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看看三兄弟鄙视的目光, 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是怕少当家受伤。你看要是别人,少当家那功夫立刻就拿下啦,可颖王不是……那啥……”
“你知道那啥,还瞎胡操心。”向右白了向左一眼:“大当家跟军师还不够你看的?哪回吵架,不是军师这样那样一顿,大当家就服服帖帖了。”
向左恍然:“啊, 如此说,咱们还该再退开三尺才好。那边, 那边都得守住了,不能让人冷不防来, 闪了咱们少当家的腰。”
四兄弟听着有理,干脆摆了个简单的阵法, 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子, 少当家可以慢慢地把颖王说服了。”
屋里聂云川抓着姜麟的手, 依然不肯松开。
姜麟几番挣扎无果,只得愤愤地:“皇叔是何等人, 会轻易跟你合作?你必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姜麟说的激动,双目闪出了泪花:“是卖了武阳王府还是卖了你自己!”
聂云川愣了一下, 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两样都在。你皇叔不是傻子,自然是权衡了利弊才会答应我。”
“可我不想继承大统。”姜麟怒道:“你为何擅自替我做主。”
“因为你配得到那个位置。”聂云川道:“你幼年便被贬到陕川,靠一己之力在那里落脚,还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你能力不比任何人差,差的就是京中的支持。现在若能拉拢淳王,便是万事俱备了。”
姜麟盯着聂云川,咬咬牙,一字一句地道:“聂云川,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想做皇帝。做皇帝要尽国君义务,要有三宫六院,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聂云川顿了顿,突然笑了笑:“那我变女人,给你做皇妃,做宫女也行,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话没说完,嘴巴却猛地被姜麟堵住了。他双手还被聂云川抓着,只用嘴巴凑过来。
聂云川也一时间懵了,忘了放开双手,也忘了回吻。姜麟吻得激烈用力,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这都是聂云川的活儿,现在被回馈,聂云川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抓着姜麟的手慢慢顺着姜麟的胳膊上来,捧住了姜麟的脸。触手的柔滑肌肤,却湿-滑一片。姜麟的眼泪,扑索索地流个不停。
聂云川低头看着姜麟,那双深澈的眸子,被泪水洗的无比干净,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映在里面,没有一点模糊。
聂云川轻轻偏过头,吻上姜麟流泪的眼睛。从左向右,再到面颊。泪水稍稍的咸味,浸润了聂云川的唇,又带着这咸味吻上姜麟。
“不要在乎这些……”聂云川的声音喃喃却又清晰:“只在乎活着就好,京城我已经看透,你若示弱,必死无葬身之地,我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怎么能不在乎,是‘你’呀。我真的什么都不要,谁想做皇帝便去做。”姜麟泪如雨下:“过了今晚,我就跟你走,鹰嘴山也好,天涯海角也好……我不要你变女人,我喜欢鹰嘴山的少当家……呜……”
聂云川有些慌了神,没料到姜麟哭成这样。急忙安慰道:“好的,听你的,我带你走,我也不变女人,你别哭了。”
姜麟抽泣着,双臂紧紧搂上聂云川的脖子,不肯放开,仿佛一松手,聂云川就消失不见了似的,聂云川便只由着他。
黄昏的日光从窗棂慢慢地滑过,金黄色慢慢消失,变作昏暗的灯光,映出屋里两个拥在一起,一动不动的影子。
聂云川低头看看差不多快要睡着的姜麟,终于笑笑道:“要不然哪儿也不去了,干脆睡在这里好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向右故意咳嗽了一声道:“少……少当家,皇上那里来人传颖王殿下了。那个……您要是不方便,我们就暂时不撤那布阵。”
“布阵?”姜麟被这奇怪的词惊醒过来,纳闷地抬起头看着聂云川。
聂云川“噗呲”笑了:“他们兄弟四个也是尽力了,居然在外面布了阵,阻止别人靠近。”
姜麟的脸“腾”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猛地站起来道:“父皇传我,我便先走。”
“等等。”聂云川追上几步,姜麟却又害羞到不知所措,慌乱地拉开门冲到外面:“没关系,我自己走就好,你不用送。”
说着快步向着外面的回廊走去,却一下子撞在什么上面。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稳住他慌张的身姿。
姜麟吃了一惊,抬头一看,眼前人,分分明明还是聂云川。
“哎?你……不是在……”姜麟转头,却发现自己身后才是回廊,一下子愣住。
聂云川无奈地笑笑:“都说布了阵,你慌什么。”
姜麟恍然,尴尬地立在原地。还好向家兄弟很快去除了布阵,很简单,但竟然那么实用。
姜麟感叹道:“如此阵法,若不想让谁走出去,布下了也甚好。”
“你这是在提醒我,下次在房中布阵么?”聂云川微微侧歪着头,垂眸看着身前的姜麟,姜麟瞪了他一眼:“又笑话我,我走了,你不许跟来。”
姜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向后过来低声道:“少当家,丹娘那边已经来了信号。”
“那就是计划未变。”聂云川目光渐冷,唇边浅笑冰寒:“姜澈,小爷就逼你露出底牌。”
汐月宫内湖岸边,观湖凉亭和回廊已经站满了人。守宫的锦衣卫一字排开,尽着礼服,银光闪闪的甚是气势非凡。
受邀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并不多。围在銮驾四周,倒是安静。
姜成瑞坐在龙椅上,虽然面色依然不太好,精神却是不错。对于大臣和亲戚们的敬酒问候,也能回馈一二。
只是满场的气氛着实有些不一样,那些上前请安的皇亲和大臣们,都借着夜色的掩护,暗暗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目光无不瞟向上座处的几个人。
上座今天十分微妙,淳王姜沐坤自然是陪伴皇上坐在一侧,而另一侧,除却姜麟,竟然还有一个数年已经不曾出现在宫廷和朝中各场合的二皇子姜澈。
更为奇妙的是,姜澈的座位居然比姜麟还靠上。人尽皆知姜澈已经自请为庶人,这种安排,立刻让人们议论纷纷。
但上座的四个人却竟是毫无意外的表情,除了姜成瑞有些少有的精神之外,姜沐坤冰板一样的脸跟往常一样让人看不出喜怒。而姜麟则跟姜澈微笑闲聊,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武阳王府的地位甚高,聂云川的座位在姜沐坤一侧。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姜麟,双目深邃复杂。
突然,旁边的姜沐坤淡淡地道:“围猎要开始了,世子的好戏,什么时候展示呢?”
聂云川笑笑:“好戏自然是要压轴,王爷只是别忘了戏票钱就好。”
这时候,一个太监过来,宣布内湖围猎正式开始。
那些武将和擅长骑射的皇亲贵族们立刻兴奋起来,那些不擅长的也是好奇的想看看内湖围猎到底怎么游戏,一时间,席上一阵骚动兴奋。
就见几艘柳叶小艇箭一般的划了出来,几个身手好的已经抽出湖边的弓箭,飞身跃上小艇。
鼓手早就排在岸边,小艇旁边船上的太监举起手,鼓声立刻震天响的敲起来,几艘小艇便箭一样飞快地贴着水面划出去。
艇上的几个人张弓射箭,在穿过水面上早就设置好的草靶时就听得“绷绷”的弓弦声响,数支箭向着草靶飞去。
这内湖围猎对于所有人都是新鲜的,许多人开始纷纷离席,走到岸边去观赏。
这时候姜成瑞转身看着姜澈道:“可惜你双腿废了,朕记得当年秋季围猎,你的箭法也是不错。”
姜澈恭敬温和地答道:“父皇还记得那些,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时候,坐在下首的聂云川双目一亮,站起身来道:“启禀皇上,为了助兴,臣特地让下人打造了一搜特殊的小艇,原本是要自己用来露一手。但因为结构特殊,即使是二皇子这样的身体,也能一展身手。”
“哦?是么?”姜成瑞似乎非常感兴趣:“果然不愧是武阳王府,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是,正要请皇上示下,允许臣将小艇划过来。”
“哈哈,快,朕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艇,居然能让澈儿也展开身手。”
聂云川领命下去,目光扫过姜澈,只见他面上虽然保持着温厚的笑容,眼中却难以掩饰的露出冰冷的光。
不一刻,就见聂云川带着自己的小艇出现在湖面上。却见这小艇虽然也是流线型的柳叶船身,但船上还梳着一个奇怪的装置,那装置很像是旗杆,半腰上有一个带着活扣的椅子,人可以坐在上面,用活扣固定。
因为是高高竖立在船上,因此稳定性要差些,但却十分有气势。而且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射中草靶,必是臂力和内力都很精进的人才办得到。
姜成瑞见了那小艇,立刻感兴趣地对姜澈说:“你不是一直在静心寺潜心修炼,上月还报说因为腿不好使,上臂力量大增吗?就借此机会给朕展示一下吧。”
姜澈犹豫了一下,看看姜成瑞的脸色,勉强地道:“是,儿臣遵命。”
小平子急忙推着姜澈往湖边走去,路过姜麟,姜澈向他使了个眼色,姜麟暗暗点点头。
而这一切,尽被坐在对面的姜沐坤收在眼底。
第60章 晋江独发60
姜沐坤收回目光, 对身边的丘赫耳语几句, 丘赫点点头, 转身离开。
内湖边上传来众人的惊呼, 只见姜澈在两个锦衣卫的扶持下, 已经坐在了那根碗口粗的桅杆上。
聂云川亲自上前将椅子的活扣扣好,双目炯炯地看着姜澈道:“二皇子,你隐忍多年,现在可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姜澈唇边勾起一丝轻笑:“闻听你跟三弟关系很好,过了今晚,但愿有机会把酒言欢。你给我好好讲讲鹰嘴山的事情,还有我的旧相识。”
“多谢邀请,不过我很忙, 肯定没空赴约。”聂云川甩下话,转头去对摇橹的太监道:“我来亲自为二皇子划船。”
姜澈得意死昂起头, 他也没吹牛,一双臂力和腰力确实了得, 坐在杆子上,稳稳当当。小艇随着湖面上下起伏, 竟也没能影响他拉满了弓, 为一会儿穿过湖面上草靶做准备。
聂云川将身上大氅脱下, 扔给案上的向右。双手抓住船橹,道了一声:“二皇子, 坐稳了!”便着力一摇。
只几下,那小艇便“刷”的如离弦之箭, 破开水面,裹挟着洁白的水花往前冲去。
观看的人群不禁发出又一阵惊呼。
姜成瑞看着聂云川的小艇快速离岸,突然开口对姜沐坤道:“这个武阳王世子,虽是山野出身,却有些神力在。”
姜沐坤冷冰冰地道:“他是山贼,自幼习武,是有些本事。”
“听说他的本事,都是方禅教的呢。”姜成瑞的口气十分的不经意,姜沐坤冰冷的面色却不由地一震。
姜成瑞看着姜沐坤,淡淡地笑笑道:“是不是以为朕糊涂到连身边事都不知道了?”
姜沐坤抬起眼眸,接住姜成瑞的目光,毫无表情地道:“是姜澈禀报的么?”
姜成瑞没有回答,半晌道:“淳王,朕对立储主意已定,你若还念着朕对你的旧情,便不要插手。”顿了顿又话中有话地道:“朕知道你一向听朕的话,这些年做的也不错。朕如今的决策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想必你也能理解。”
姜沐坤垂下眼眸,神色冰冷依旧,却并没有答话,两厢便都沉默了。
内湖岸边却掀起了一个热闹的高潮,几乎所有人都立在汉白玉的栏杆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仿佛剑鱼一般穿梭在水面上的柳叶小艇。
聂云川摇橹的功夫十分了得,在密密麻麻,阵形复杂的草靶中间穿行,竟没有一次失误,就仿佛那是他走过无数次的平地一般。
姜澈也更让人惊讶,稳稳当当地坐在桅杆的椅子上,一张硬功拉满,箭支仿佛长了眼睛,一支未落地全部中靶。
聂云川笑道:“二皇子很厉害呀,日日礼佛,腿脚不便,居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武力。”
姜澈唇边得意的笑容愈发深了,岸边的欢呼将他几十年隐藏的野心火焰一样点燃。
蛰伏在静心寺那个荒凉的角落,还被姜沐坤明目张胆地监视着,鬼知道他姜澈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今天的荣耀是他早就该得到,还有,他最想要的,费尽了心思,放弃了那么多,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够着的位子,马上就唾手可得了。
姜澈立在制高点,湖面上的灯光清楚地映照出水面下的情形。他得意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得意自己蛰伏将近十年的成果。
那情绪一直被压抑着,已经到了极限。今晚岸边的欢呼,飞驰小艇的刺激,每箭中的的得意,令姜澈那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慢慢地弥漫到身体的每一根经脉,兴奋起来。
因此听闻聂云川这话,姜澈初时并没在意。但毕竟是多年浸泡在狡黠和计谋、多疑的环境下,片刻之后,姜澈便觉察出这话中的不同意味来。
他猛地转头瞪着聂云川,却惊见聂云川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手下摇橹的速度竟越来越快。
姜澈这才注意到,小艇竟已经划离开夜宴现场很远,中间隔了许多的草靶,别说别人看自己,就是自己也看不清夜宴那边的湖岸了。
“怎么有这么多草靶?不是……”
“不是只有六十几个,对么?”聂云川冷笑更深:“有时候,即使是死士密卫,探听到的,也并不就是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