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约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够坚强起来,可是——无妄之灾,还是发生在最好的一个年纪,如果是生来如此他或许还能接受,但.....
是自己的好朋友,连开三枪,并且买通医生,非要他终身残疾。
陆殊同将手机拿过来,在上面按了会,五分钟后丢掉它躺回许老板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仿佛分割开不同的世界。
“陆辛.....”
终于,他开口了。
短短几天,他再次提起这个人——以前陆殊同憎恨许约,会时不时把这个人翻出来,刺激对方,要令许约记得被害得残疾的事,让他悲愤交加。
而许老板每次都会异常激动。
今晚也不例外。
甫一说出口,旁边那尊雕像似的人就立刻惊醒,先是轻微地颤了颤,接着猛地转身向他扑来。
许约毫不犹豫地掐住陆殊同的脖子。
他右手撑在床上,左手将养子重重压在枕头里,说出话低沉又嘶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陆殊同任由他掐着自己脖子,从力度上能感受到对方是真的想要掐死自己,但尽管濒临窒息,他望向许约的眼神仍然平静,有种悲凉到极点的从容。
许约松开手,毫不犹豫地扇了对方一巴掌。
“你给我记住,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即便当初行凶的是你父亲,我也原谅不了你,那天一时冲动和你做了交易,这一个月就当是我对你的恩赐,时间一到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陆殊同在他松手后反射性地捂住脖子,许约的力度很大,他的脖子上不仅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还有道道分明的红痕,陆殊同被他那巴掌打得偏过头。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
“你恨我、厌恶我、折磨我.....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会一一承受。”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陆殊同仍然捂着自己的脖子,但疼痛却是一点点从心里传出,“许约,我想说,是不是今晚陆宁他....让你不开心了?”
许约转回头,坐在床上,“你知道了?”
“我去查了,”他的养子这样回答,顿了顿又很轻地说,“如果是陆宁让你难过,我明天就去杀了他,好不好?”
陆殊同伸出手,缓慢又克制地放到了许老板腰上,一点点圈住——不过与其说是圈、抱,倒不如说只是虚虚做出个动作。
许约没有声音,但他的养子在沉默中已经做出决定。
许约缓了会,躺到床上,他瞥了眼陆殊同,对方蜷缩着身体,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他没去管对方,然而后背才刚贴到床单,旁边静默的人就扑过来,结结实实地压住他。
许约皱眉,脑袋猛地往后压在枕头上,“你干什么!”
陆殊同睁着眼,“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亲你吗?”
他说。
“为什么会遇见你呢?”
“为什么会是陆辛的儿子呢?”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这两个问题,但它们似乎又可以互为答案,如果不是陆辛的儿子,我就不会遇见你,和你形成这种奇特的关系......但如果我是陆殊同,你就永远也不会爱我。”
压在许约身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陆殊同说,“我今天去了市中心一趟,看到很多普通平凡的情侣,我们不可能会像他们一样的,对么?你不会接受我。”
许约瞥过脸,“够了......”
“不,还没够,”陆殊同低下头,嘴唇贴在许老板脆弱的脖颈处,并不是亲吻,更像是小动物取暖般在磨蹭。“在你面前,我一直都是被动的。从被你带回许宅囚禁、被折磨、到爱上你.....我已经足够强大,明明可以在成年后逃出去,但仍然被你束缚,戴上枷锁,回到原点。”
“你现在退出也可以。”
“我做不到了,陆辛、我、和你,三个人围成了一个怪圈,他对不起你,就该由我来还债。”
“你是在为自己讨不平么?”许约问。
“不,我是在心疼你。”
“并且心甘情愿的,奉上我这可悲的一生。”
陆殊同说着,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觉得你们要心疼约约了
☆、12.2
2.
之后几天陆殊同每天都有去诊所,台风“珊瑚”正式着陆,狂风暴雨的天气,外面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连带着来诊所看病的人也少了,大家都闭门不出,唯恐会有什么危险。
赵怡将挂在诊所门前被吹飞的牌子捡回来,锁上门,走到治疗室看着里面的人,“怎么,病了?”
陆殊同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转头看了她一眼,“没病。”
“那怎么突然跑到治疗室来了,”赵怡说,“这几天刮风,你不去赌场在这干什么。”
“这两者有关系么,”陆殊同问。
“没关系,但最近天气这么不好,你不担心他会感冒发烧之类的吗?”
陆殊同沉默了下,“他不用我担心。”
赵怡“嗯?”了声,走过去,“吵架了?”
“没有,”陆殊同皱起眉,“你怎么这么八卦?”
“关心一下你嘛,”赵怡说,“之前喜欢得他要命,巴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我很少见你这么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隧道监控的事不都摆平了么?”
“没事,”陆殊同站起来。
赵怡挑了挑眉,见他实在是不想说,便也不再纠缠,想了想道,“我恋爱了。”
陆殊同停下,回头,“你一天到晚被我奴役,不是在诊所就是出门办事,哪来的空闲认识别人?”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奴役我,”赵怡白了他一眼,“网上认识的。”
“有照片吗。”
“喏,”赵怡走过来,将手机递给他,弯了弯眼睛,“好看吧?”
陆殊同接过来看了看,眉目清秀,看起来和赵怡差不多年纪,很单纯的样子。“有查过是什么人么?”
“查过了,很清白,”赵怡拿回手机,“他刚给我发信息,让我等下出门去和他见面。”
陆殊同皱眉,望了下外面,“下雨刮风的,你要出去?”
“不是有车嘛,”赵怡不大在意。
陆殊同眯起眼,“你好像...没有车。”
赵怡从容不迫,“陆少这么多车,借我一台开开。”
“.....”
“我好不容易谈次恋爱,你可不能阻止我,”女生一本正经地说,“之前被迫看你和许老板‘秀’了那么多次‘恩爱’,这次说什么也要轮到我了。”
“......”他和许约哪里恩爱了,陆殊同没说话,但还是走到前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钥匙,“车在后面,你自己去拿吧。”
赵怡:“我开走了,你等下要出门么?”
“不出了,”陆殊同轻轻叹了口气,坐到走廊的沙发上,“想去找许约,但他可能不太想见我。”
那天在床上亲完许约,对方也没对他怎样,把他推回去后只说了一句话“还剩14天”,就翻身不再理他。陆殊同躺在他旁边,侧过身抓住他的衣角,也闭上了眼。
隔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赌场,也没和许老板吃早餐,之后一连几天都没再联系——他不主动,许约是绝对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赵怡站在他前面,看了他一会,转移话题,“陆宁和陆仁琛最近怎么样了?”
“都去查楚青了,这女人还算配合,知道什么是该说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怀疑上我们。”
“短时间内?”
“还有三个高层没杀,不是短时间是什么,随便杀一个另外两个都会对我们重新产生怀疑。”
赵怡若有所思,“也是,但许老板不是想一次杀两个吗,剩下那个林奕恒....我觉得应该很棘手,林秋宜太恐怖了。”
陆殊同笑了下,“那你还去谈恋爱。”
赵怡提高音量,“事业爱情两手抓好不好。”
她是无心说出这句话,甚至还有点调和气氛的意思,但陆殊同这个满怀心事的人却自动自觉代入自己,想到两个星期后的自己,真真正正的“事业爱情两手空”。
他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四点半,”赵怡看了下手机,“说是去看电影。”
“那你快去吧,”陆殊同揉了揉眉心,“现在都快四点了,去市中心那边么?”
“对,你今天就在诊所吗?”
“嗯。”
“需要我带点吃的回来给你吗?”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自己搞定么。”
“.....”还不是看你心事重重,想关心一下,赵怡去前台把包拿上,“那好吧,我走了。”
陆殊同朝她挥了挥手。
诊所的门打开又关上,里面的空间在短暂的吵闹后回归寂静。陆殊同瘫在沙发上,扬起头无意识地看着上方白花花的天花板。
真的.....好想他啊。
赌场。
许约今天没工作,在书房里看书。他找人拖来一个小型沙发,坐在上面漫不经心地翻书页。
助理没和他在一起,既然不用处理公事,对方也就相当于有了一天假期,虽然助理和他一样住在赌场后面,但至于现在人在干什么,许约也不清楚。
一个小时过去,他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捧着的书看不进去,他便随手放到地上,合上眼。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台风天,昏暗的光线,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许约睡得异常安稳。
有人悄悄走进来,跪坐在他身边,挺直腰探过去,似乎是想要亲他,却又生生停住,他拿起了许老板放下的书,坐在他旁边按着他在读的顺序看下去。
许约睁开眼,在柔软的沙发上睡了一觉,一向紧绷的神经得到纾解,在那刻他舒服得竟发出几声闷哼。
旁边传来轻微的声音。
许约疑惑地向右看,是他的养子。
陆殊同手里还拿着书,但很贴心地翻回他之前读过的那页,望着许约,他一向能言善辩,知道在许老板面前说什么才好,但今天是过了很久,才说,“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
“打你电话没接,助理说你在书房里,”陆殊同温声细语地说,“冷吗,要不要拿件衣服过来。”
“.....出去。”
“好,”他的养子站起来。
走到门口时,陆殊同停下,“可以就在门口那里站着吗?我不想离开你。”
“......”
“不,”陆殊同顿了顿,回过头,“我还是想要和你待在一起。”
他改变主意,大胆地走过来,许约竟也没有阻拦,只瞥过头没去看他。
陆殊同坐在沙发旁边的空地上,缠上他,明明体型比许老板要大那么一号,全身肌肉匀称精壮,却愣是被他弄出点柔若无骨的撒娇味。
“还剩两个星期了。”
“可以再对我好点吗?”
“许约,我爱你......”
他倾过来,双手撑在许老板两侧,将他压在沙发上,低下头,既卑微又强硬地吻上他的唇。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但这次许约却没有以往那么明显的抗拒。在意识到这点后他先是惊恐,接着不安,比前几天知道陆殊同的车子被监控摄像拍下来要更要严重。
有什么在变化.....
接着下一秒,他就醒了。
......这居然是个梦。
许约缓了一会,将所有因为这个诡异的梦而生出异样的情绪压在心底,伸手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机——里面足足有十五个未接电话,全是李洵玉打来的。他刚要回拨,就有个电话打进来——是他的养子。
犹豫了好一会,许约按下接通键,“.....什么事?”
那边的陆殊同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接电话,茫然开口,“我.....就是有点想你.....许约,你在干什么?”
“在书房看书,”许老板看向被放到沙发旁的书,捡起来随意翻了翻,“追风筝的人,有看过么?”
“没有.....”
“哦,”他随口应了句,两人沉默下来,陆殊同没来由感到慌张,许约平时和他相处都是剑拔弩张的,没讲几句就吵起来,今天态度这么温和——反常,他们好几天没联系了,那晚陆殊同又“大逆不道”地压在他身上讲了那些话。
“许约.....我们好多天没见面了,”陆殊同心里有千万句话翻腾,最后小心翼翼选出这么句话。
“然后?”
“我....今晚过来赌场,和你一起吃饭好不好?”陆殊同捏紧手机,站在诊所的沙发前,说。
许约听出对方话里的紧张,他能猜到对方这几天不来找他是因为觉得那晚在房里说的话太过火,怕他生气才选择“离开”。想到这里,许约无声地了口气,难得松口,“随你吧。”
“真....真的吗,”陆殊同眼睛一亮,“那我想喝个鱼汤,叫厨师做可以吗。”
“可以,”许约说,“你知道我大概什么时候吃饭吧?”
“我知道!”陆殊同实在算得上喜出望外,他柔声道,“许约,我很开心.....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是有点,”许老板回答,“不过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这次还会怕自己生气,乖乖跑回诊所几天,许约觉得有些好笑。
“那我今天过来....给你赔罪好不好?”陆殊同说。
“.....你喜欢吧,”许约心里那些怪异的情感又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