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数个时辰前,问心崖
崖前由吵闹转为安静,众人将目光放在比试之人身上。
两人皆是少年成名,手中兵器也是稀世奇兵,而问心崖前决斗,足可证明两人的决心,对于这样一场比赛,众人期盼已久。
按榜上排名,碧昕在颜颐之上,获胜的几率更高,赌局就很好地反应了这一点,大家更看好一心问剑的碧昕,而颜颐琐事缠身,陪着枫阵跑东跑西,好像一直没怎么练剑。
但这并非绝对,有些人抱着冒险的想法,押了颜颐,还有人未发一语。
“你的事情都交代完了?”碧昕道。
“没有。”
“那趁现在,多说两句。”
“不需要。”
简简单单的对话,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观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若是不注意,仿佛随时会被空气中的杀气所伤。
那种杀气就像死神的手,紧紧扼住他们的脖子,抽掉他们的呼吸,让他们如行尸走肉,眼睛一动不动。
眼前似乎有画面在动,有人拔出了剑,眼珠记录了这一切,他们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生生地钉在那里,那种感觉很漫长,漫长到他们以为会化成石头,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刹那之间,那股压力又被撤去,他们松快起来,一下子从地狱跃至天空,轻飘飘的,随时会倒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碧昕受伤了。”
又有人道,“颜颐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人茫然四顾。
很多人都和他一样,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崖边一阵骚乱。
在骚乱之中,丢的不止一人。
“咦,刚才这里好像有几个人,是我记错了吗?”有人揉了揉眼睛。
“我也记得这里有人,”旁边一人道,“好像还配着刀。”
“碧昕呢?碧昕怎么也不见了。”
通往山崖的小径上,血迹点点。
刚才的比试之中,他们只比了一剑,而他中了一剑,那一剑并不致命,但就因为不致命,碧昕才更觉耻辱,生死对决之时,颜颐竟然没有用杀招。
可他感觉到了,颜颐身上有杀气,无比浓重的杀气,有杀气怎会没有杀招?
不对,这不是颜颐身上的杀气,也不是他释放出来的杀气,是山崖,问心崖中的杀气。
碧昕忽然明白了,问心埋骨,何为问心,何为埋骨。
与杀气相缠的必为正气,用剑之人需心无杀念,澄澈无垢,而普通的正气不会被视为威胁,只有得到山崖认可,成为它的对手,才有被它杀掉的资格。
心无杀念,这真是对他的讽刺。
碧昕苦笑两声,忽觉周围杀气浓郁。
“碧少卿,你要是没输该多好,省得我们动手,”单影懒洋洋地走出来。
这真是最糟的结果,出来的是碧昕,还是只受了轻伤的碧昕,就算他和贲雷联手,要杀他也有些麻烦。
“我看你也没有赢的希望,不如乖乖把命交出来。”
输?没有赢的希望?不知道单影是有意还是无意,碧昕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几个词。
苍崖出鞘,锋利无匹,只待收割眼前之人。
“真的要动手?”
单影颇不耐烦,然而这只是假象,利刃近前,单影飞速后撤,身后露出一柄剑,牢牢架住苍崖的攻势。
贲雷虽无碧昕的狠厉,却稳如泰山,只挡在那里,碧昕没有破绽,却也找不到对方的破绽,而此时,另一柄诡谲的剑正在靠近碧昕,不出单影所料,碧昕结结实实地中了一剑。
一番攻势下来,单影故技重施,又演化出各种变化,情势对碧昕越来越不利。
最后一击,单影想着,刺出宝剑,不是刺入□□的声音,而是金属碰撞之声。
“糟了,”单影飞速退后。
攻守转换,剑影闪烁,他也挨了一剑,不带丝毫犹豫的一剑。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可怕,”单影闪过慌乱,若是单打独斗,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胜,如此实力,排名真的在他下面?
对手越是可怕,他越要认真对待。
单影对贲雷使了个眼色,两人纷纷使出杀招,将碧昕逼到绝境,然后一击毙命。
山顶之上,众人奔涌而下,有人看到了这里的情况,喊道,“碧昕在这里。”
原本的剑偏离了位置,两人的杀招没有得手。
“现在怎么办?”
“先走,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一行人迅速撤离,远处的人越走越近,这才注意到碧昕满身是血,大叫道,“你看上去伤的很重,没事吧?”
甩开对方的手,碧昕捂着伤口离开。
旁边那人道,“你管他干什么,他这人就是这样。”
“可他看上去需要包扎伤口。”
“好了,别管了,他就是一匹狼,等你救了他,说不定反咬你一口。”
两人拉扯着离去,天色渐暗,又有两个身影出现,一大一小,将人捡走。
“这人是谁啊?”放下人,夏冶疑惑道。
“不是颜颐?”白晔也疑惑,他走近看了一眼,果然不是,怒道,“不是颜颐,你就将他捡回来?这是哪来的倒霉鬼?”
被后世称为医仙的白晔很不厚道地踹了地上之人一脚,此时的他尚不知与此人的恩怨纠葛,如果知晓,他一定会再补一脚。
“你下脚轻一点,他好像快断气了,”夏冶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若有似无的气息流过指尖。
白晔道,“没事,他命硬得很,死不了。”
☆、第 90 章
黑影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森冷的岩石,扶着岩石,枫阵小心站起。
周围忽有火光亮起,火光掩映之下,露出一人面容。
“花前辈,你怎么也在此?”
若他没猜错,这里应该是问心崖的内部。
颜颐和碧昕比试之时,窜出一团黑气,这团黑气谁也不攻击,唯独缠绕在颜颐周身,而更诡异的是周围人都没有发觉,不仅没发觉,还一动不动。
必须通知颜颐,不然他会有危险,正这么想着,那团黑气突然像是长了眼睛,分裂成两部分,朝他而来。
当时他只记得眼前一黑,就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我们必须快点,还有人也进来了。”
“快点?快点什么?”
枫阵小心跟上,没走几步,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惊鸿就在这里。”
“什么?”
枫阵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他辛辛苦苦跑了一年多,又是回家找古籍,又是去徐家参加赏笔宴,还为了那支假笔,差点被人当祭品,现在人家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如果花琼早就知道惊鸿在这里,为何没有告诉他?
枫阵如此想,也如此问了。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太可疑了,盯着那人的背影,枫阵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砰’的一声,枫阵因为太过专注,这回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花琼转过身,伸出手,道,“这里有很多骸骨,你走路时小心一点,看着脚下,不要乱想。”
花琼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提醒了枫阵,他仔细一看,又抬起手,露出刚刚摸过的位置,黑黢黢的一双眼睛正与他对视。
枫阵很想叫,但他忍住了,要随时保持名士风度,虽然现在还不是。
起身,整理好衣衫,抬头的刹那,隐约看见还未褪去的笑意。
枫阵忽然萌生一个想法,刚才花琼不会是故意的?怎么可能,枫阵驱散脑中的想法。
“崖前问心,功成埋骨,难道这些骸骨就是?”
随着更多的东西入眼,那些宝剑、名刀给了他最好的解释。
“崖前埋骨,不过是山中邪气积聚,吞噬活人,不明真相的人却为此付出性命。”
枫阵道,“若是值得,付出性命又何妨。”
“那什么算值得?”
“就以这些人来说,他们想要的是名,以性命为代价,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对他们而言就是值得。”
“名如何比得上性命,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那前辈觉得什么能比得上性命?”
这是一个相当唐突的问题,以两人的关系,枫阵并不觉得花琼会说,而花琼也确实没有再说下去。
火光跳跃,此地虽然无风,那火却像随时会灭掉。
人一静下下来,山中的湿气和寒气夹杂而来,枫阵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等等,前面有人,”花琼拦住了他。
“一定是孝正,”枫阵兴冲冲地上前,却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花琼无奈道,“我在哪都能找到,你在我身上下了蛊吗?”
“如果能这样做,会省不少事。”
花琼对枫阵道,“你先走,我和他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枫阵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担忧地回头看一眼,这两人看上去气氛不太妙,不知待会会不会打起来。
沿着道路前进,不知不觉间,原先那种寒冷渐渐消失,周围也亮堂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心跳声,还有难以抑制的激动。
在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似乎是等了很久,对方也激动不已,耳中不停回旋着一个声音,催促他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昊光万丈,尽数收敛。
“孝正?”枫阵惊讶看着面前少年,“刚刚是你在叫我?”
“不是,”颜颐侧目,目光落在一道门上,“是它在呼唤你。”
一左一右,左边是一柄剑,和纯璇不同,浑身透着古朴深沉,右边是一支笔,散发着淡淡光辉,犹如羊脂白玉般莹润,初看极为普通,近看,却又有着细微精妙的变化,意蕴无穷,见之不忘。
“惊鸿?”枫阵伸手触碰,那支笔似乎感觉到了,发出欢快的光芒,又似抱怨,抱怨他数百年来的无情,将它扔在此处。
枫阵又被旁边那柄剑吸引,“那这是葵烛?”
“就是它,刚刚救了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
颜颐和枫阵同时被黑气带入此处,这黑气可不是好心指引,而是想吸收两人身上的气,枫阵运气好,遇上了花琼,颜颐却不同,他被这黑气缠上,差点就醒不来,成为它的食物。
幸而有葵烛,葵烛和纯璇相互感应,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才得以逃脱。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重新望向门上的葵烛,枫阵道,“一定是先祖在帮助我们,让我们找到这里。”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先祖的事业,重写东陵碑。
“你不能将它取下来,”一道声音喝住了两人。
“为何不能将它取下来?”枫阵问道。
道默道,“你可知里面是什么?”
“不知。”
“里面封印的是天下至邪之物,一旦开启,将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枫清翼奔波一生,为之努力的不就是四方安定,海晏河清,也正是为此,枫巽才会在此设下封印,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
“那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能不取下惊鸿,而镇压数十万冤魂?”
“你这相当于饮鸩止渴,”道默怒道,语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之意。
听着道默的话,叶苕疑惑不已,他们不正是为了千日泣而来,如果不解除封印,如何得到千日泣?还是他理解错了意思?
道默继续道,“不取惊鸿,尚还有其它办法,一旦取出,永无回头的可能。”
枫阵抚过门上的纹样,笑道,“你一直不让我取惊鸿,其实正好相反吧,你是不是也想要里面的东西?”
“若是我想要,就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若是你不想要,为何不直接动手阻止,反而要说这么多?”
“我并不想以武力解决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危险。”
“那让他们出去怎么样?我看他们就很想要里面的东西,”枫阵看着一左一右,护卫在道默身边的两人。
一人他认识,卫仪,卫景范,刀榜第三,另一人却没有见过,但能进入,想来也不弱。
道默示意两人先离开,两人犹豫片刻,一前一后离开。
枫阵道,“现在你可以说其中的危险了。”
道默被噎了一下,胡子不自然地抖了抖。
“道默先生,你的胡子好像歪了,要不要重新贴一遍?”
道默伸手去摸,果然掉了一半,平常绝无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进来的时候,被邪气卷住,扯了一部分。
“你到底是谁?”枫阵又问,“算了,知道也没什么用。”
道默正酝酿着情绪,在这位前世兄弟面前,该如何正确揭露自己的身份,又能让对方惊讶,对方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而且以前的枫巽是这样的吗?半途而废、一知半解真的好吗?
不对,他不是为这些事而来,重要的是封印,封印,对,快点将封印揭下,再不揭下,花琼就会过来。
他死死盯着门,而枫阵却在快碰到门时,又停下了手。
“我突然觉得还是不要打开比较好,数十万冤魂和天下人比起来,确实是天下人更重要。”
居然在这种时候犹豫,道默快被枫阵气炸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既能修复东陵碑,又能保住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