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刘娥,自从赵宛如提醒后,他便开始留意起丁王曹三家真正的用心,疑心道:“丁谓近日有和举动?”
“常常出入城外的宫观,与道家来往密切,还联合王钦若...怂恿官家进行泰山封禅。”
“呵,他现在是越来越会揣摩官家的心思了,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澶渊之盟签订后就成了官家的一块心病,说是现在国库充裕,封禅能洗刷...”
“这是欲盖弥彰!大兴土木祸害的是百姓。”刘娥怒道:“也只恨我是个妇人,阻止不了糊涂人!”
“圣人,小底冒死斗胆一句。”
“古之君者,必杀伐果断,武皇之功,胜太多帝王。”
刘娥回过身,冷冷的看着躬身正对自己的宦官。
赵恒在自己的寝宫召见大臣,“朕梦见神人星寇绛袍,告诉朕,若想平西南此患,便于正殿建黄箓道场一月,届时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机!”惊魂的一刻梦他咽在肚子里不敢说。
此梦是真是假他们不知道,王钦若思考着皇帝的话,突然大喜道:“神人托梦,天佑陛下,西南战事必得平息!”皇帝信道已到痴迷的地步,而王钦若从年幼起就崇信道教,年轻时曾在宜春的湖岗寺和奉新华林书院两大道教所在地读书,深受道家影响,好神仙之事。
然如今大多道家弟子都不愿入仕留于宫中,说话也都率性,不喜迎合帝王,而王钦若善于逢迎,因此深得皇帝宠信,官运亨通。
“陛下有此梦,明年必是一个祥瑞之年,三司统计了国库,前阵子日食钦天监也在东市的井口发现了五星会聚,说明此是吉兆。”
“臣知道陛下是雄主,陛下登基之初至今,矜矜业业,使得国库的充裕,如今百姓人口的增长便可证明咸平盛世,宋结束十国乱世,终结战争,停止杀戮,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应当封禅。”
历代帝王无不想建立一番功业的,听着王钦若的一番吹捧,赵恒动了心,但又有些犹豫,“封禅会不会太过劳民伤财?”
王钦若摇头道:“封禅是祈福,向天神祷告,乞求风调雨顺,为的也是百姓。”
“而且!”王钦若故意停顿,视线离开笏板抬眼看着皇帝,“国中之外,虎狼环饲,也可借天意来威慑外敌。”
虎狼环饲大宋境外,这是自开国初就存在的外患,而这其中最大的隐患是契丹,如今虽停战,然其心各异,王钦若戳到了皇帝的痛楚,又让他感到害怕。
“先建道场,奉神尊,封禅事关重大。”赵恒想了想,“若先改元,待日后再提此事恐会容易的多,王卿家哪里…”
“丞相哪里臣替陛下去说。”
“好,那便交由你。”
“吾皇圣明!”
等人退出后,赵恒又朝周怀政招了招手,“速命王德用率一千禁军南下,务必找到大公主保护,若伤分毫,让他不用再来见朕了。”
“是。”
第127章 妻可休夫可再嫁
“殿下出了东京, 东京就会完全落入丁王两个贼子手里, 陛下已经被王钦若迷了心智…还想要改元封禅,丞相差人来问该如何劝阻?”
前脚刚出东京,后脚东京便生乱,赵宛如扶额靠在马车内,该来的总会来,似乎这一世, 所有事都提前了,“东京城不用管, 他是圣人的人,只是迎合了些, 让他们露些面目出来让圣人好好瞧瞧, 无非就是代价大了些而已。”
“封禅会不会太…臣是觉得有些荒唐,这样怎能震慑的住早有觊觎之心的诸国呢。”
“谁不荒唐呢。”她只是冷冷一笑, “去信给折惟昌,务必守好辽国边境。”
“是。”
“但愿内乱与外患不会一起来。”她有些失落的看着车窗外, “要变天了, 朝中,你在哪儿呢?”
“驸马出事后,大臣都持中立的态度,一是不敢得罪您, 二也不敢触怒官家,李遵勖倒是替驸马上过书,连同回朝的王贻永, 求官家许他们率军支援,但是都被官家训了一顿,且将李遵勖打发去了澶州。”
“您让盯着的李迪与吕简夷也原也要递折子,但是李遵勖之事似乎给他们提了个醒。”
“寇准听说此事倒是怒气冲冲的从陕州跑回了东京。”
“只是他没能进得了大内,没能见得到官家,官家不会见他,他平日里得罪人不少,自然有人阻止他见官家。”
张庆点头,“是…圣人,所以连丞相都帮不了。”
“官家铁了心,寇准扯衣角都未必有用,而且我不认为在家国与私情方面,咱们的旧相会偏袒自己的门生。”
“其实官家对您…”张庆骑在马上低头支吾道:“官家已下了诏令,让西边的守军增援,让曹玮在河西待命,又命王德用率人来寻您。”
即便如此,仍旧没能缓和她凉透的心,身为皇帝,必然这么做,她又能祈求什么呢,“东京朝堂上多是文官,天子一手握兵权,旁人左右不得,可我很疑惑的是东京城之外的长春观为何也没有动静?”
“当日驸马落水,凌虚真人尚且奔袭千里赶赴,如今爱徒被困敌营为何不见太清真人出来?”
“姑娘!”张庆喊完后就沉默了下去。
赵宛如最厌的就是这点,瞻前顾后,“说!”
“卢成均其实与太清真人,有些渊源!”
楚王事发之时,赵宛如尚未出生,楚王被废之后,有关这一切事情就成了禁事,无人敢提,随着时间推移也就慢慢被人忘却。
张庆久在大内任职,大多是听宫里面的老人所言。
“卢成均以前是,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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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王宅。
“爹爹,您就让孩儿出去吧!”王从益得知父亲回来从后院匆匆赶到书房哀求。
“你是想害死王府?我已替你告了假,元旦刚过,这几日朝中风头正盛,你就不要出去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替驸马求情?”王从益攥紧袖子低着头。
王钦若语重心长道:“你与他交友,我不反对,可你也要分清时候,为父都是为了你好。”紧接着打开帛布将里面一封无字的书拿出,侧头看了看儿子,换了个脸色,“过来替为父写几个字!”
王从益抬着眼睛,应道:“哦。”
景德五年正月初三,王旦率群臣早朝。
“报!”
“启奏陛下,皇城司来奏,在左承天门南门口发现一块帛布悬于房梁上。”
赵恒看了一眼轻点头的王钦若,于是唤道身旁的内侍:“中使。”
“在。”
“去看看。”
“喏。”
早朝完毕,皇宫突降天书,皇帝召群臣至朝元殿启封天书。
又将梦中所见告知群臣,以此证明天书乃神人所授。
帛布上写:封受命,兴于宋,付于慎,居于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天书?”
“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嘘,悠着点,不要脑袋了?”
“南方战事都未平,官家却在宫里摆祭坛?”
“君为臣纲,君有命,不得不尊!”
“就连大学士都附和,咱们这样的小人物,保命要紧。”
“我看那大学士也不是什么好官!”
天书出来,见朝中没有反声,又派官员开坛祭告天地以及宗庙与社稷。
于崇政殿设斋宴,接受百官朝贺,又为了扩大影响,接连下了几道诏书,大赦天下,改元为大中祥符。
以天书改元,惹来朝中非议,争论祥瑞一事轰动全国。
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但更多人选择闭目塞听。
咸平之后,天子就开始痴迷信道,即为无道。
上元节刚过,西南传来消息,西南禁军联合各地守军大举进攻,陈进逃至武仙被杀,卢成均投降,余部继续反抗,皆被曹利用所败。
卢成均之降,乃副使丁绍文所献计,降者免除死罪,叛军军心动摇纷纷缴械投降,卢成均自杀,西南战事平息。
战功皆被曹利用一人所揽。
皇帝借战事得定,认为是天书降下的祥瑞,自此改元一事不敢再有人提出异议。
上元节已经过去半月,战后的西南地图各州已经开始重建城池,恢复秩序,“已到达梧州,离战区只剩百余里了。”
“继续赶路!”
战事虽平,可同西南安抚使李若君仍一直没有消息。
军中传,驸马身死柳州,以身殉国。
“元帅,东京传来密诏,惠宁公主到西南了!”
丁绍文的话差点让曹一头栽倒,“找到人没有?”出征前,圣人的吩咐他一直记着,李若君出事时他写了请罪的折子回去,如今战乱平了皇帝必然高兴封赏,可那驸马失踪得罪了惠宁公主,以惠宁公主的喜爱在皇帝耳畔鼓吹,他怕是此次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如果能找到驸马,或许他能够开罪,加上圣人对丁绍文的喜爱,极有可能掌握大权,所以他才一直不遗余力的栽培丁绍文。
丁绍文似十分可惜的摇头,“翻遍了柳州都没有找到驸马的踪迹。”
“恕末将直言,驸马生还的机会不大,那日山崩,右翼几乎全军覆没。”右翼之中他的心腹很多,那日全葬送山下,于是单膝跪下请罪道:“那日本该末将率右翼夹攻,谁知叛军竟如此阴险,若是末将知道如此结果,定不会临时改换将领,害得元帅辜负了圣人。”
曹利用轻叹一口气,将他扶起,“那日事情紧急,怨不得你,他死了,我倒是无妨,大不了官家怪罪停我职罢了,但是贤侄若出了事,我便对不起你爹爹,朝廷损失了一个忠良,是莫大的可惜。”
“可眼下,圣上与圣人定是要降罪的,而且惠宁公主…”
再次提到惠宁公主时,曹利用提起了心,“此次平乱有功,纵使官家糊涂,可圣人如今还需要我们,不会自断臂膀,只是…”花发白的眉毛紧皱着,拍了拍丁绍文的肩膀,“你放心,圣人会护着驸马全因为惠宁公主,方才你说公主赶来西南是秘密消息,那么公主此次应该是私自前来的,咱们只要护好公主,它日回朝你定能重掌殿前司!”
殿前都指挥使一职他倒是不着急,朝中多文臣,武将中得皇帝信任的不多,加上皇帝疑心越来越重。
曹利用打量着丁绍文,而立之年将近如今是越发的成熟稳重,幼时又养在道家门下,满腹经纶,少年时跟随曹璨学武,习得一身武艺,文武双试皆中第,投军之后更是立下一身功勋,年纪轻轻便得帝后二人共同信任。
至少圣人是一直钟意他的,而且圣人不喜驸马,又曾处罚过他,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曹利用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如今大驸马已经死了,惠宁公主不可能真的孤老终生,老夫知道贤侄已经娶妻,但,妻,可以休。钱家脸面若过不去,就和离,先与钱家商量,钱怀演混迹官场,不会不识像的,如此之后,你们便可找官家,只道是夫妻二人感情已尽。”
丁绍文睁大眼睛,似对曹的言语很是震惊,“可孩子怎么办,我已有两个孩儿,公主是帝女,怎可嫁有妇之夫。”
“和离再娶,再嫁,这些太宗在位时就已经有了规矩,况且…”
“去年东京来的宣召使便透了消息,驸马走后惠宁公主便有了身孕,这样一来也就没人说闲话了。”
丁绍文又是一惊,“公主有孕了?”
曹利用冷哼了一声,“真没有想到,人都死了…只是可惜了那孩子。”
丁绍文着急道:“伯父,不是这个,是公主身怀六甲怎能奔袭千里,万一途中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妇人产子最是伤身,而且公主自幼体弱!”只见他的眉毛扭打在了一块,极为担心。
丁绍文的话让曹利用大为惊叹,可惜道:“公主当初错失了你,真真是她最大的失策啊,贤侄最先想到的是公主的安危,可见赤诚之心。”
“说句不怕伯父笑话的话,伯文少时在人群之后见到了随太宗身侧的公主,那时心中便生了倾慕,之后从军立下军功,也只是为了能够离公主近些,谁知…”他似眼中有泪。
曹利用再次拍了拍他,愤愤道:“贤侄放心,待回朝之后我替你去找钱家,以及向圣人求情,以圣人对你的喜爱,副相府怕又要多一位驸马了!”
“虽知惠宁公主独自来了广南,可不知公主走的何路,如今又在何处,又是否安全?”
曹利用思索了一会儿,“派去搜寻驸马的禁军回来没有?”
“驸马没找到,不敢撤回。”
“撤回,仍由你率领,公主从东京来,怀有身子走不了多快,沿荆湖南路北上去寻应当能找到,广南的恢复就不用贤侄费心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公主的安危。”
“伯父思虑的极是。”
惠宁公主出了东京城一事朝中没有几个人知道,军中自然也不知,曹利用给了丁绍文一队人马,未说缘由。
“这个曹利用对您这么好,怕是居心不良!”
丁绍文冷冷一笑,“这种人,唯利是图,又贪功,他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我,他为的是他自己,若此次回京出了差池,他怕是以为我会念旧情感恩戴德的替他领罪呢!”
“那此人…”
“不着急,官家与圣人就算再看重惠宁公主,也不会允许因此而丢了江山,天家情薄,情也多是虚情。”
“主子对圣人了解多少?”年轻男子试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