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护卫还待再说什么,又有人抢走了话头。
“蕴容哥哥,你来啦。”
房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小萝莉,抓着枫阵的胳膊就往里面走,春蚕也跟了进去,那几个护卫也想进去,小萝莉却挡住了他们,“有我哥哥在,蕴容哥哥不会有事的。”
说着,啪叽一下把门关了,留下一堆护卫面面相觑。
“那好像是颜家的小娘子?”一个护卫道。
“那她说的哥哥是颜家二郎,还是颜家小郎?”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颜家有三兄弟,颜家大郎在外任职,常年不在京中,二郎在京中任清官,小郎就是颜颐,颜家世代习武,颜家三兄弟尤为优秀,皆在名剑榜上占有一席之地,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们小小护卫可以比的。
但和枫阵相熟的,就只有颜孝正。
“蕴容兄出门好大的排场。”
“这还不是因为那个沈冲,母亲不放心我一人出门,说来也奇怪,那个假冒的沈冲混在沈府半月有余,竟然没人发现真假。”
这也是这件案子最诡异的地方,真正的沈冲死了,周围的人却一致认定假的那个才是真的,即使有仵作举出的种种铁证,他们也不愿相信。
“是啊,若他是别人假扮,一定是个极擅长易容的高手。”
“易容?”
难道他不在玄幻世界,而在武侠世界?
“有些世家确实有一些隐秘,能做到常人不能办到的事情,茶氏的未卜先知便是一例,每百年便会诞生一位先知,能通晓未来之事。”
这事枫阵也知晓,有一本介绍各大家族的奇书,上面便说了茶氏的巫卜之力,这也是茶氏能稳坐扇月皇室之位的原因之一,有形之物尚可对抗,可百姓最怕无形之物,只要茶氏稍稍展露能力,便能把最强悍的军队击垮。
这也是明明枫氏和颜氏权势滔天,却也没敢动茶氏。
“那有哪个家族擅长易容?”
“不知。”
“你竟然不知?”枫阵惊讶,他这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孤魂野鬼不知也就罢了,颜家可是传世数百年的大家族,对这方面应该有深入的研究。
“四国建立之后,有不少典籍被焚毁,大家族被灭,很多家族为了逃避追杀,藏了起来,谁也不知这世上有多少隐世家族,又有多少人继承了这些家族的才能。”
“好了,两位哥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看戏不好么?”颜司月不满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谈论下去。
戏台上,几个穿着各色服饰的木偶活灵活现,台下,有木偶师控制着这几个木偶,一边控制,一边还要配音,不同人说不通的话,观众竟没发觉这都是一人在说话。
看戏看的就是此处,观众忘了木偶师,被故事深深吸引,那这一出戏就是成功的,反之,若是观众都关注木偶师本人,倒是有些本末倒置。
“你这山野精怪,为何要冒充小郎君?”
“休要跟他多话,看我让他现出原形。”
旁边,一个人形的偶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狐狸,这时,堂中爆发出猛烈的掌声,颜司月和春蚕也跟着鼓掌,就连枫阵都觉得不可思议。
“妙啊,”枫阵抚掌道,“孝正兄可看清刚才发生了何事?”
“他动作很快,常人难以看清,”颜颐道。
“常人难以看清,难道孝正兄看清了?”枫阵笑问,语中询问之意半真半假,倒是有些像调侃。
“自小我的视力异于常人,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些。”
“哥哥最厉害了,就算是百步外的小虫都能看清。”
“司月夸大了,其实并非如此,”颜颐解释道。
“那孝正兄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偶本就是狐狸偶,只是外面套了一张人形的壳,刚才一晃之下,那张人形的壳掉了下去。”
颜孝正说出来后,事情就没有那么神奇了,但再看台下的表演,枫阵依旧没看清人偶师的手法。
“这恐怕要耗费不少心思。”
又是操控人偶,又是学习各种声音。
“声音,对了,颜孝正,你可记得那个沈冲的声音。”
“哪个?”
现在有两个,一个成为了尸体,另一个逃之夭夭。
“逃走的那个。”
“他的声音有何特别?”颜孝正不解。
“就是因为没什么特别,才特别啊,言行可以模仿,习性也可以从仆妇那里知道,脸可以易容,但是声音是从那人嘴里发出来的。”
这世上没有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但沈冲周围的丫鬟仆人,到沈家上下,再到颜孝正和一干世家子弟都没发现,这人的声音不说完全像,至少有九分像。
颜孝正一听,也想到了,“那人可能擅长模仿别人说话。”
表演结束,颜颐和枫阵找到了那位人偶师,颜颐道,“你可知道还有何人擅长此道?”
“这您可为难我了,走街窜巷,没个本事哪能讨生活,靠这个吃饭的不止我们这个行当,还有专门模仿别人声音的,模仿的可比我像多了。”
“那能否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这个嘛,不好说。”
“如何说?”
“我没亲眼见过,所以不好说,不过啊,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一个事情,有个人擅长模仿别人说话,谁说一句,他就能跟一句,一模一样,连亲人都分不出来,”人偶师脸上带着夸张的神情,仿佛他亲眼所见。
“那人在哪里?”枫阵问。
“我来的时候听说是在桓州广泽郡一带,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枫阵道。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半年前,”枫阵轻声呢喃,心知这人还在的可能很低。
☆、第 7 章
夜半,枫府
小丫头春蚕已经睡下,门外的护卫也倒了一大片,一个黑影翻墙而出,飞快地远离枫府。
街道之上静悄悄的,枫阵知晓半夜有巡查的侍卫,不敢露面,而是悄悄到一处藏了起来,等明日一早开城门之时,再偷偷溜出去。
“何人在此?”
枫阵吓了一跳,他这也太倒霉了。
“夜半还在街上游荡,是要被打板子吗?”那人继续道,“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打了几板子就下不来床了。”
后面的话带着几分笑意,枫阵迅速认出了这个人,“如果我被打了,一定会供出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贿赂你,让你不要说出去。”
“贿赂?你能有什么贿赂我?”
“出城的令牌,我想你这么匆忙,应该还来不及弄到这东西。”
枫阵大喜,这兄弟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亏他以前还觉得颜孝正表里不一,藏着什么坏心思。
两人出了城门,枫阵作揖告辞,“孝正兄就送到此处吧。”
颜颐并没有离开,枫阵正觉得奇怪,突然看到了他肩上的包袱,颜颐道,“我和你一同去,伯父伯母也会放心些。”
“你跟我一同去,他们会不会以为是你把我绑走了?”
“蕴容兄太过忧虑,我们的行程没多久就会被发现。”
颜颐一说,他感觉更不能放心了,他是偷跑出来的,以枫父枫母的状态,不把他五花大绑绑回去?
颜颐看出了枫阵的担忧,解释道,“不会有事的。”
枫阵心下惴惴,过了两日,后面都没人来把他抓回去,他终于放下心来。
“阿嚏,阿嚏……”
马车里传来打喷嚏的声音,枫阵紧紧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冬天刚过,正是容易感染伤寒的日子,而枫阵又不像颜颐常年习武,昨晚踹了被子,一大早整个人昏昏沉沉。
“来,喝药,”颜颐端着一碗汤药钻了进来。
“你从哪弄来的药?”枫阵迷迷糊糊地问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出门时就备着,”颜颐道。
枫阵不再多问,端过药喝了一口,抬头道,“孝正兄,我想起来昨晚,”
“先喝了药再说。”
转移话题失败,枫阵在颜颐的监视下喝完了药。
接过药碗,颜颐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昨晚孝正兄是不是在和谁说话?”
“没有,你怎会如此问?”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枫阵仔细想来,记忆有些糊涂,甚至连那人的声音都记不起来。
“应该是周边的流民。”
“流民?”
“附近遭了水患,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只能迁往其他地方。”
枫阵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野草蔓生,人烟稀少,“前方是何处?”
“东陵郡,我们现在已在缙州,过了缙州就能到桓州,不过我们不能走这条道。”
“为何?”
“水患淹了不少房屋田地,不少人落草为寇,并不安全,而且水患之后往往会有疫病,你又受了风寒,体质虚弱。”
对此,枫阵没什么异议,绕道也不过是多走一两天的事。
打了个哈欠,枫阵放下帘子,有些想睡觉。
“你可是薄郡枫蕴容?”马车外,一人大声喊道,把枫阵给惊醒了。
“不是,”颜颐道。
“那叫枫蕴容出来。”
“让开,”对于这种半路上冒出来的不明人物,颜颐一向很不客气。
“你叫枫蕴容出来,”对方也不肯让步。
枫阵听见外面的争论,探出头道,“我就是,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东陵陆舆,要向你挑战。”
挑战?枫阵很懵,这陆舆会不会弄错人了,其实他要挑战的是颜颐,他仔细观察陆舆,文士打扮,腰间佩剑,在扇月是很常见的打扮。
“怎么,你怕了?”陆舆又道。
“你要找我比什么?”枫阵觉得有些好笑,他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找上他的。
“自然是比书法。”
经陆舆这么一提醒,枫阵才想起自己还有书法这一技能,好几天没写,手都生了。
“我们赶时间,没空,”颜颐道。
“我在跟枫蕴容说话,你又是何人?”陆舆这才重新打量颜颐,看打扮,倒像是武人,应该是保护枫蕴容的护卫之类。
“这位陆兄,我们确实有事,不如改日,”枫阵解释道。
“人道你枫蕴容少年英才,颇有古人遗风,如今看来,连一个五岁小娃都比不过,”陆舆轻蔑道。
“你说谁连五岁小娃都比不过,”枫阵顿时炸了,他本就在生病中,脾气不是很好,陆舆又烦个不停。
颜颐斜眼瞧了一眼枫阵,似乎想说什么。
陆舆抢先道,“难道书榜上的名次是假的?”
书榜这两个字有些耳熟,枫阵略一思索,记起了那日在颜府狩猎,书榜这两字便是出自当时的世家子弟之口。
他们好像说他从第十四名变成了第十五名,下降了一名,当时他以为是京中子弟无聊,闹着玩的,如今听陆舆提起,倒不像是那么回事,更像是个全国文人都参与的评比。
可这评比他还没见过,那些排在他前面的人他也没听说过,至于陆舆说的话,他更是一头雾水。
陆舆说了一句伤害十分大的话,可当事人听不懂。
当事人听不懂,颜颐却是懂的,他在枫阵耳边道,“如今的十四名是一个五岁小娃。”
十四名,他现在是十五名,对方正好在他前头,而且是一个五岁小娃,枫阵脑子有些晕,“孝正兄,你刚刚说了什么,十五岁?”
“五岁,”颜颐发音标准,是薄郡通行的雅言,有没有十,枫阵听得清清楚楚。
五岁小娃能干什么?枫阵努力回想他的五岁,作为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孤魂野鬼,他不记得五岁时在干什么,但无非就是抓泥巴,打其他小孩,出身好一点,就是开始学算术、写字,字一般写得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来那种。
至于枫阵原主,只能说起步比别人高点,天赋比别人好一点,但要说五岁善书,他还没那个自信。
陆舆见枫阵一直不理会自己,怒道,“枫蕴容不过如此。”
“等等,你要如何比?”
颜颐不同意,“你风寒未退,应该好好休息。”
“往前五里有一座亭,亭前有一块碑,乃是前人所书,流传至今,因开头两字是东陵,世人便称它为东陵碑,我们便以东陵碑为评判标准,谁临帖临得像,谁便胜。”
枫阵错愕,这难道不该是各自手书一贴,然后请人来评鉴,一听事情这么麻烦,枫阵顿时不想走了。
“蕴容有病在身,你还是找书榜第十四名比试。”
陆舆面色涨红,“你们这是何意?不敢比就明说,一人答应,一人推脱,真是好气量,好气度,难道薄郡世家便是如此对待天下士人?”
“你若赢了第十四名,自然就赢了蕴容,”颜颐道。
“你这是故意找茬,谁都知道他在雪伏皇宫,我如何能见到。”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让开,”说着,颜颐拿起放在身边的剑,不让,便只能以另一套规则来行事。
“纯璇,你是颜孝正,”陆舆大惊,刚才他一直将注意放在枫阵身上,竟然没有仔细观察这人。
纯璇剑,颜颐的佩剑,如今是名剑榜第十名,和他腰间挂的装饰物可不一样。
“你以势欺人,比不过便要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