。”
“是我一时没注意,你分明画的就是晨风和凯风。”司徒衡南想起那幅简单勾勒出的画。
霍风笑而不语,想起那日其实自己也没有太沉得住气,早早地便掀了面。
两人牵着自己的马,缓缓地朝内城走回。
此时仍是清早时分,人声并不鼎沸,偶有行人出入,一切如常。
皇城在北土之地收复后似乎恢复了平静,街市慢慢如常般热闹,是一派欢腾气景。
外城一带小街小巷颇多,此时都在打理着铺子,准备开门营业。
不过皇城中第一的制衣阁却是坐落在外城,题名为:蜀锦堂。
蜀锦堂的布料以进供西南蜀锦为主,聘请一群上等绣女纹以精致图案,质量和做工均为上乘。当年因为圣上对西南的盛怒曾关停一时,但之后又重新开张了,也不避讳名字,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营生。不少官宦家庭的子女都会在这订制好物,因此蜀锦堂还专门在内城开设了新的一家店。
“走,子新,去瞧瞧。”司徒衡南抚过霍风的衣袖,将他牵进了蜀锦堂。
守店的不止一两人,其中一人望见两位翩翩公子进了来,立马笑脸相迎了上去。
“二位公子是要订衣裳,还是买布匹?”那人并不识得司徒衡南的身份,而司徒衡南此时也未别剑,那人便全然将他们当成了普通的客人。
“订衣裳。”司徒衡南的目光落在一匹胭脂色的布匹上,便走过去轻抚了抚。
“公子好眼光,这是新进的上好蜀锦,同批的还有赤丹色和茜色居多,城中的小姐都排着队订呢。”招呼的人热情非常,“您家夫人好福气。”
司徒衡南听闻咳了两声,弯着眼朝霍风笑了笑,才向那伙计摆摆手说:“我给我妹妹买。”
那招呼的人连连道了是,便又推荐了几类时新的布匹。
司徒衡南大都选的朱色一类,那招待的人连连记下,便准备去清点司徒衡南所要的清单上的颜色,叫他们稍等一等。
待那伙计跑上了楼,司徒衡南才凑近霍风问:“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颜色?我看那两排的颜色挺好。”
他指的是以白绸和白绿的布匹居多的两排素色。
“我便不必了,你订好杏儿的就好。”霍风温和地笑着回答。
司徒衡南却一把搂过他,说:“都说我家夫人好福气了。”
霍风抬手轻弹了下他的额头,道:“得寸进尺的。”
司徒衡南眼含笑意,而这时那小伙计也下了楼来,恰巧看见见了他们二人的亲近,倒有些尴尬地顿在了原地,一时没出声。
司徒衡南的余光瞥见了他,于是便松开了霍风,道:“那边的两排布匹一样颜色都裁些出来,照这位公子的身量各做两件。”
那小伙计见司徒衡南出手阔绰,更是连连称好。最后账目结好,留了化名,小伙计便给了司徒衡南一块刻有蜀锦堂店名的木牌,方便取衣。
2 司徒衡南本想先送霍风回院落,再小坐一会儿,没想到到门口时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吴校尉,一望见他便道出了姜洛和北土遗孤已落网,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被抓住了?你们确定是姜洛?”司徒衡南听闻消息,十分怀疑地问。
“那个北土遗孤我们可以确认,看另外一人一直护着那小孩,应当是他没错。”吴校尉转眼又想了想,“不过还请少将军前去确认。”
司徒衡南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并没有太大希望抓住这个北土军师,能够寻回挽烛已经是他开始最乐观的设想了。
“走,去看看。”司徒衡南抚着下巴想了想,“子新,你可要去?”
霍风抬眸与他对视,郑重地点了点头。
刑部大牢是在地下,光线昏暗,极其阴湿。刚刚踏足这里,司徒衡南便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想到霍风在这里待上了几日,他不禁重重皱了皱眉头。
霍风并未在意自己曾经被关押进这里过,面色如常。
看守的狱卒走在前面,左转右转了两遭,才在一间牢房前顿下了脚步,转过来作出了请示的手势,道:“司徒公子,两人未被关至一间牢房中,面前这个,是北土遗孤。”
只见挽烛侧身躺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于是他们便折向了另一间牢房。
司徒衡南望了一眼面前的牢房。这间牢房同其他牢房并没有太大差别,同样有些阴暗的感觉,仅有两束惨淡的晨光投下来,映着里面那个端坐在地上,微闭着眼的青年人。
而他此时的模样,便是他冲入敌营救回霍风的模样。
“我想问些话。”司徒衡南向狱卒道。
狱卒作了请的手势,于是便退到了一边。
司徒衡南向旁边的守卫示意,道:“抬两个矮凳过来吧。”
那守卫拱了拱手,便按照指示抬了两个板凳过来。
司徒衡南拖过一个矮凳,轻抚了霍风的肩膀,让他先坐了下来,然后自己也直愣愣地坐了下来。
这些动作完成了之后,牢狱中的姜洛才睁开了眼睛,目光漫不经心地朝他们瞥来。
“司徒少将军想问什么?”倒是姜洛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军师聪明,自然知道我们最想问的是什么。”司徒衡南随意地将双手搭在腿上,“不过我倒想先问另一件事件。”
姜洛的目光依然很懒散,听闻此倒是没怎么表态。
司徒衡南同霍风对视了一眼,才继续问姜洛:“十一年前的那次皇家春猎,大皇子遇害的事情,可与你有关?”
“此事,同我无关。”姜洛答,“同北土也无关。”
“军师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司徒衡南的表情却很笃定,“北土视我为灭星,当年想加害的人该是我吧。”
姜洛冷笑了一声,说:“十一年了,少将军现在竟如是想,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司徒衡南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问:“背后的人,是谁?”
姜洛的目光极是冷漠,说:“我怎么知道。我不过一个小谋士,如今氏族不存,家园被毁,哪里知道什么背后之人。”
“你们当时有援军,不过后来那援军收到了信号也撤了。你们的同盟族早已土崩瓦解,不可能会是这里面的军队。”司徒衡南冷下了脸,“后来北土族长也七窍流血而亡。你们的‘主人’,究竟为何人?”
“北土即为家,我们的主人自然是族长。”姜洛冷眼一扫。
“姜军师出身于北土族附属氏族的头几大氏族,不可能不清楚族长并无实权的事情。”霍风接过话,十分平静地道出自己所知的真相。
姜洛忽地又冷笑几声,说:“呵……呵呵,你们是不可能寻到那人的。”
他的气息略微微弱下来,面目似乎透着难言的感伤。
司徒衡南和霍风都未在说什么,反倒是姜洛一个人在那里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你们是不可能找到那个人的,哈哈哈。”姜洛又笑起来。笑得有些惨然,不禁让人想起吕霂死去的那一天。
好些时候过去,他才冷静下来,说:“你虽为灭星,但确为何人灭星,根本未可知。你以为这朝中人心皆安吗?人人都各怀鬼胎,追名逐利。”
“好戏还没开始。”
姜洛一阵疯笑,回荡在牢狱阴冷的环境里,令守卫都不禁打了寒战。
司徒衡南看他不太冷静,便同霍风先离开了牢狱。回禀了付闵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大理寺。
“子新,你怎么看?”司徒衡南略微锁着眉,问着霍风。
“据他的只言片语,可想北土族一直被一个人操控着,这个人目前极大可能就在朝中,甚至对皇位有些觊觎,又或是有动摇储君的权力。”霍风如是分析着,“这位军师,也许就是新的一枚弃子,才会被我们轻易押入牢狱。又或者,那操盘人已经布好了新局,我们就算抓住了北土遗孤,也对此毫无影响。”
有略强的风吹拂起了车帘,混杂了些许雨粒,扑在脸上有些凉。
司徒衡南挽过霍风的手,轻声道:“变天了。”
☆、虎符
1 马车驶近了霍风所居的院落时,司徒衡南才松开了霍风的手。
“子新。”司徒衡南有些不舍地唤了一声,略微凑近霍风,“若你同我回府就好了。”
霍风望着认真地愁眉苦脸的司徒衡南,不禁无奈一笑。
霍风的手轻轻落在司徒衡南匆忙东跑西跑一天略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反倒又被司徒衡南握紧了手。
十分温暖的呼吸扑在了霍风脸上。
“少爷,到了。”车夫道了一声。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司徒衡南这才真正地松开了霍风,但还是随着他下了马车。
“子新,过两日再见。”司徒衡南的面容是明亮的笑容。
“嗯。”霍风点了头。
归府的司徒衡南本准备去见将军夫人,却被司徒将军先一步叫了过去。
司徒将军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衡儿。”司徒将军唤了一声,“我刚刚面见了圣上。”
司徒将军的面色实则有些凝重。
司徒衡南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静等父亲说下去。
“圣上近日龙体抱恙,怕是……”司徒将军叹了口气。
司徒将军同当今圣上也是少时相识,情谊甚笃。如今这种情形,司徒将军定然是悲伤至极。
“不过……”司徒将军神色略微转变,“圣上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了。”
“爹,这是什么意思?”司徒衡南十分不解。
“圣上缠绵病榻有些时日,起先只是宫中传闻,道是圣上偶尔突然喜怒无常,而且话语不清。”一丝愁绪从司徒将军眉心散了开来,“起先我是不信的。但是今日圣上要收回我手下的所有兵权。”
闻言,司徒衡南的内心深处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爹的意思是,不仅仅是对阵北土联盟所得的朝廷八军的调兵权,还有本属于镇国将军的三路精兵?”
“正是。”司徒将军沉重地点了点头,“直属我镇国将军的三路精兵,之后也极有可能会被调拨至北境戍守。”
收回朝廷核心八军的调兵权司徒衡南自然能够理解,但镇国将军手下的三路精兵也一道收回,也就证明了圣上对镇国将军已有所猜忌。
“这道旨意已下,爹不可不从。”司徒将军面色依然凝重,“有一件东西,爹要交给你。”
司徒将军又启动了书房里的那个白瓷瓶机关,不过这一次是顺时针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