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着,就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孝正兄以往递往枫府的帖子有哪次是应了的,今日倒是奇哉怪哉。”
“也不算奇怪吧,孝正兄和枫蕴容在薄水诗会上的事情都已经传开,孝正兄力压枫蕴容,现在外界传言双绝名不符实,若他连狩猎都不敢来,恐怕还会有人说他怕了孝正兄。”
“薄水诗会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跟你说,那日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孝正兄的剑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那人吹了一番颜孝正,又说起了枫蕴容,“枫蕴容的字也不差,可比起孝正兄的剑来说,总差了那么一点。”
“差了哪一点?”
“我也不清楚,只是看榜上的排名,孝正兄原是名剑榜第十七名,那日之后,便是第十名,枫蕴容原是书榜第十四名,那日之后,不升反降,变成第十五名。”
“不仅是枫蕴容,那日之后,连柳仲俞都下降了一名。”
枫阵转头,在人群中看到了柳臣,柳臣正好转过头来,面色有些尴尬,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不过枫阵倒是没什么,反正之前的排名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真正的枫阵,能拿到十五名已经很满足了。
反而是那些人谈论的书榜和名剑榜吸引了他的注意,听他们谈论,似乎是有人将各个青年才俊按照能力高低排了个等级,只是不知道在他前头的都是些什么人,尤其是那位把他位置挤掉的。
“蕴容兄,”颜颐骑着他的马靠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弓,“我们不如比比看谁猎到的猎物多。”
枫阵挑眉,这颜颐难道真的要跟他分个高下,可他又不善骑射,这不是欺负他么。
“怎么比?”
“只看数目,不看大小如何?”
“既然是比试,可有什么彩头?”
“输了的人要将一半的猎物贡献出来,蕴容兄可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这里本来就是颜家的地盘,“那就依孝正兄所言。”
猎场很大,枫阵找了半晌,才找到一只野兔,一只狐狸,野兔跑得太快,他没射中,倒是狐狸被射了个正着。
“春蚕,你说猎物都去哪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汉子的声音,“郎君,这里太大,恐怕猎物跑散了。”
枫阵想起来了,箭矢无眼,小姑娘被他留在了外面。
“走,我们换个方向。”
他本想着多猎一些猎物,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哪想到猎物也少,换了方向之后,猎物多了起来,还追上了几位世家子弟。
那几人见到他后,打了声招呼,便各干各的。
草丛中传来野兽疾跑的声音,枫阵便让众人止步,屏息等待,几息过后,一只受了惊的鹿从林中窜出,枫阵早已弯弓搭箭,在鹿现身的那一刻便射了出去。
枫阵用的弓是颜家产的弓,质量是有保证的,出箭速度也很快,若是发现得晚了,根本逃不过。
所以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枫阵背着身,全身贯注地盯着那只鹿,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冷芒,箭矢破空,侍从警觉,那只箭矢已经飞过一半距离。
“郎君小心。”
侍从抽刀出鞘,那箭矢已经飞至枫阵身后,他的刀没有拦住这支箭,就连名剑榜排名第十的剑也没能拦住这支箭,无他,谁都没注意到罢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一个缩着脑袋的人被拎了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那人被吓坏了,不停地否认。
“把人带回去,先看押起来,”颜颐吩咐道。
枫阵肩头中了一箭,很疼,但也十分清醒,侍从一开始很慌乱,但在颜颐的指挥下,将枫阵抬了回去。
箭矢射的不深,枫阵受了点苦,除此之外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倒是把枫家的人吓坏了。
“那人呢?”包好伤口后,枫阵问颜颐。
“蕴容兄要见他?”
“他射了我一箭,我难道不该问问原因?”
颜颐这话有些奇怪,若是换做一个脑子不清醒的,说不定会以为颜颐和那人是一伙的,不过此处是颜家的地盘,他在此出了事,颜家才是直接承受枫家怒火的。
颜颐不会干这种傻事,这样看来,他的话就不太合适,既然和颜家无关,他应该急着撇清关系才对。
人被带了上来,最中还在说着‘不是我’这三个字。
颜颐道,“他是沈家的庶子,为人胆小,但待人处事还算得体。”
“那箭是不是他放的?”
“是。”
“这倒奇怪了,”枫阵走了下去,经过护卫之时,突然拔出护卫的剑,将剑丢到地上,对那人道,“你不是想杀我吗?再给你个机会。”
“不可,”颜颐阻止。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人拼命否认,“这是丢命的事情,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抓来之后,他有些神志不清,可能是被吓坏了,”颜颐解释道。
“按照扇月的律令,他犯的罪该如何处置?”
扇月的律令,杀人未遂要被发配去做苦力,但他行刺的却是枫家的嫡子。
那位沈家庶子一听律令两字,害怕到了极点,颤抖的双手止住,双眼圆睁,拿起地上的剑便向不远处的枫阵刺去。
剑被挑在地上,颜颐收剑入鞘,冷声道,“你当真不要命了。”
旁边的护卫顺势将他按住。
那人除了说些胡话,什么都问不出来,颜颐让人将此事通知沈家,其实不用他派人通知,沈家上下早已知晓此事。
枫阵被人接了回去,枫夫人说什么都不让他出门,至少在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前,他是被禁足了。
☆、第 5 章
过了几日,他从上门拜访的颜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后续,那位沈家庶子已经神志混乱,被判了流放,沈家彻底和他划清界限,把他踢出族谱。
“流放?流放到哪里?”枫阵道。
“越州委蛇郡。”
“听闻委蛇郡瘴气弥漫,常年有毒虫蛇兽出没。”
与其说是流放,不如说是一种慢性折磨,那位沈家庶子会如何,两人都不再多说。
“我今日找你还有一事。”
“何事?”
“昨日我出城偶然路过一家农户,那家农户靠种田为生,每年收成交了赋税之后,勉强供一家人糊口。”
枫阵觉得颜颐大概是同情心发作,看自己生活这么奢侈,想要改善一下这些百姓的生活,这也不是没有,每到灾年,世家也会施粥,减少一些伤亡。
“那家农户有四口人,农夫,农夫的母亲,农夫的妻儿,他们所穿衣物皆缝缝补补,破损不堪,唯独小儿的中衣是用绸布做的。”
枫阵越听,越觉得事情发展有些不对,于是问道,“那有什么问题?”
“一个勉强糊口的家庭如何能用得起绸子,更加奇怪的是那块绸布纹样是我见过的。”
“你想多了吧,他们只是普通农户,怎么会偷窃布匹,也许是捡的。”
原来不是同情心发作,而是刑狱小说看多了。
“就是捡的,而且是从一具尸体上捡的。”
枫阵正拿着扇坠把玩,一听这话,吓得扇子扔在了地上。
“你别吓我,我禁不起吓的。”
“我看蕴容兄那日倒是挺镇定,”颜颐笑道。
他指的自然是遇刺那天,被刺杀,还把剑扔到凶手面前,典型的嫌活得太长。
“那不是有孝正兄在。”
“那具尸体你猜是何人?”
颜颐让他猜,一定是他认识的人,可他认识的人除了枫府上下,就是那些世家子弟,这么一想,他倒是恍然大悟,“是他。”
颜颐点头。
“他不是被判流放,现在应该在去往越州的路上,”枫阵突然想起这几日家中的反应,不会是枫家干的,可做事也太不谨慎了,颜颐出门转了一圈就发现了端倪。
不过颜颐也是无聊,谁没事会盯着农户家的衣物看,更令他疑惑的是颜颐为什么特地来告诉他这件事。
“依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此人死了至少有半个月。”
半个月是什么概念,半个月前,枫阵还刚刚到这里不久,然后参加了薄水诗会,也就是说,薄水诗会那段时间,这个人就死了。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他身上的衣物配饰皆是沈冲亲手挑选,两人身量相当,年龄相近,就连受伤的部位都相同,现在正在调查哪家丢了人。”
“那被流放的沈冲呢?”
“估计会追回。”
颜颐所说不错,这件案子十分诡异,明明不久前还活着的人竟然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是半个月前就死了,审理案件的官员想破头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事情,只能将案件当作疑难案件报了上去,再由朝廷派人将沈冲追回。
枫阵还在禁足当中,但他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派小丫头悄悄去打探。
“郎君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就是不知道才让你去打探的,你听到了什么,快说。”
瞧春蚕那样子,枫阵就知道后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吊人胃口了,真是坏毛病,不知道跟谁学的。
“大家都在说沈家出了妖怪,沈冲是妖怪变的。”
难道他还来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不过他这个孤魂野鬼都能附身,也许还有同道中鬼。
“那日,押解沈冲的官兵走到一片林子,沈冲说要去解手,可官兵等了很久,沈冲都没有动静,等他们再去看的时候,枷锁还在,人没了,最关键的是,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枫阵觉得像是在听志怪故事,不过百姓喜欢听,他只能去问知晓内情的人,比如他那位便宜父亲。
整理了一番仪容,枫阵刚走出院子,就收到了一封拜帖。
颜孝正,怎么又是你?
“那具尸体就是沈冲,”一进门,颜颐便开口道,看样子很急。
“哦。”
“你早就知道了?”
“你刚刚说,我刚刚知道。”
他被禁足了这么久,所有的消息都是靠两个小丫头去打探,打探来的消息还如此不靠谱。
“那看来你还不知道沈冲失踪的事情。”
“沈冲失踪?”
“对,沈冲在押解的途中突然不见了,镣铐没有动过的痕迹,周围也没有脚印。”
他也许该修正一下自己的想法,自己真的穿到了一个玄幻的世界。
颜颐自然是不知道枫阵在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继续道,“对方一定是精通机关的高手,还擅长隐匿身形,消除痕迹,这极有可能是一件有预谋的事情。”
“等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有预谋,他们预谋什么?”
一个可能性跳了出来,枫阵觉得脊背凉凉的,“他们要杀我?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啊。
但他附身的这具身体却牵连了很多人,若那人刺杀成功,就算颜家跟这件事没关系,也会因此和枫家交恶,这一举动看似鲁莽,却能一下牵动扇月的朝政,朝廷里面那些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枫阵无法知晓,若是他死,有些人是乐见其成的。
“事情暂时还未明了,这几日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出门。”
他倒是想出去,可他出得去么?
☆、第 6 章
犯人一直没有抓到,枫阵依旧被看得很严,但勉强能出门,只是一出门,大家就都知道是哪家的郎君到了。
“你们离远一点,影响到店家做生意了,”枫阵无奈道。
“夫人说了,不能让一人靠近。”
自从出了上回的事情,这些护卫再也不听枫阵的话了,得罪枫阵,顶多就是枫阵不满,让枫阵一人在外面乱跑,出了什么乱子,他们是要受罚的,想想上回,夫人老爷都气坏了,那几位兄弟至今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春蚕,那是什么?”枫阵指着一家店道,那店铺门开着,一眼便能瞧到满满当当的人,里边不是传来阵阵喝彩声,极热闹的样子。
小丫头看了看,“那是最近流行起来的,叫傀儡戏,那傀儡做得和真人一般,只是比真人小很多,可好玩了,郎君要不要去看看。”
说是让枫阵去看,其实是小丫头自己想看了。
“哦,那倒是有趣,我们进去。”
护卫跟上,打算随时清人,门口伙计一见这阵仗,为难道,“这位郎君,今日已经没有座位,不如改日再来,我们一定留好位置。”
“你说什么?”护卫一听这话,语气很是不善。
枫阵瞪了他一眼,对那伙计道,“真的没有空位,我们只需要两个空位。”
“不是我骗您,您自己看吧,人都堵到门口了,这玩意新鲜,大家都爱看,一开门就没座位了,您若想看,明日一定留好位置,”伙计也不傻,知道枫阵是世家子弟,不能得罪。
“那就明日,”枫阵看了一眼,确实是人挤人,他要想看,只能站在外边,但那样明天京中就要多出一件谈资。
春蚕有些遗憾,看着远处的木偶,眼中满是留恋。
“楼上还有空位,”一个伙计蹭蹭蹭跑了下来,“客官要是不嫌弃的话,楼上有客人愿意和客官共用一间。”
“无妨,”枫阵道,几人上楼,到了门口,枫阵对那几个护卫道,“你们在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