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殊同沉默几秒,在来的路上他本来是想要打电话给许约的,但又担心最近手机会被陆仁琛和其他两位高层监听,也就没去这样做,不想来到赌场后居然会找不到人。
他看向面前的人,“手机给我一下。”
他按下那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听了很久的“嘟嘟”声,都没人接听。
陆殊同没再打第二次,将电话丢给对方,大步走向许老板的卧室。
他现在心情有点不好,陆殊同把许约当作是自己的私有物,而现在对方临时“出走”,这让陆殊同本就没有多少的安全感一下降到最低。
——不要告诉他许约现在在和李洵玉在一起。
☆、11.4
4.
高级奢华的日式餐厅,包厢内。
许约坐在一侧,斜对面是陆宁。
他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上面同样摆了套碗筷,问,“待会还有人要来?”
陆宁看了下时间,“对,应该等下就到了,小约你先吃点东西。”
“叫我许老板就好了,”许约神色冷淡地说,“第一次见面,没有熟到要这样称呼,说起来,陆先生是怎么找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一个小时前,陆宁打电话过来,拨的还是他私人手机号,许约一开始看到没有备注的手机号,还以为是陆殊同怕他不接电话,又向谁借了个手机打过来。殊不知接听后,是这位陆氏高层。
其中一个他想杀的人。
“只要真心想联系一个人,总会找到方法的,”陆宁给对面的人倒了杯茶,说,“不过许老板好像记错了,我们之前见过面。”
许约抬起头。
“12年前你杀陆辛时,我们曾经短暂地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只是个部门主管,没爬上高层的位置,所以你可能对我没印象。”陆宁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试试这茶,据说是这里的招牌。”
许约尝了口,“这么久之前的事,陆先生今天把我叫过来....是来找我算清这笔账吗?”
“怎么可能,陆辛他不是也废了你一双腿么,我很记得许老板没受伤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变成这样.....怎么说,单靠这点杀死他我觉得很正常,”陆宁边说着,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许约被桌子挡住的腿,“再说我和陆辛也没什么感情,他死或不死,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
许约放下茶杯,冷冷开口,“你想说什么?”
陆宁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你后想起那些事而已。”
“陆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说清?”
“稍安勿躁,还有一个人没到。”
然而就像是映衬着陆宁这句话,才刚说完,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拉开——李洵玉出现两人面前,眼里有淡淡的惊讶。
原来是场鸿门宴,许约想。
“陆叔,”李洵玉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落到最里面的陆宁身上,镇静地坐到许老板旁边。
许约一改之前的冷漠,勾起嘴角,温声细语地和李洵玉打招呼,“阿玉。”
李洵玉愣了一下,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路上有点堵车,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许约你也在这?”
陆宁盯着两人,“你们认识?”
“陆先生不知道吗?今天如果是叫了两个彼此不认识的人过来吃饭,岂不是会很尴尬。”许约的手指随意地抚摸茶杯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三文鱼刺身,“既然人都到齐,还等什么,不吃饭么?”
陆宁看着他的动作,扯开嘴角干笑几声,“是我忘了,起筷吧。”
于是三个主角,一顿怪异的晚饭就这样开始。
桌上菜式丰盛,但许约吃的不是很多,夹了几块寿司在碗里却没动过,旁边的李洵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时不时就给他夹菜,许约虽然依旧没吃几口,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陆宁看着两人,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有天在酒吧里认识的。”
陆宁心下一动,“是12月7号么?”
“12月7号?”说话的是李洵玉,他皱了皱眉,转头望向旁边的许约,“好像不是吧?那天李姗的酒吧不是被查封了么。”
顿了顿,又说,“不过那天我们是有见过面。”
陆宁一下想起当天市中心医院发生的爆炸案,“这样啊.....”
许约听到,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不过那天不是什么好回忆。”
陆宁直起腰板,装作无意地说,“我能问问是什么事么?”
许约撩起眼皮,反问,“陆先生刚不是说有事想和我说么?现在阿玉也来了,可以说了吧?”
陆宁从旁边地板上拿出一份报纸,“那天晚上有起小型的爆炸案发生在市中心。”
许约没有去看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李洵玉倒是看了眼,他小小吃惊了下,转头和许约轻声说,“这不是我们和你那个养子?”
陆宁看向他,“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李洵玉对他的咄咄逼人感到莫名其妙,“不就是我和许约出去玩,陆殊同趁着他不注意在车子里装了炸弹想要炸死许约么?怎么,这件事有被报刊的人曲解吗。”
陆宁眯起眼,“可当时许约却并不在场,而且事后是许约和陆殊同一起坐车离开的。”
李洵玉皱起眉,“陆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宁不说话,许老板便开口,“一个从小被我虐待到大的杂种,心里对我有恨、过来复仇,失败后我带他回去教训下,有什么不妥?难不成我还得任由他在外放纵,对我实行下一次暗杀?”他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偌大的包厢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陆宁怔了下,“许老板,你知道我们集团上星期死了个高层么。”
“怎么。”
“当晚刚好是陆氏的慈善宴会,我们看到你的养子尾随着李姗,和她前后离开会场。”
“你是在怀疑,陆殊同杀了她?”
“还不确定,但很有可能。”
“我不清楚他,”许约说,“如果是他做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杀掉好吗,”陆宁目不转睛地看着许约。
“太好了,”许约面不改色地迅速回道,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我想让他死很久了,如果确定是他做的,到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欣赏一下。”
陆宁噎了下,这许约好像还真的挺讨厌陆殊同的.....不像是在演戏,他没答话,要说今晚唯一让他觉得假的地方,就是许约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李洵玉,准确地说应该是不喜欢他的那些亲密举止,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可是...光是知道这点又怎样,他找不出许约、李洵玉和两位高层的死亡有联系。
难不成陆殊同是在替许约办事?
一个念头悄悄升上心头,但不到一秒就被否决,陆宁想,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替仇人办事,这么多年许约是怎么对陆殊同的他不是没听说过,况且许约还杀了陆辛。
许约在对面观察陆宁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沉默了下去,便问,“陆先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有了,”陆宁道,看向对面两人的眼里多了些许歉意,“今晚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最近集团变故不断,有些昏了头脑才会冒然请两位过来。”
“没关系,”许约说。
“那就谢....”陆宁立刻接道,然而另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许约说,“陆先生找不到任何明确的证据,就打电话过来扰乱我今晚的工作,向我表示歉意是应该的,但也要有点赔偿,不是么。”
“最近许家有意在市中心也开一间赌场,但政府那边一直没批,觉得在那里兴建赌场会影响市里的风气,陆先生知道要怎么做吧?”
“......”陆宁抿起嘴角。
许约望向旁边的李洵玉,“抱我起来。”
李洵玉应声站起来,将放在角落的轮椅上拖过来,将他抱上去,许约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仍然坐在地上的人。
陆宁喝了口茶,将涌上来的愤怒咽下去,低声问,“什么时候?”
“月尾前吧。”
“好。”
陆宁站起来,坐太久了腿有点麻,他撑着墙望向轮椅上的人,阴阳怪气地说,“许老板残疾了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腿没知觉,不会感到疼痛。”
许约头也不回地出去,还留在房内的李洵玉听到,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你要不要试试?”
走到餐厅外,已经等待了很久的助理拉开车门,许约坐进车里,然而没过一分钟,后面的李洵玉居然也追了过来。
许老板眉目不惊地问,“上次陆殊同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么?”
“不是,”李洵玉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许约皱眉望向他,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他很熟悉——和杂种一样深情款款。他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李洵玉原先是想亲许老板皱起的眉心一口,但被对方躲开,便落到他的右眼皮处。
“......李洵玉!”
“我帮你演了一场戏,要点报酬很正常吧?刚刚你向陆宁要补偿了,我也很应该有。”李洵玉温声细语地说,一脸堂而皇之。
“那你怎么不去向他拿?!”许约气到不行,提高音量。
被质问的人狡黠一笑,打开车门逃了出去,“下次再见,这个吻我很喜欢,还有.....今天你叫我阿玉,我也很喜欢。”
“.......”许约抽出几张纸巾猛擦自己的右眼。
——一个陆殊同是这样也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李洵玉,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车!”
他烦躁地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一共有20章
☆、12.1
1.
回到赌场刚推开门,许约就看到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的陆殊同。对方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明明像是有几千句话要说,却张口结舌,仿佛瞬间失去声音。
许约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没.....”陆殊同走到他身后,他其实很想问对方今晚去了哪,但问了许约肯定又会嫌他烦,索性将疑惑和担忧都吞回肚子。
“我刚和陆宁吃饭了,”许约知道这杂种在想什么,说道。
陆殊同一惊,“他找你做什么?”
“他对我们的关系产生怀疑,你那天在医院里炸掉我的车,又和李洵玉打架,他察觉出不对劲了。”
陆殊同抓住他的手,亲了下,“这样....不过你回来就代表一切都没事,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滚,说得这么亲密干什么,”许约想起之前被李洵玉亲的那一下,顿时将旁边的人推开,左手操控着轮椅,右手忍不住又去擦自己的右眼皮。
陆殊同追上来,注意到他的动作,“怎么了?”
“闭嘴!”
“.....”
陆殊同乖乖住了嘴,和他一起回到卧室,他已经洗过澡,坐在床边安静等着在洗漱的许老板。许约平时洗澡很快,十分钟的事,但今天陆殊同等来等去,看了会书又回复了下手机里的信息,半小时过去,没见许老板出来。
他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许约?”
甫一说完,就听到“咯噔”一声,陆殊同小退半步,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许老板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向他。
“你这么久没出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许约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地甩下句话,“我今晚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
陆殊同追上去,看着对方用手撑上床,“我关灯了?”
“嗯。”
他走回床边,躺在上面等了会,转过身,借着外面月色依稀看到身边的人。
许约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阳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殊同没说话,他在试图一点点靠近对方,想要再与他亲近些。
许老板瞥了他一眼,“又在干什么,说了不要惹我。”
“......”陆殊同没说话,他很少不回答许约的话,就像对方今晚情绪波动如此大一样难得。
许约专注地望着前方,即便黑暗的环境里并不能看出些什么,但他一动不动,仿佛那里有些什么稀奇的东西。
他确实很少这么烦躁,但每次情绪失控都只会跟一件事有关。
不是李洵玉的那个亲吻。
今天陆宁约他吃饭的地是家日本餐厅,残疾人去这类餐厅其实是很不方便的,因为客人需要坐在垫子上就餐,而由于身体的缘故许约并不能做到这点的,要有人将他从轮椅上抱下来。
今天他被服务员带到房间,生生停在外面,探身进去,作俑者陆宁安若自若地坐在里面,挥挥手,对他笑的一脸无辜。
好像是无心之举,还没明白他一个残疾人并不能自己从轮椅上下来,坐到软垫上。
后面怎样?贴心的服务员走过来,弯弯腰,将他抱到垫子上。
多么可笑。
堂堂一个赌场的老板,曾经神采飞扬的许家家主,要沦落到这种境地,被逼到再也不愿去日本餐厅,只因接受不了像个废人一样要依赖他人。
陆宁分明知道,却又不存好心、堂而皇之的想要侮辱他。
许约26岁受伤,到现在42岁,16年过去,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还不能释怀。
他已经很久没有外出过了,事发后半隐居似的避开所有人,唯恐在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狼狈。得知自己残疾后许老板的心态从崩溃、绝望到现在的麻木,他知道自己在逃避,表面上从容淡定,但内心的脆弱与颓废却在一点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