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 新版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非言非默

作者:非言非默  录入:11-22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一向软弱的父皇,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殉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后,会用这样的方式追随父皇而去?
  他的父皇说得简单,当忘则忘,国仇家恨之下,要让他忘掉这些痛彻心扉的仇恨,谈何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想到日后要受到的种种屈辱,他恨不得也能够随他的父皇母后而去,不过很快,胸中满腔的恨意,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国仇家恨,定当永志不忘,至于当忘则忘之说,必是他的父皇糊涂了。他宁愿做个不孝子,也绝不会奉这遗诏。
  显德十七年七月十六夜,南夷国君自刎殉国,皇后追随而去。第二日,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左思溟被朝臣们拥上了皇位。
  先帝停灵才三日,尸骨未寒,年幼的国君就被众臣逼到了绝路。
  “臣等恳请陛下,为了黎民为了百姓,置个人荣辱于身后,尽快开城出降吧。”
  左思溟身着一袭白袍,捧着传国玉玺和降书,领头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朝臣们悲戚的哀求声。
  不需要说得这么义正辞严冠冕堂皇,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吧。
  纵使他明白这些大臣们心中的打算,多日的哀伤也让年幼的少年失去了讥笑他们的力气,只是如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摆布。
  臣子可以降,因为换了君王,臣子还是有很大机会重做臣子的,但是君王怎么可以屈膝?
  左思溟经过短短三日,就明白了他的父皇宁愿一死的原因。为君者,上跪天下跪地,但是不能对任何人屈膝,这样的屈辱,没有一位君王愿意忍受,哪怕他的父皇懦弱无能,也会选择一条比较轻松的道路来走。


第四章 受降风波
  直通城门的这条街道上很安静,左思溟带领群臣一路行来,根本没遇到过几个行人,只有一列面黄肌瘦的兵士沿街而立,维持着南夷国最后一点体面。
  城门外面,景军仪仗林立,军容整齐,与南夷国的瘦弱兵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队伍中间的华盖下面,那位景朝的君王正负手而立,冷然注视着他们行进。
  为了黎民,为了百姓吗?
  左思溟走到离景帝三丈远的地方,将装有传国玉玺和降书的银盘高高举过头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他的眼角掠过盘底红绸底下微微隆起的硬物,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景帝上前来受降。
  残暴的征服者缓步上前,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浓厚,左思溟屏住呼吸,数着对方上前的脚步,捧着银盘的手指已经僵硬,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去颤抖,不在脸上露出怯意。
  这般接近景帝的机会,此生大概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了,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功亏一篑。他咬紧了牙关,用那夜的斑斑血迹不断提醒自己,等待那人上前来。
  只是对方走上短短几步路的时间,就让他有着仿佛过了一辈子的错觉,他的额角悄然有汗滴滑落,但是他没有去管,反正盛夏当头,天气炎热,应该不会引人怀疑。
  一身冕袍的男人,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取过他盘中的降书,随意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然后他拿起南夷国的传国玉玺,神情中皆是志得意满,手握玉玺,快意地大笑起来。
  这就是左思溟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他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伸入红绸,握住里面藏着的匕首,扔掉手中的盘子,猛地扑过去向男人的腹部刺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对方的反应也绝对不慢。他手里的匕首,还没有碰到身前男人的衣衫,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找死。”那人的冷哼声中充满了不屑。
  左思溟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就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剧痛,然后他感觉到后颈上受到重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卫衍在南夷降君扔掉盘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直接扑了上来,试图挡在皇帝面前,不过皇帝的反应也不慢,及时出手钳制住了对方的行动,还一怒之下直接折断了对方的手腕,为了避免皇帝当场杀了南夷降君,卫衍只能先出手打晕他。
  景骊恨恨瞪了眼跪着的人和晕倒在地上的人,知道卫衍这时候跪下请罪是什么意思,而且自己若不答应,他必不肯起来,鉴于这些原因,他虽急怒难消,还是勉强忍了下来,开口道:
  “起来吧。先把人关起来,稍后再作处置。”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卫衍心里会想些什么,又准备说点什么,景骊很清楚,看卫衍这架势,就知道要劝他南夷刚降,局势不稳,民心浮动,南夷降君还有可用之处,虽罪无可赦,但是为了时局稳定,还须三思而后行。
  卫衍要说的那一套,他早就听得耳朵出茧,倒背如流了,也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免得听了以后,他的火气更大。
  皇帝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不过听他这口气,显然有了松动之意,卫衍就想着,等过几日,皇帝气消了,肯定就能慎重行事了,况且大庭广众之下,逼皇帝答应他恳求的事,他从不会去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后让人把南夷降君带下去关起来,顺便请个军医打理一下他受伤的手腕。
  在受降仪式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南夷国目睹了这一幕的那些降臣们,早就面如土色瘫作一团。不过因为景帝没有当场勃然大怒,大开杀戒,最后整个受降仪式,还是平稳地结束了。
  受降仪式结束后,景军开拔入了奉城。
  接下来的几日,奉城里面的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们都很忙,无论是各级布防还是权力移交都是非常琐碎的事情,对于征服者而言,防务军务一定要控制住,至于其他方面,不妨起用被征服的旧臣,慢慢熟悉接手,平稳过渡才是上策。
  再加上稍后的各种安民措施,一条条出台一条条下达一条条执行下去,所有的征服者都忙得够呛。幸好皇帝在当日接到密报时,就急令姚其章派云城的官员前来协助管理,这些官员这时候终于到了,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卫衍就是在忙得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息木大人求见的禀告的。
  息木不是陌生人,但是也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卫衍对名字很熟悉却从没见过的敌手。很多年前,云城之战的时候,卫衍曾经多次听到过这个名字,无数南夷潜入云城的死士,就是这人教导出来的,不过真人却没有碰上过。南夷国第一勇士,南夷国禁军总教头,就是这个男人名字前的无数前缀之一。
  卫衍乍听随从来报告,有南夷降臣求见时,随口就回不见。
  皇帝起用了无数南夷降臣,只对在受降仪式上刺杀被擒的南夷降君如何处置一言不发。卫衍问过很多次,皇帝每次都会笑着搪塞过去,后来被他问得急了,才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回答:“急什么,看场好戏不好吗?”
  皇帝要关着降君看降臣们的表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南夷的降臣们目前只能顾好自己,还是他们天性凉薄,竟然无人来关心他们的旧主要被皇帝如何处置。
  卫衍一直对那些人一点都没有动静感到迷惑不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虽然已经有了新主,但是这些南夷降臣们,在新主面前不肯替旧主开口求情的凉薄行径,依然让卫衍很是看不过眼。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朝臣,怪不得如此不堪一击任人征服了。
  卫衍对这些人没一点好感,连结交的念头都没有,根本就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除了公务往来,随便哪个求见,他都不会见。
  拒见的命令下了没多久,又有随从来报,还是息木大人求见。
  卫衍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想起这个男人无数的前缀里,还有太子太傅这个名头,虽然他对南夷人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还是开口说请了。
  这位息木大人没有让他失望,主客落座后,彼此间说了一会儿场面话,他就示意人抬进来一个箱子,然后要求和卫衍密谈一会儿。
  卫衍示意不碍事,他身边的有些人虽然身负皇命,不过个个衷心耿耿,再说他也没有需要瞒着皇帝的秘密,没什么不敢让人听的事,就让他直说好了。
  然后息木就当众打开了那个箱子。
  饶是卫衍也算是见惯世面的,还是被箱子里面的物事晃花了眼。
  满满一箱子拇指般大小,闪烁着柔润光芒的南海珍珠,就这么堆在他的面前,任谁看了都要直眼的。
  “息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卫衍从珍珠的光芒中回过神来,把茶盏拿在手上,问他,准备端茶送客了。
  重金贿赂上官,无论是行贿的,还是受贿的,按景律处治,可都是重罪呢。虽然皇帝不会和他计较这种事,不过为了不给人留下可以攻击的把柄,这些年卫衍很自律。
  “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卫大人行个方便,在陛下面前替国君美言几句。”息木拱了拱手,向卫衍说出了来意。
  息木对卫衍也不陌生,甚至算得上很了解。
  通常最了解对方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而且他对景朝宫廷秘闻也略知一二,很清楚这世上能在皇帝面前说话管用的没几个,与其求东求西没个着落,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求到能在君前说得上话的人。
  “息木大人为何不去当面向陛下求情呢?”卫衍再次端起了茶,示意送客。
  既然皇帝一心想看戏,那他就稍微点拨一句,否则始终无人上台表演,岂不是没法如了皇帝的意?


第五章 从善如流
  “一大箱子的南海珍珠,全部退了回去?笨蛋,为何不收下?以后再有人为这事来送礼求情,送多少,你就收多少,你用不到可以充国库,用来发发军饷、改善民生,不是挺好的。”
  晚间回到下榻处,卫衍将这事说给皇帝听,皇帝对他这番廉洁奉公的行为,不但没有一句赞赏的话,竟然还骂他是个“笨蛋”,对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
  “陛下,难道国库已经空虚到了需要靠受贿来充实的地步?”听了皇帝的话,卫衍的心里起了这样的疑惑。
  按理来说不会,去年和前年,皆是丰年,但是此次南征,动用了数十万人马,靡费不菲,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景骊被他问得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就算国库不空虚,南夷人这么有钱,借此事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油水来,也不是坏事。而且,他们的旧主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陛下,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从此以后,他们也是您的臣民,是景朝的百姓,请陛下日后万万不可区别对待。”卫衍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急忙正色劝道。
  卫衍这人最不可爱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只要景骊的行为稍微不符合他心中明君仁君的行为准则,必然要进劝谏的言辞,也不管他说话的场合是不是合适。
  比如说,此时在榻上,他说这种话,实在是大煞风景的一件事。
  景骊闻言,皱起了眉头,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卫衍改掉这个坏习惯,养成在榻上只谈风月,莫谈国事的正确习惯。
  当然,他不知道,以卫衍的想法,私下里有些话,他可以对皇帝直言,但是在人前,他绝对不能做让皇帝当众下不了台的事。
  很明显,在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榻上,是最私下最合适的地方,那么,在榻上讨论这样的话题,对他而言,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沐浴过了?”既然要改变他的这个坏习惯,景骊只将他刚才的话当做没听到,换了个话题问他。
  卫衍对于皇帝的话题转换这么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点头。
  他今日回来得比皇帝早,盛夏炎热,一回来就沐浴更衣了。
  “宽衣,趴着。”景骊下令道。
  卫衍虽然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还是很快照做了。
  景骊凑过去在他肩头亲了亲。
  卫衍最不可爱的时候,是在榻上,当然最可爱的时候,也是在榻上,对于他的命令什么都不问,全然信任地去照做。
  “身体放轻松。”
  卫衍俯卧着,看不到皇帝的表情和动作,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他的心里,并没有不安的感觉。
  这些年的相处,早就让卫衍明白,他身后的这个男人,绝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所以他听到了皇帝的命令,就让身体变得更加放松,然后他听到了瓶盖被打开的声音,很快,淡雅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卫衍闻到香味,辨出那是来自西域的按摩香油,知道皇帝要干嘛,心中更加坦然。
  有时候,皇帝见他累着了,就会帮他按摩一下身体,让他能够安稳入睡。
  景骊在手掌上涂满香油,按上了卫衍的后颈。
  “再放轻松些。”
  以他掌下的触感可知,卫衍身体的肌肉,还是稍微有些紧张,景骊放低了声音,耐心哄他。
  这些年,身下的人越发养不胖,虽然日日注意,月月调养,年年小意呵护,也只能让他保持当年的模样,想让他的身上多出一丝肉,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每每景骊对此抱怨的时候,都会被卫衍一句“千金难买老来瘦”给挡回去。
  当然,卫衍敢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通常会得到一个喘不过气来的亲吻作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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