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小世子冷哼了一声。
“听说这位公子还和你骑的一样的红鬃宝马,怕不是你爹爹的私生子吧,司徒公子?”
定国公小世子说得一本正经,而在座的几人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司徒衡南正是气不打一出来,话还没出口,霍风竟然扬起砚台泼了墨过去。
定国公小世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霍风胸膛猛烈起伏,脸也有些涨红,明显是气极了,一字一顿地说:“我爹姓霍名平。”
这是司徒衡南第一次看到霍风生气。
也是后来多年中唯一的一次。
当司徒衡南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自己也拿起身旁的砚台泼了墨过去,立马护在霍风身前说:“世子说话不太好听,闻闻墨水冷静些吧。”
说罢,他便拉着霍风有些冰冷的手匆忙离去,留下那几人在堂内哄闹。
走远了,霍风主动放开了司徒衡南的手,低垂着头,红着脸说:“对不起。”
“没事,那小世子毕竟自傲惯了,也一直都遭人讨厌,但也会对我镇国将军府有所忌惮,而且本就是他胡言在先,顶多嚷嚷几日,不会真的做什么的。”司徒衡南安慰着霍风,其实他也不是很拿得准,所以自己也泼了墨过去。若是其余人传出去,也不会单单说霍风一人。
“可我……毕竟不是你。”霍风褪了愠意,满脸都是愧疚,“对不起。”
司徒衡南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
“换做是我,也会如此的。”司徒衡南接着说。
司徒衡南想着,眼前的霍风虽然不如平时那般冷静,但着实更不同了一些。
因为也会发脾气,所以……更加真实了?
他内心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因为早些时候的不快,下午并没有多少人去射箭场。
到了射箭场的人基本是早早离开了讲堂,不知道先前的一桩子事。
“欸,定国公小世子不是最喜欢射箭么?怎地没来?”一位不知情的公子十分单纯地问着礼部尚书的小公子。
“呃……也许是洗脸上的墨水去了吧。”礼部尚书的小公子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洗脸上的墨水?”提问的公子眨了眨巴眼睛,十分不解。
礼部尚书的小公子倒没再回话,只是沉默地射了几箭。发问的公子见他不理会了,也自顾自练箭去了。
练箭的寥寥几人中还有沈恪,他一直在旁听着,只是没有搭话。
一箭正中靶心,他的动作略微一顿,望着因为人少有些空挡的练箭场,一时间有些发愣。
那个箭术卓越的少年,没有到。
☆、道会
将军府惯例之一就是到普宁寺定期拜会,而普宁寺的论道会自然更不容错过。
普宁寺的论道会一般在隔年的三月中旬开始,持续至三月底。近年来的论道会都是由寺中静斋大师主持,其间会有外来高僧,以及一些礼佛的贵胄之人访问寺庙。除了将军府的司徒将军和将军夫人会去,丞相大人也是对此颇有兴趣的。
这段时间也是学府的小假,但在这场论道会上依然会看到学府里的熟悉面孔。司徒衡南和霍风到学府入学大概也近四个月了,除却逢年过节的日子,难得放一次比较长的假。
司徒衡南领了六炷香,三炷给了霍风。
每年的论道会倒不算是特别煎熬的时刻,一般来说诚心烧香,三拜之后就算完成了“任务”。他也只有第一日会随爹娘来,敬香叩拜后爹娘就会参加正式的论道会,他便四处兜风去了。往常杏儿太小,通常由府中老仆看顾,而这日杏儿也一道来了,只是一来便去找其他府邸的小姐说悄悄话去了。
头几日也有不少的平民百姓来敬香,往年他还有很多小伙伴一同在周围玩耍,可是自从他们知道他是镇国将军府公子之后都对他有所疏离。最后,他也索性不再找他们了。
敬香后他郑重地扣了三拜,起身才发现自己磕头的时间还不够长,起身时爹娘还有霍风都还没抬头。
“衡儿,不要跑太远了,酉时在这里等爹娘。”司徒将军拍拍司徒衡南的肩,嘱咐道。
“知道了,爹。”司徒衡南应了声,将军夫人也点了点头,司徒衡南便拉着霍风跑到外面去了。
一跑得急了,他不小心撞到了谁。
“沈丞相。”司徒衡南见到来人立马行了一礼。
霍风也跟着行了一揖。
“哈哈哈,司徒小公子还是这么精力充沛啊!”沈丞相一言出了,身后便传来了脆脆的女孩的笑声。
这时两个女孩从沈丞相身侧的一间厅堂边探出头来,其中一个女孩司徒衡南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的亲妹妹,司徒杏儿。
另外一个女孩他也并不陌生,正是沈丞相的千金沈容。
杏儿身着茜色的衣衫,越发衬托得面颊红润,一双杏目明亮透澈。沈容衣着一袭千草色的衣衫,年纪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却有几分端庄窈窕之姿。
“见过司徒公子。”
似乎是有几分羞赧,沈容道过一声后便急急地躲到了自家爹爹的身后去了。
杏儿又脆脆地笑了几声,才又溜到司徒衡南这边来。
“哥哥,我想吃千道街的肉夹饼!”杏儿年纪尚小,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司徒衡南。
“没问题!”司徒衡南牵过司徒杏儿,“那沈丞相,我们便告辞了。”
“容儿也一道吧。”沈丞相揉了揉沈容的头发。
沈容的脸也越发红了些,一双眼睛泛着光,似乎也有几分期待。
纵然有些不愿意,司徒衡南也不好拒绝,只道:“沈小姐也一道吧。”
沈容眼中的光亮了些,便高兴地摇了摇沈丞相的手,说:“爹爹,我等会儿来找你!”
司徒衡南和霍风走在前头,杏儿挽着沈容走在后面。四人前前后后地走了段路,竟然有些尴尬的沉默。
“这位是司徒公子的伴读,霍公子吧?”倒是沈容先挑了话。
“在下霍风,见过沈小姐。”前面的司徒衡南和霍风停下了脚步,霍风听闻又施了一礼。
“听说你上次在学府泼了定国公小世子满脸墨汁,可是真的?”沈容虽然是丞相千金,但也是好奇心极盛的小孩,想问什么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是。”霍风承认。
“咳咳,这是不小心的。”司徒衡南解释道,心头也在想那定国公小世子欠揍已久,泼泼墨而已,想起后来这位世子还做了一系列小把戏,他当时其实应该用砚台砸向他脑袋呢。
“你胆子可真大。”沈容似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但司徒衡南和霍风都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
一行四人也就都未再说这件事情,自在地逛起了街。
沈容听霍风总是“司徒,司徒”地叫着,从不叫司徒公子为公子或者少爷。即使他们关系很好,但唤其姓氏总有些奇怪。
“霍公子为何总唤司徒公子为司徒?”沈容也未多想,思及此便问了出来。
司徒衡南和霍风对视了一瞬,说到这个称呼,司徒衡南倒从来都不甚在意,现在突然提起,他就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霍风刚来府上不久,一直恭敬地唤他为司徒公子。他们日日在一处,老是恭敬的“司徒公子,司徒公子”的,他听着就觉得别扭了,本来叫霍风改口,就直接叫他衡南都可以,但是霍风却怎么都叫不出来,每每衡字一出口,脸都涨红了,就是没办法好好唤一声“衡南”,最后竟然憋出了个“南公子”,还被司徒衡南嘲弄说不是男公子未必是女公子么?
但添了公子总感觉十分疏离,到最后,干脆自然而然地唤作了“司徒”。如此,司徒衡南倒也不甚介意。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随意的。”司徒衡南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沈容便没有多问。她似乎对街上的热闹不怎么熟悉,一路上瞧见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停下来多看几眼,还买了几个小巧的木制玩意儿。
见沈容这般有兴致,如同寻常女子家的姑娘一般,司徒衡南倒是心下生出几分奇怪。
“从前我只随恪哥哥到这边的街上瞧上过一眼,未仔细逛过呢!”沈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人偶,目光里流转的是真实的喜悦。她口中的恪哥哥自然就是沈恪。
“这里还算不得热闹,只是论道会这几日热闹些。”司徒衡南如是评价千道街,“还不敌赏玩街呢。”
“赏玩街?”沈容的眼眸亮了亮,“可是离镇国将军府很近的那条街?”
“是。”司徒衡南回答。
沈容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道:“我都未去过呢。从小爹爹便管得严,远些的地方都不准我去,直到现在才放宽了些。还是,还是托了司徒公子的福。”
说罢,沈容又垂眸,有些娇羞的模样。
司徒杏儿听及此,软糯糯地笑了两声,说:“哥哥对周围好吃好玩的可熟悉了,可以带姐姐去。”
司徒衡南听及此,立马把近日无空的话先放出来:“呃,近日都在学府,倒是不怎么逛那些地方了,是吧,子新?”
他朝霍风挤了挤眼。
“嗯。”沉默了半天的霍风见他这个模样,也帮腔答了声。
“也是,自从恪哥哥去了学府,我也鲜有机会见他了呢。”沈容也点点头,“但今后时日那般多,有机会一同逛逛的。”
“呃呃。”司徒衡南回答得有些含糊。
约摸着临近酉时,一行四人已经被一路的小吃撑得十分饱了。
回到普宁寺的时候,司徒将军和将军夫人似乎还在同静斋大师谈着话,沈容看到沈丞相便告了辞。
司徒衡南便和霍风还有司徒杏儿在门外等候了一会儿。
司徒将军和夫人不久便出了门来,看见了在门口准时等待的他们。
司徒将军脸上舒展开笑意,道:“今日你们可还玩得高兴?”
司徒衡南回了声:“还行吧。”
至少吃得挺好。
霍风轻轻回了声“嗯”,而司徒杏儿很高兴地说:“今日容姐姐也同我们一道!”
将军夫人和煦一笑,道:“沈丞相方才也提起了。”
府中的两辆马车早已停歇等候在寺外不远处。司徒将军同夫人还有杏儿上了一辆,而司徒衡南和霍风同乘另一辆。
“司徒。”霍风唤了一声,“你似乎不太愿意和沈小姐在一处。”
司徒衡南挠挠头说:“倒也不是。只是总感觉爹娘有别的意思。”
“那你应该都明白吧?”霍风问。
“我还,我还小。”司徒衡南不太自然地说。他同沈容同年出生,而沈丞相今日对他更是和颜悦色的,他爹娘的态度不甚明朗,想来也是觉得他太小。
面前的霍风依然是温和地浅笑着,墨色的瞳仁流转着好看的光泽,司徒衡南与之对视,竟不禁怔了一怔。
☆、探望
1 霍风有一个表兄,名令。 司徒衡南知道霍令的存在是因为在学府小假的这段时间里,何策士到府上的再次造访。 有一个少年人同他一道,约莫十五六岁了。身形与面孔都是长开的少年样。 不过若没人提他和霍风是血亲,很难将他二人设想为是兄弟。因为他们二人长得不怎么相似,除非仔细去瞧他们的眉眼那一处。 霍令并不是澄澈的墨色瞳仁,倒是乌黑的瞳仁,熠熠有光彩。霍令的母亲是霍风母亲的亲生姊姊,嫁给了同村的另一户霍姓人家。 霍风见到表兄自然是十分地激动,只是性子本身偏静,也不太爱表露,唯有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诉说着明朗的喜悦。 霍令倒是不拘礼节,一见到霍风便高兴地拥抱了过来。 “小风,这两年还好吧?”霍令关切地询问。 “嗯。”霍风点了点头,目光明显泛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嘴角也洋溢着笑意。 这一切都被司徒衡南尽收眼底,他一时间望着他二人相聚,便沉默了一阵子,知道霍风指了指他说:“这是司徒公子。” 于是霍令便道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我是小风的表兄。” 说罢,司徒衡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被霍令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霍令带来了两封手信,皆出自霍父霍平之手。 霍风小心翼翼地将信收了起来。 表兄弟二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叙着旧,霍风受到霍令的感染,也拾回了些乡音。 司徒衡南虽然一时插不上话,心中略微郁闷,但看到霍风心情变好的样子,心中也不禁高兴起来。 霍令擅长厨艺,特意借用将军府的厨房做了一桌好吃的。将军夫人也连连称赞这个造访的少年。 虽然何策士一时问及学业的事情,让司徒衡南有些不好回答,好在司徒将军和司徒夫人似乎对他近来的表现还算满意。 也许是因为霍风,他既觉得自己在改变,却又还不够。 开始日日练字,是想像霍风的字那样雅观;开始时常读典,是不想在霍风面前什么都说不出。 总有人嘲弄说他和自己的“书童”平起平坐,可他倒觉得,在这个满是书卷气的少年面前,自己似乎也会有些不自信。但这个少年又是那样地好脾气,像极了一方醴泉。 2 饭后,霍风同霍令坐在府中一方长廊边叙着旧,此时微风拂面,霍令在一旁铺开了一方餐纸,放上了几个小点心。“小风,在这里你生活得好么?”霍令问着。 霍风点点头说:“将军府里的人都很好。只是我觉得给他们添麻烦了。” “姨父决定让你来这里,一定是为了你好的。”霍令如是说着,面上却浮上了些哀愁,不过怕霍风也难过起来,便准备调转话题。 “小风,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霍令望着远处的夕阳,有些高兴地说。 霍风慢慢地吃着一个小点心,听闻笑了笑说:“是什么样的人?” 霍令想了想,扬起了温暖的笑容,道:“一个很温柔的公子,形容气质都很不同。” 霍风道:“看来表兄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 霍令摇了摇头,说:“我哪里有什么志向,也不过想穷游这天地间罢了。况且那人……也没和我说太多事情。” “你呢,小风?那个司徒公子同你聊得来吗?”霍令也拿起一个小点心吃了起来。 霍风沉思了一瞬,道:“他人很好,同那些高傲的公子很不同。” 霍令点点头说:“那就好。” 正准备找自家爹爹的司徒衡南一时间听到什么提及了“司徒公子”的话语,才发觉霍风和霍令在长廊那里休息。 他不是有意地偷听,只是顿下了脚步。 听到那句回答以后,他心头暖暖的,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蔓延了开来。 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的司徒衡南,也在想着若是有一天,霍风可以把司徒将军府当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3 这段时日正是清明踏青的时节,这日随同父母祭祖完毕后的司徒衡南,才匆匆跑回府上。 他手里捧着的是皇城最有名且年年供不应求的青叶肉粽,本是兴致勃勃地想同霍风分享,谁想回府时才看到府中几乎人人都领到了一个粽子。 “少爷。”吕管家本是挨着挨着发着粽子,一下子看到了他,本是下意识地想从手中的竹篮里拿出一个,才看到他手上也捧着一大布袋子。“少爷原来也去领了,看来粽铺的老板特意给将军府留了不少。”吕管家和蔼一笑。“吕叔叔,子新和他表兄呢?”司徒衡南心想府中人应该都拿到了,似乎有些失落地问。“两位霍公子都外出了,说是酉时左右回来,也差不多了。”吕管家话音一落,不远处便传来了阵脚步声。“吕叔叔,司徒,我们回来了。”霍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司徒衡南捧着粽子走了过去,便道:“这是今年的青叶肉粽。”霍令本想开口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却被霍风的谢谢堵了回去。霍风接了下来,霍令自然也不好拒绝。这天的霍令也没想到此后竟然是在一个房顶上吃粽子。“你竟然带我弟弟喝酒?!”霍令看着司徒衡南抱来几小坛酿酒,且熟练地开了两坛递给他和霍风,一时间十分惊讶,又有些小生气。司徒衡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倒是霍风急忙解释说:“表兄,这纯度不高,你也小酌几口吧。”霍令故作不满道:“喝便喝,还在屋顶上,险得很。”说是这么说,他也不得不承认,屋顶上喝酒看风景倒也是种难得的享受。远方的夕阳氤氲在视野当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变化,同样的赤色或是橙色都不会定格。正是如是想着,霍令听到了司徒衡南和霍风的同一时间的一声“呀”。“怎么了,小风?”霍令看着霍风捂了捂右半边脸颊,便十分着急地询问。霍风一时间没有回答,霍令才略低头看着他手中的粽子,里面竟然有一块小金子。“是青叶铺的头三彩。”司徒衡南轻轻捻出自己粽子里的那枚小金子,“每年只会有三个粽子有金子,有几十来个有文钱。去年娘亲中了一个有文钱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便中了两个了?”霍令抖了抖眉,“这是什么好运气?”霍风也小心地拿出了小金子,仔细地瞧了瞧,说:“上面确实有‘青’字式样。”“一中便是枚金子,我也得尝尝。”霍令自在地笑起来,结果吃了大半个粽子也没尝出什么来。“我这个连文钱都没有,不过正因为没包进这些有的没的,肉倒是挺足。”霍令有些自嘲般笑了笑。三人酒饮了大半才慢悠悠地下了屋顶,彼时已是暮色低垂,夜星寥寥。霍令和何策士并未停留太久,几日过后便准备告辞了。“小风,要好生念书。”霍令十分不舍,本也有千言万语要诉,最终还是落下一句嘱咐。“嗯。”霍风点头,“师父,表兄,你们要保重。”“小风,师父也还会来看你的。”何策士轻轻拍了拍霍风的肩膀,“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孩子长得快,只是到时候,不知道你识不识得师父了。”霍风重重地摇了摇头说:“小风是绝对不会忘记师父的。”“哈哈哈,你这孩子。其实我也未教你太多,你倒是师父师父地叫得恭敬。”何策士收回了手,“师父现在记性不太好,但你这徒弟,师父一定会牢牢记住。”“将军,夫人,司徒公子,我们便先告辞了。”何策士和霍令都行了一礼,准备上马车。司徒将军道了声保重,将军夫人略一颔首,而司徒衡南也回了一礼。霍令临别时又望了霍风一眼,同时又望了司徒衡南一眼,这才上了车,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