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回屋,枫阵听见里面传来翻找之声,不多时,就见牧背着弓,拿着刀出门。
枫阵完全不知发生何事,旁边通报的人却是知晓,他向其他人喊了一声,周围不少人挡住牧的去路,显然是要阻止他。
在这期间,枫阵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因,牧有一个妹妹,今早和村中姑娘出门,路上遇见狼族人,被人劫走。
将牧制住后,族中众人还是不放心,派了几人看着他,并商讨如何将几个姑娘救回。
当晚,族中挑出一些青壮,夜负弓箭,偷偷前往狼族。
次日一早,枫阵见到牧时,他正坐在桌前,往伤口上敷药草。
“昨晚如何?”枫阵问。
牧静坐不语。
“你好歹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牧上下打量枫阵,眼中满是不屑,“就你这副骨架子,还没打到敌人,就被他们的狼先叼走。”
“善陈者不战,我虽不能伏虎射豹,但一人之勇终究有限。”
“哼,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族中勇士都办不到的事,你如何能办到。”
“那还得听了事情的经过,才能想出办法,”枫阵道。
昨晚,他们一行人潜入狼族,找到关押俘虏的地方,解决守卫,正想救出几人,夜空中传来野兽嚎叫,嚎叫之声惊动狼族族人,他们纷纷拿着武器,驱赶野兽,将他们几人打得落花流水,勉强才逃了回来。
枫阵听完,沉吟半晌,道,“今晚你们还是如此,对了,上回的那些兽皮还在不在?”
“还没卖。”
牧将信将疑地听了枫阵的话,夜色降下,又带着一队人前往。
巡守的狼族族人正喝酒吃肉,随意地聊着话。
“昨天抓来的几个娘们中,有一个长得真带劲。”
“听说是要献给族长的。”
几人纷纷发出惋惜的声音,又有一人道,“要说那个中原人也长得白白嫩嫩,比娘们还漂亮,要不是少主看中,我还真想试试什么滋味。”
“他们昨天来抢人,今晚会不会也来?”有人不放心道。
“就那些人,你是没看到他们昨天逃跑的样子,哈哈哈……”
“这不是怕他们不死心,给我们找麻烦,像苍蝇一样。”
“他们来多少,我们收多少。”
一人插话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众人看着他。
“好像是脚步声。”
不止是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狼叫,几人意识到有人闯入,立刻灭掉火堆,前去抓人。
半个时辰后
“算他们运气,要是下回再碰见,”说着,挥了一下手中刀刃。
一人也不屑道,“他们还真蠢,狼的鼻子可不像人。”
几人围坐下来,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换班的时间了,到时候回屋中好好享受一下。
他们正做着美梦,又有人喊道,“有人闯入,又是涿族的人。”
“呸,这些孙子。”
几人拿着武器,驱赶狼群,可他们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以往,这些人被狼群咬的咬,伤的伤,惨叫连连,今晚格外的寂静,就连对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想以这种方法躲过狼群的追踪,他们难道不知狼群是靠气味辨别猎物的。
“前方是山谷,他们跑不了啦,”领头举刀喊道,“杀光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回来。”
“杀光他们,”不少人跟着喊,声音响彻山谷。
山谷之中,几人隐藏其中,轻声谈话。
“这样真的有用?”
“不知道,但牧这么说,应该是没错,”说完,他又对另一人道,“准备好了?”
“好了。”
“兄弟们回来了没?”
“回来了。”
“那就点火。”
随着他的命令,山谷之中燃起点点火光,此时正值冬季,天气干燥,他们又搜集了不少枯枝,点点火光很快便蔓延。
“不好了,起火了,”有人喊道。
“起火怕什么,就这点火势,往后退,等火烧完,”领头丝毫没有被山谷中燃起的火焰吓退,这点火势,他又不是没见过。
众人很快镇定下来,有序地往后退。
这时有人上前报告,“狼群有些躁动。”
“狼群躁动,你还不知道怎么办吗?”
那人走后没多久,又有人从后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道,“不好了,不好了,后方有人,而且有好多人。”
“到底有多少?”
“上千人,可能更多。”
“原来是想将我们逼入山谷,倒是聪明了点,”领头之人道,“不要害怕,不过数百人,我狼族的男儿能以一当十,杀出去。”
他这话有些夸张,但很好地调动了狼族士气,一群人举着刀便要砍杀,砍到近前,有人疑道,“那好像不是人。”
但他已经来不及辨认,那些人身上燃起熊熊火光,这火势比山谷蔓延地更快,瞬间连成一片,将他们包围其中。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啊,”突然,人群之中出现惨叫之声。
“有人射箭偷袭。”
领头之中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大家不要慌,等火势过去,我们冲出去。”
“不行啊,火太大了,不知要烧多久。”
领头之人听到这话,简直要气死,他当然知道火势大,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
随着时间过去,队伍之中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狼群控制不住了,它们已经开始咬人了。”
领头道,“那就将它们杀了。”
“可族长那边…”
“族长那边我担着,”领头的一脚踹了过去,将这个没眼色的东西踹在地上,所以说这些搞文书的就是不行,一点决断力都没有,还婆婆妈妈。
然而发疯的狼群哪有这么简单解决,人将狼杀死的同时,狼也在咬人,往日,他们如何为这些狼群骄傲,今日就有多痛恨。
一番缠斗下来,人员死伤大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牧就带着人将剩下的人捆住。
晨光微熹,映照出满地的尸体,有人,也有狼,地面的血液射出骇人的颜色,就连见惯杀戮的牧看了也不禁胆寒。
“杀人不用刀,”牧感叹道,“我今日算是真正见到了。”
☆、第 39 章
狼族,族长帐中,族长正焦急地等着消息,这次的事件出乎他的意料,刚听到消息之时,发了好一通脾气,吓得周围人都不敢靠近,唯有族长的女人敢上前安慰。
“父亲,他们不过是用了小伎俩,若是正大光明打起来,他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丽道。
“那可是上百的族中勇士和精心培养的战狼,”族长痛心不已。
像他们这种部落,人总共也就几千,多一点的上万,排除掉老弱,能够上前拼杀的人也不过两三千,至于狼群的培养,更是花销巨大。
“此次是我们大意,但只要我们聚集族中战士,定能将他们灭族,”丽道,言语之中透露的狠厉不言自明。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族长道。
来人地上一张羊皮,道,“这是涿部落送来的。”
“他们定是来提要求的,父亲,就看看他们写了什么。”
族长接过羊皮,看到一半,面色铁青,青筋暴起,“小子找死。”
丽接过羊皮,看了之后,脸色也不好,倒不是因为涿部落的口气,而是他们提出的一个条件,以俘虏换俘虏,涿部落不仅想要回以前被抢走的人,还想要走那个中原人。
“来人,”族长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叫来身边人,“召集勇士,我要攻打涿部落。”
“父亲,我们不妨答应他们的要求,”丽道。
“你舍得?”
“不过是暂时寄放在别人那里,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牧以为狼部落定会拖延一段时日,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有人回报,说他们同意换人,害怕对方有准备,他们还特意多带了些人,整个过程很顺利,狼部落没有发难。
“这跟他们以往不一样,”牧道。
“你们要小心,”颜颐一边躲过枫阵的爪子,一边道。
“孝正,你好像瘦了,”枫阵东扯扯,西看看,“那个族长的女儿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远处,涿族少女悄悄投来目光,小声议论。
“为何?”牧问。
“那个叫丽的不简单,她定然会想办法报复,”颜颐道。
涿族人只感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前一刻,大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此时却有不少人耷拉下脑袋。
胜利归胜利,狼族对他们造成的恐惧依旧在,尤其是这个叫丽的少主,手段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时,族长站起来,举着酒杯道,“我们战胜了狼族,夺回了我们的族人,证明狼族并非不可战胜,大家何不痛饮一番。”
不少族人跟着应和,接连站起,举杯痛饮,宴会又热闹起来。
喝罢酒,便是涿族庆祝胜利的歌舞,和中原的乐舞不同,涿族的歌舞粗犷豪放,众人也没什么讲究,跳到尽兴之时,还有男子向心爱的姑娘求婚。
许是被这种喜悦感染,枫阵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火光灼灼,映出少女姣好的身形,少女端着牛角做的酒杯,还未品尝,便可知酒是何等香甜。
少女仰着脸,期待地等着枫阵,枫阵轻轻摇头。
远处伸长脖子的少女不解地议论着。
“菱是族中最美的女子,他竟然拒绝了?”
“我听说啊中原人成婚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他定然是看不起菱的身份。”
“瞧不起便瞧不起,追求菱的人多得是。”
“诶呀,你们别说了,菱好像哭了。”
见菱掩面离开,几个少女纷纷追上。
颜颐道,“你可以将她带回去。”
“我不想害她。”
“她若喜欢你,定然能适应中原的生活。”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并非他不爱美色,只是历经种种,他已心在红尘外,若能了结东陵碑一事,便每日读书练字,养花逗鸟。
颜颐轻叹一声,道,“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天命反侧,何佑何罚?”
天命难测,他就算努力了又如何?圣王出,天下未必和乐,暴君乱世,世道仍旧按照既定法则运行。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后才能无为,若是什么都不做,日月不会消失,星辰也不会因此坠落,可你我,以及你我的族人又将如何生存?”
“孝正,你说的很对,可如今四国安定,尚有一方清净之所,吾心志不在庙堂,强求也是无用。”
远处,青年男女各自归去,四周渐渐归于平静,火堆依旧燃烧着,却照不亮辽阔的天地。
天地之间,莽莽苍苍,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爬上山谷,天已破晓。
也不知怎的,枫阵醒的很早,可有人比他更早,山谷之上立着一人。
牧一向起得很早,这枫阵也知,可今日有些不寻常,他没有去砍柴,也没有去打猎。
“我以为你一向珍惜时间,”枫阵道。
刚来之初,枫阵整日写字,便被牧嘲笑浪费时间,不如去干活。
牧翻了个白眼,目光注视着山谷的另一端,问道,“你们要走了?”
“嗯。”
牧早便猜到,他们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但他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顾徽那般,还赠送别诗。
枫阵道,“上回侥幸胜了狼族,但他们很快便能恢复,而上一战又彻底得罪的狼族,他们定然很快便会报复回来,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若与他们硬拼十分困难。”
牧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狼族个个骁勇,单打独斗,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又懂得训练野兽之法,附近的势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为何你们能赢他们?”
“他们自相残杀,消耗了一部分力量,所以才让我们捡了便宜,”牧道,在战斗结束之后,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这战胜的莫名其妙,还有些胜之不武,与他平日作风不符。
“非也,”枫阵道,“他们自相残杀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避其锋芒,以往作战,他们都是以最好的状态攻打其余部落,那些部落自然不是狼族的对手,而此次作战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的尖刀砍来时,已经变成了钝刀。”
牧也不是死脑筋,以武力战胜敌人固然威风,若是不行,自然是保全族人为上。
弄清楚了方法,两人又讨论了具体的做法,在狼族的问题上,牧比枫阵了解得多,听了枫阵的意见,往往能举一反三。
谈完,枫阵走下山谷,颜颐已经收拾好,站在那里等他。
“我们可以再留几天,”颜颐道。
枫阵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你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孝正想知道?”枫阵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