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照旧站在他五米外。
这时,一个厨师打扮的人走进来,左手捧着个加了盖的碟子。助理微微惊讶,想要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对方却走得很快,五六秒就到许约旁边。
“您好,这是今天特意为您准备的菜式。”
他弯下腰,凝视正在认真吃饭的许老板。
许约应声抬头——对方戴着口罩,从头到脚都被厨师服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
那人将碟子放下,掀开盖子。
没有热腾腾的菜肴——是一份文件,外加一叠照片。
而在这之后对方也脱下口罩,摘除帽子——红色的长发飘扬而出。
李洵玉对许约眨眨眼,轻轻一笑,“又见面啦,”他柔声说道。
“....有什么事吗?”许约回过神来,难得的清净时光又被打破,他皱了皱眉,“你要过来,怎么不先打声招呼?还穿成这个样子。”
“给你打电话就没有惊喜了,”李洵玉笑眯眯地说,指了指碟子里的东西,“这是专程给你带过来的礼物。”
许约看了几秒,将信将疑地先拿起那份文件。
“这是我昨晚在李姗办公室里找到的,上面记录了陆仁琛这几年在陆氏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一部分。”李洵玉说。
——陆殊同之前说过会将陆仁琛在背地里做的一些肮脏事“告诉”李姗。许约对这份文件并不意外,随意翻了几下后看向那叠照片。
很薄,有七张,拍的全是一辆车牌号为AX4958的黑色吉普车进出在隧道里。许约看了下右下角的时间,12月7号。
这个日子.....
李洵玉坐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的许老板,温声软语地给出提示,“12月7号,不就是陆赋生死的那天吗。”
许约怔了下,心脏往下一沉。
“李姗在三天前死了,虽然我和她没什么感情,不过李家对这位家主的突然死亡还是很在意的,就让我....她的亲弟弟去调查下她的死因,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我知道这几天她因为和陆仁琛闹的不愉快才去调查他,但是....这些资料的内容未免太过火了,从12年到现在19年陆仁琛偷窃了集团大概6亿,向银行借款37亿,这么过分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由此可见他做事有多小心谨慎。但是....从股东大会结束到李姗死亡,中间间隔只有四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可能会找到陆仁琛藏着掖着这么久的犯罪事迹?”
“为了避免有人故意诬陷,我花了一晚上时间去分析这些文件,上面所有数据都是正确的,陆仁琛做假账、受回扣等等的事都不是子虚乌有。”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停下来。
许约:“什么可能?”
“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借她和陆仁琛关系变差的这个机会,将事情爆出来,这个人知道陆氏的所有秘密,对高层们的动态了如指掌,综合这些,能做到的只可能是陆氏的现任掌权人。”李洵玉探究地望向许约。
“是你的养子陆殊同,设法将这些文件送到李姗面前的,对吗?”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似乎要等许约解释。
许老板将照片捏在手里,镇静地说,“如果是陆殊同做的,那你应该找他,来找我做什么?”
“陆殊同一直都对集团内的事漠不关心,掌权人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不是他。”李洵玉没有正面回答,说了这么一句话。
许约顺着他的思路走,“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吩咐他这样做?”
“难道不是吗?许约,”李洵玉轻声道,“那天我在医院前差点被炸死,陆殊同拿着刀过来想杀我,而后来你出面制止,他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照做。以前我对你们不了解,传闻你恨不得他快点死掉,但在那晚,我看出了你对他的厌恶,但陆殊同....对你却不是这样的。”
“你想说什么,”许约冷声打断他,他听出对方话里的暗示。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李洵玉说。
许约呼出口气,“所以呢,你特意过来,是想来说你看出了我和陆殊同之间的关系,还是在暗示我和两位陆氏高层的死有关?”
李洵玉没回答,他开了个新的话题——“昨晚我在李姗的办公室除了找到这些文件外,还看到另一份文件,里面全是陆赋生死的那天进出隧道的所有车辆照片,其中一辆,就是这台越野车。”
李洵玉指了指照片上清晰的车牌号码。
“许约,你对它有印象吗?”
“没印象,”许老板说。
李洵玉微笑,“我本来也是,但是那天在医院被陆殊同又是炸弹又是刀子的攻击,我很生气,闲着没事做就去查了下他的资料,这么巧....他名下就有辆车牌号为AX4958的吉普车。于是我又让人去查在陆仁琛死的那天这辆车的活动路线,但是贫民区内管制很差,很多地方都没有摄像头,所以.....我无法确定这辆车是否和陆赋生的死有关。”
李洵玉歪了歪头,凌乱的红发散落,有几缕微微遮住了他姣好的面容。
“陆宁和林奕恒或许会觉得李姗的死和陆仁琛有关,但陆仁琛不会,他知道自己谁都没杀,并且还有人想要嫁祸给他。面对这种情况,他首先会去做的就是查清楚两个人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如果我能通过看监控录像而找出陆殊同在那天有开车进入过贫民区,那陆仁琛同样可以,他会怀疑上你们。”
“今天我刚和陆宁见完面,把那份写着陆仁琛各种犯罪事迹的文件给了他,顺带也将李姗办公室里调查陆赋生死亡的资料都毁掉了。许约,我来这里是想说——虽然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但不可否认我对你很有好感,甚至算得上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上心的人,我不清楚你和陆殊同之间有什么勾当,不过如果真的有,并且和陆氏两位高层的死亡有关,那不妨认真点,把这些善后工作处理好。”
他微微探过身,“你觉得呢?”
许约一语不发。
李洵玉:“别担心,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会帮你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一头红发配上那张容貌艳丽的脸,看起来就像蛊惑人心的海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啊!我每一天都看到了!!!谢谢你们
☆、10.3
3.
二十分钟后,那叠拍着Jeep吉普车进出隧道的照片被扔到桌上。
陆殊同站在办公桌前,拿起来一张张翻看。
“我会把车子销毁掉的,”他说。
许约问,“车主是写你的名字吗?”
“对....”
“.....”许约看向他,半晌,很轻地问,“你就非得这么狂,开自己的车去杀人?”
陆殊同沉默了下,“那天隧道的监控视频有拍到我的脸吗?”
“没有,”许约淡淡地说,“但不确定陆氏的人有没有去看监控,并注意到你的车。”
陆殊同思索了会,“有去查过当天进出隧道的所有车辆吗?或许...会有陆赋生的仇家,或者是陆氏的竞争对手,这样我们可以转移目标。”
“我已经让助理去查了,”听到这里,许约的脸色总算好转,“你要去帮他么?工作量有点大。”
“我现在就去,”陆殊同放下照片,立即转身离开。
“等等,”许约又叫住他,“之前在赌场后山,有辆车劫走四名毒贩,也是吉普,那辆车有处理掉了么?”
陆殊同背对着他,答得很快,“那辆车是我从黑市里买来的,不会有购买记录,用完后我把它扔到一个荒郊外了,离这里很远,路上也没有摄像头。”
“嗯,”许约应了声,稍稍松下口气,“你出去吧。”
陆殊同转身离开,他在关上门后并没有直接回诊所或者去找助理,而是让人给他拿个电脑,就坐在办公室门前的空地上,开始一帧帧看监控视频。
☆、10.4
4.
陆宁从兰园出来,趁着回公司的这段路程,先是吩咐秘书把陆赋生和李姗的人际关系调查清楚,排除被公司的竞争对手或下属杀害的可能性,接着又将李洵玉给他的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里面内容的真伪后才将怀疑方向指向陆仁琛。
他先前是觉得陆仁琛这老头子一把年纪,又是陆氏的五大高层之一,每年年薪、分红、加上在别的领域的投资和一些股票债卷,起码也得有四亿收入,应该就不会再对掌权人的位置起异心。
但今天收到这份文件,如果说一个贪财的人为了得到更多利益,想要坐上更高的位置,将李姗杀害——从这点上看,合情合理。
而陆赋生的死,也可以算作是他实行计划的第一步。
可是......
陆宁皱眉,看着手里的资料,明明一切都讲得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车子缓缓停在陆氏停车场内,秘书走上前来打开车门,他从里面走出,“陆仁琛在公司吗?”
“在的。”
“我刚才让你去查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弄好了,已经放在您的桌面上。”
“好。”
陆仁琛站在办公室里,前面是铺满资料的大理石桌,他双手撑着拐杖,俯下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底下一张张的纸——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站得越高,看得越广阔,才能更全面地思考事情。
秘书恭恭敬敬地站在他斜前方。
“陆赋生和李姗死了,谁是最大的得益者?”他问。
“陆宁、林奕恒和您。”
秘书回答,他们刚刚已经确认不存在有两位高层的仇人前来追杀,警察那边也是不可能,明青所每年都会收到他们所给的一大笔“保护费”,龙安局远在贫民区,更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有嫌疑的....只会是陆氏的人。
陆仁琛寻思了会,“林奕恒背后站着的是林秋宜,如果是她叫林奕恒派人去杀了陆赋生和李姗......情理上有些说不通,她之前当过十五年的掌权人,退位后才会有陆辛和陆殊同的上任,如果不是彻底厌倦了这个位子,不可能会放手,平日里林奕恒在陆氏也和李姗、陆赋生没有什么纠纷,”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秘书,“陆宁呢,最近这三个人之间....有利益冲突么?”
“我觉得没有,”秘书回答,“陆叔他有很多生意都和这两位高层有联系,平日做事讲究以和为贵,杀死李姗和陆赋生对他来说是弊大于利。”
“他没有理由杀他们……”陆仁琛喃喃,片刻后猛然抬头,“不对!方向错了。陆赋生是死在制毒厂里面的,凶手不单是将他杀死,还把我们的厂子毁掉,陆宁、林奕恒和我虽然知道制毒厂的位置,但我们不可能会在将人杀死后还顺便把制毒厂炸掉,一个制毒厂毁掉会损失多少钱,我们心知肚明。”
“您的意思是?”
“除了我们外,还有一个人知道那间厂的位置。”
“谁?”
“去查查陆殊同,我要知道他在12月7号那天干的所有事情。”
陆宁坐在办公桌前分析着一份份秘书准备好的资料,前面的电脑在放上星期慈善宴会的监控视频。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李姗。
这女人从一进门后就被各个权贵包围,和他们谈笑风生半小时,中途抽身而出去和陆殊同短暂聊了十五分钟,接着又和秘书两个人在角落里交流了会,八点钟准时离场。
宏观全场,似乎没有人在特意注意李姗的动向,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陆宁点击鼠标,将整段监控视频从头拉到尾——陆仁琛全程都在和几个达官贵人热聊,中途没有和秘书或助理交谈过,后面李姗走过来,两人招呼都没打,甚至他连正眼都没看过对方一眼——不和的气氛很浓烈。
陆宁松开鼠标,监控视频在最后宴会结束时继续稳定播放。
他看着画面,人很多,在有秩序地离开,但是.....
等等!
陆宁的腰板突然挺直,迅速将视频拉回李姗离开宴会的时间段里——只见在那之后的十五分钟,陆殊同也悄而无声地离开了!
因为这位掌权人从不管事,所以根本没有人想要去结交或巴结他,继而不会去注意他到底在不在现场。
陆宁的视线一下从屏幕跳到放在旁边的文件上——他一直觉得这份文件很奇怪,内容没错,但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李洵玉说是在李姗办公室里找到的,但陆宁并不认为是李姗自己查到的,陆仁琛瞒了这么多年的事不可能被这女人轻而易举地找出来。
如果文件是有人故意想要让李姗看到,那这个人杀害李姗并栽赃嫁祸给陆仁琛的意图也就很明显了。
他看着监控视频里正与李姗低声交谈的陆殊同,拨通外面秘书的电话,“查一下9号那天,陆殊同从慈善宴会里出来后去了哪里.....顺便李洵玉也给我查一下。”
陆殊同是打定了主意要从通行车辆里找出一个会对陆赋生或陆氏有一点点威胁的人,然而从下午三点忙到晚上七点,排查了所有通行车辆的信息,都没能找出一个可以替他背黑锅的人。
他关上电脑,抬起头活动了下脖子,旁边办公室门被推开。
“有找到吗?”甫一出来,看到坐在地上的人,许老板就问。
“没有,”陆殊同轻声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如果想不到,就算了。”
“算了?”陆殊同抬头与轮椅上的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