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山河不夜天[古代架空]——BY:莫晨欢

作者:莫晨欢  录入:11-02


然而有件事倒是相反的。

唐慎刚进辽国,在辽国与大宋边境处,他们见到的辽人一个个对他们怒目相视,仿佛经年死敌。但到了辽国深处,那些从未经历过宋辽战役的辽人们对他们就没那么大敌意,只是言行举止间一副轻蔑傲慢的姿态,毫不掩饰。

一行人顶着风沙,六日后,才风尘仆仆地抵达辽国南京析津府。

进城门时,乔九弯腰哈背,不停地给守城门的辽兵塞钱。唐慎站在这高大巍峨的析津府前,他缓缓抬头,看着城门上硕大的“析津”二字,他心思震荡,久久不能回神。

“公子,可是瞧见什么东西了?”

唐慎转首看向对方。说话的是乔九的儿子,但是如今在他们这支商队里,乔九的儿子扮演的是一个伙计,而唐慎扮演的则是乔九的儿子。

宋商来辽,都喜欢裹上麻布,遮挡风沙。

唐慎的脸被褐色的麻布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点点头,伸手指着析津府城门上的两个字,道:“这两个字写得不错,竟然还是汉字。”

乔幸道:“南京原本不叫析津府,是十多年前,辽国的王子太师给改的名,这两个字听闻也是他写的。”说着,他压低声音,在唐慎的耳边道:“大人喜欢辽国王子太师的字?这太师的墨宝也不是不可求,若是您想要,是可以弄到的。”

唐慎低笑一声。

辽人写汉字,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这辽国王子太师的字写得是不错,但也就是唐慎这个水平。和傅渭、王溱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

乔幸发现自己拍错了马屁,没再说话。

乔九塞了三个钱袋,终于将这群贪婪的守城辽兵的喂饱了。不过能花钱总是好事,这几个辽兵随随便便地就将他们放入城,压根没怎么盘问。

等进了析津府,众人在乔九早就安排好的客栈下榻。

唐慎站在窗边,俯视析津府。他身后帮他收拾东西的伙计并不明白他在看什么,可唐慎却知道,他眼前所看的并不是析津,而是千年之后,那个繁华至极的北京城!

不错,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正是千年后的北京。

辽国多是部落联盟,国境内的大都市不多,最为重要的就是五京。分别是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上京临潢府是辽国首都,其余四都则是陪都。

来到析津府,唐慎心中感慨万千。然而他甚至不知道,千年之后,脚下这片土地到底会不会成为他记忆中的那个北京。

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唐慎问道:“乔九那边如何了?”

这伙计也是知情的,据说是乔九的心腹。他道:“老爷那儿早已准备妥当,今天天色已晚,所以想请大人暂时歇息。等明日,我们便去辽国的商行寻找门路。”

唐慎点点头,等这伙计走后,他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顿时陷入漆黑。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城中,户部尚书府。

王溱从皇宫中回来,今日他被皇帝召进了登仙台,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自从太后去世、赵辅大病一场后,他的性情不得不说有一些转变。唐慎一直身在幽州,并不清楚此事,而王溱则体会最深。今日从宫中回来,王溱敞开双手,让书童为自己更衣。这时管家敲门进来,拿着一封信,道:“公子,是从幽州来的信。”

王溱眉头一动,他声音清雅:“景则的?”

“是。”

嘴角不由上扬,王溱轻声道:“暂且不更衣了,你先下去吧。”

书童低声应是。

王溱穿着这件只脱了一半的衣服,也没管自己此刻的仪容是否失了世家公子的气度,他走到管家面前,拿起那封信。修长的手指按在信件的正面,王溱定定看了会儿“师兄亲启”四个字,接着打开了信封。

然而才刚刚看到第一行字,王溱便倏然失笑,怔了好一会儿。

只见唐慎在这封信的开头,用与王溱如出一辙的字体,赫然写着——

“敬请师兄:

履安敬叩……”

王溱没往下看,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开头这两行字。良久,他转过头,温和地笑着问管家道:“在琅琊王氏时,你也跟着读过许多书。是否是我记错了,写信时,敬请、履安敬叩,是对父母而言?”

管家哪里知道王溱在说什么,他老老实实道:“回公子的话,是。”

言下之意:您没记错,这两个词都是儿女对爹妈用的。

王溱悠然笑了,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纸:“我儿的信,当仔细瞧着,你先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唐郎:爸爸~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崽?

隔壁老王:乖,想让爸爸在哪里疼爱你呢?【笑】


102、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按着唐慎算的日子, 当他到析津府的时候, 那封信应当就送到王溱手中了。

原本快马加鞭, 那封信可以四天就送过去, 但唐慎选了六天。只因这时他人在析津府, 哪怕王溱看了那封信动了怒, 或者决定写封信斥责自己两句, 唐慎都天高皇帝远, 收不到了。

不错, 他是故意那样写的。

只允许你王子丰“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许他唐景则“我待师兄如慈父”吗?

唐慎心想:王子丰会不会生气?

仔细想想,应当是不会生气的。

以他家师兄那样的气度,哪怕真生气了,也不会表现出来, 而会记在心中。等他回盛京,或许师兄就会发难。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去说, 唐慎也不放在心上, 能揶揄到师兄两句,他便觉得神清气爽。

到了析津府,唐慎并未真的抛头露面, 去办差事。他将大部分的事都交给了乔九处置。

乔九是王溱的手下, 虽说他并未与王溱见过几次面, 但王溱能重用他,说明他手段了得。短短三日,他便在析津府认识了几个购买茶叶的辽商, 稍稍打入了析津府的商贸圈子。

在辽国,普通百姓是没有姓的,除贵族外,其他人想要有姓,得由贵族赐予。

辽人只有两个姓,一个是耶律,一个是萧。

深夜,客栈厢房中,乔九低声对唐慎道:“大人,小的结实的那三个辽商,一人名为萧律,一人名耶律琦,一人还未被赐姓。大人有所不知,耶律一族在整个辽国执掌皇权,位高权重,萧氏则是出皇后。辽国皇后必须萧姓。辽国大多地方,都是耶律氏执掌大权,但析津府有所不同。析津府临近我大宋,汉人习俗较多,南面官的府衙也设立在此。”

唐慎:“这一点我是知晓的。”

乔九惭愧道:“是小的逾矩了,大人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这点小事自然瞒不过您的法眼。”

唐慎看了这乔九一眼。

往日都是唐慎吹别人彩虹屁,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吹他彩虹屁。其实唐慎刚加冠,就已是四品高官,哪怕放在盛京城,他都是京官中的大官。可偏偏唐慎在勤政殿办差,勤政殿最低的官都是四品官。而他每天接触到的,不是皇帝,就是王溱、苏温允这类当朝权臣,导致他一对比,反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被别人吹彩虹屁的滋味让唐慎感慨颇多,乔九也是不易,他身为一个商人,自个儿考不上功名,一心一意地为王溱、唐慎办事,可不就是想为后代谋一个出路?

唐慎体谅他的心情,道:“你事情办得不错,接触到的这三个商人也身份合适。”

乔九见唐慎神色愉悦,知道自己没说错话,松了口气。“回大人的话,您当初让小的扮茶商入辽,真是明智。”这话乔九不仅仅在拍马屁,他也是真心感慨,“大宋的茶叶、瓷器,在辽国是贵族高官才能用的奢侈品。如若扮瓷器商人进辽,运送货物较为不便。唯有茶商,才是最妥当的遮掩身份的方式。”

这并不是唐慎一个人想的,其实这是苏温允的主意。

但是唐慎没说,他想了想,道:“那三位商人中,没被赐姓的暂时不用太过接触了。我们要做的事并非真的卖茶叶,而是探入辽国内部。耶律姓和萧姓……”唐慎沉思半晌,微微一笑:“南面官和北面官,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辽国内部,可不像它外表看上去的那样铁桶一片啊!你如此去做……”

宋商进辽,是做生意的,这世上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辽商自然欢迎。但这并意味着那些眼高于顶的辽商就会把乔九放在眼里。

就算倾家荡产地送礼请客,乔九也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然而辽国自己就有极大的内部问题!

唐慎:“辽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北面官和南面官。你也说了,这析津府是南面官的势力,你可以渐渐冷落那个耶律姓的辽商,多亲近萧姓的,我们要与萧姓辽商做生意。”

乔九:“大人,这样可是会得罪人?”

“要的就是得罪。你真以为,你能在他们二人之中左右逢源,全部讨到好处?”

“小的不敢。”

唐慎:“既然他们能被赐姓,说明他们是有背景有后台的。这种人做生意,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为自己做,也是为他身后的人在做。你若亲近萧姓辽商,耶律姓的辽商必然会暗中生恨,甚至在背后对咱们的茶叶生意做手脚。咱们身处辽国,他们想做点什么事,易如反掌。”

乔九也不是蠢的,他明白过来:“但那萧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唐慎笑道:“一味的送礼讨好,萧律未必会把你真正当朋友,放在眼里。有得必有失,当他看见你为了和他做生意,真的牺牲颇多,和他患难与共,到这时,他才会真正地拿你当朋友!”

乔九露出商人奸诈的笑容:“小的明白了。大人运筹帷幄,小的是拍马也不能及啊。”

唐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想:你吹彩虹屁的姿势可比我差远了!

乔九是王溱的人,他去办事,唐慎还是十分放心的。

唐慎将卢深叫了过来。

卢深心情郁闷,这几日都闷闷不乐。

武将是真的藏不住一点心思,唐慎一看他表情,便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唐慎道:“卢将军可是觉得,来之前我明明说是要带你来做大事的,谁料来了后,你和手下的兵整日守在客栈看货物,哪儿都去不了,觉得我在骗你?”

卢深对唐慎的态度不像当初,也没那么敷衍不敬。他拱手道:“末将不敢,末将知道,大人这些天看似待在客栈,可乔九所做的事,都是听大人吩咐,大人并不清闲。”

“但你很清闲。”

卢深没有回答,显然也是心中有怨。

唐慎:“放心吧,今日唤你来,是有差事要交予你。”

卢深双目一亮:“大人尽管吩咐,末将绝不让大人失望。”

“此事也不容许你让我失望!”唐慎的语气骤然严厉,他先将自己吩咐乔九做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接着道:“辽国的内部纷争并不仅仅有南面官和北面官。辽帝年愈五十,年轻时又征战沙场,身有旧疾。辽帝一共有四位皇子,其中三皇子我在盛京时就见过,他出身显赫,深得北面官的拥护。而我要你做的是,是查清楚这析津府中,这些南面官、北面官都分属于哪个皇子麾下。”

卢深仔细想了想,道:“大人,末将一定会办好此事,只是这些辽官未必一定会拥护皇子,辽帝还健在呢。”

唐慎笑了:“析津府和上京临潢府相隔多远?”

卢深:“千里之遥。”

唐慎:“近年来,辽帝身体欠佳,若是他的心腹,他能将其派到这千里遥遥的析津府?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况且……”声音顿了住,过了一会儿,唐慎才接着道:“况且在盛京时我便发现,北面官中就算是位高权重的辽国王子太师,他也隐隐拥护着那辽国三皇子耶律晗。连王子太师都有所另谋,其他官员难道不会?”

卢深听得恍然大悟,看唐慎的眼神更加敬佩。他不会吹彩虹屁,但他老老实实道:“大人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办!”

等卢深走后,唐慎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思渐渐远了。

“若是师兄在这,恐怕就会说,辽官各有心思,最大的原因还是辽帝本身吧!”轻轻叹了口气,唐慎倏然感受到一种高山流水难遇知音的寂寞。

辽帝今年才五十多岁,比赵辅还年轻十来岁。但他对辽国官员的掌控,连赵辅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辽帝性格暴躁,骁勇善战,年轻时也是著名的常胜将军。他年纪大了,又一身伤病,虽酷爱猜忌,但终究是个武夫。他的官员各有小心思,他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一切已经晚了。

辽国朝堂上,官员派系各自成了气候,辽帝就算有心治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装逼也是需要看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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