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颔首:“嗯,我知道。不过暂时没什么异样,不好直接问他,以免方师弟以为秋水门怠慢客人。他在门中这段时间,你多看着他点,有什么不对,及时跟我说。”
“好。”
商离行又想道:“看来设立剑阵之事还需要谢师弟参与,这样也好,他还是会回来的。”
想是这般想,他心中却清楚地知道,所谓练剑不过是假托之词,无非是想给自己期待他的回归而找个借口罢了。
他心中一定,对何所悟道:“好,那等谢师弟回来再练剑,你们上午不用去后山了。”
何所悟离开后,商离行坐在书房照常处理事务,到了晌午时分,处理了门人送上来的信函,听闻谢留尘还没回来,他心神不宁。
他深深蹙起眉:“他还没回来?”
门人道:“没呢,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见谢兄弟回来。”
商离行闻言忍不住左思右想:“他会去哪里?他能去哪里?难道是——”
他陡然心下一惊:“对了,他昨晚说他要去找傅长宁报仇,依他现在剑意全失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傅长宁的对手?”
他心头大骇,腾地站起身来,额边渗出汗珠,又很快想着:“说不定这家伙是在跟我置气,他只是躲起来了。”
他松了口气,又坐了下去。
他这番动作,看得站在门边的门人纳闷不已。
商离行挥挥手:“没事,先出去吧。”
他抛却心中杂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书信上。
夕阳西坠时分,谢留尘还未归来,心绪不宁的商离行终于彻底确定谢留尘是去了周家村。他再也说服不了自己,抛下手头信件就要去找人。
商离行离开书房,对着门人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一趟。”便急忙忙快步走出秋水门,朝着凡间周家村的方向疾奔而去。
来到周家村之时,天色全然暗了下来,抬眼只见山林黑影沉沉,树影婆娑,隐约听得其中乌鸦嘶哑的叫声。商离行慌忙来到傅长宁的墓穴,只见墓穴周围遍地乱石黄土,坑坑洼洼,不复之前的完好。
凭借良好视力往下望去,只见洞穴左边是一面倒下的土墙,现出其中一个脏兮兮、黑漆漆的缺口,正通向不远处的一个地洞。
傅长宁不在此地。
谢留尘也不在此地。
“人会在哪儿呢?”
越是找不到谢留尘,他就越是煎熬。此时两人都不在此地,难以担保不是傅长宁将人抓走了。或许,或许谢师弟已经遭遇不测了?
此种念头一出,商离行眼前一黑,心跳开始狂乱跳动。
这家伙被自己一句气话就赶跑,当真任性妄为。他恨极对方隐瞒自己祁欢与风归云之事,可是,可是如果对方真的死了,那自己估计也会郁郁终生了。
这愚笨的小家伙,真让自己又爱又恨。
不对,事情说不定还没到最可怕的地步。他神色凝重,目光放在那个散发浓浓腥臭味的通道上,衣袖一挥,足不沾地,刹那间,又回到周家村村口。
商离行走出数十步,忽而,止住脚步。
他敛眉垂眸,嗅得地面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泥土腥臭味,眸光一变,沿着那味道一路追赶过去。
等来到村头外的树林中,听闻潺潺水声。拨开树叶,见得林荫树下流淌着一条小溪。
谢留尘的青色外袍被胡乱扔在一旁,
人却不在这里。
商离行快步走到溪边,拾起外袍,却只见上面痕迹脏污,还带了点墓穴里的腐烂气息。他顿然全身冰冷,脑中轰隆巨响,他冲到溪边,不住左顾右盼,着急地大喊道:“谢师弟!谢师弟!你在哪儿?你快点出来,不要吓我!”
“哗啦”水声顿起,商离行回头一看,只见汩汩流动的小溪之中,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先是光洁白皙的额头,后是一对黑漆漆的眼珠。
那双眼睛透着氤氲的水汽,怯怯地望着他,眼皮不住眨动:“商师兄?”
商离行眼眸一紧,顿时三步化作一步,不顾衣裳湿透,跳进小溪中。
他动作势如破竹,带动整条原本平静的溪流都搅动起来,谢留尘被溅得水珠进了眼睛,正要起身擦拭,商离行却已经冲到他身边,一把将□□的他自水中拖起,死死按住他光溜溜的臂膀,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一路上在想什么?我以为你死了,死在傅长宁手里,我害怕见到你的尸体!”
谢留尘被他唬住,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商……商师兄?”
商离行手下按得愈紧,眸光紧紧盯视他:“你就是存心想让我担心害怕对不对?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我放不下你,就故意以此扰乱我的心思?想逼我主动跟你和好?”
说到最后一句,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恢复点平素的冷静。又想起自己平白担心了他整整一天一夜,还千里追来周家村苦苦寻觅他的下落,这家伙却居然躲在这里洗澡!
他突然恼怒起来,为自己多余的担心感到可笑,松开他,转身就走。
谢留尘这下可不傻了,商离行来找他不就代表心中还有他的存在吗?要是再让商离行自他身边离开,以后就再难挽回了。他深一脚浅一脚淌在溪流中,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恳求道:“商师兄!不要走!”
商离行被他抱住,果然停下身形。
谢留尘将头蹭在他背脊上,带着讨好的声音道:“商师兄,对不起,我以后不再冲动了,不会再骗你了,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他也不确定对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商离行既然会为了他一再违背原则,就证明他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毫不在乎。
他将商离行抱得紧紧的,低声哀求着。
被他抱住的身形僵住,谢留尘略微忐忑。
“商师兄?”
感受着背部衣裳湿淋淋的感觉,商离行深深吸气,他缓缓转身,眼中闪着谢留尘看不懂的神采,而后手一挥,将他一把揽进怀里。
“……你赢了。”
谢留尘被他抱住,又惊又喜:“商师兄,你原谅我了?”
商离行温声道:“我有什么办法?在听闻你可能出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就跟当年双刀峰上一模一样,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放不下。”
谢留尘将他的心里话听在耳中,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搂住他的脖颈:“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放不下你,要我离开你,还不如要我去死!什么三个月五个月,我都不在乎了,我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说完,他抬起头,双手勾住商离行的脖子,急切地要去吻他。
商离行也是热血沸腾,正要回应这一吻,蓦地,嗅出耳旁濡湿水汽下淡淡的血腥味,冷静将他推开。
谢留尘察觉不对,飞快缩回手。
“你的手——”商离行目光触及他鲜血淋漓的手,双眉蹙起。
谢留尘挣扎着将手伸到身后,呐呐道:“没事,没事了,小伤而已。”
商离行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心:“受伤了还敢碰水,我看看!”
他低着头,看着谢留尘伤痕累累的手心,眉峰蹙得越来越深,谢留尘就看着他笑。
商离行瞪他一眼:“还笑?你知不知道,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谢留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再三确定道:“你真的原谅我啦?
第一百五十七章
商离行取出药丹,为他涂抹伤口,道:“他们的死都不是你害的,祁欢也说已经原谅你了,我还能怪你什么?你也早为此付出代价,吃了苦头。”
谢留尘乖巧任他处理手上伤口,低着头咕哝道:“可是我杀不了傅长宁,没办法帮他们报仇。”
商离行叹道:“会有机会的,只要你不再像这次一样冲动行事就好。”
谢留尘本是开开心心的,听闻他训诫一般的话,又收了笑容,羞愧地低下头。
低头时,才发觉眼下情景多么古怪。他没穿衣服,全身赤条条的,身上水珠不住往下滴,跟商离行面对面站着,两人脚踝都浸在溪水中。
商离行除了裤脚被溪水打湿外,因为刚才跟他抱来抱去,身上的衣裳也是湿透大半。
他察觉眼下的窘态,脸上轰的一声就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要爬上岸穿衣服去。
商离行正心无旁骛为他包扎伤口呢,见他不安分,将人拉紧,皱眉道:“干什么?”
谢留尘无法收回手,只能掩饰般缩起肩膀,拼命捂住下半身,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去穿衣服……”
商离行见他忸怩的样子,霎时便明白了:“喔,原来谢师弟是害羞了?”
谢留尘恼得忙转过身:“才不是。”他挣脱了商离行没怎么用力的双手,转个身,落荒而逃一般跳上岸,两条细白长腿穿梭在草丛中,在商离行眼前荡来荡去,看得他忍俊不禁。
谢留尘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捡起岸边那几件仍散发着臭味的衣袍,闻了闻,又不肯穿了。
他微微侧目,见商离行还站在溪流中,一动不动,笑望着他,显然没把他赤身裸体的尴尬看在眼中。
谢留尘有些安心,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干脆走出石头角落,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提着衣袍,直对着商离行走到溪边,手一松,将衣服扔进溪中。
“洗一下。”他红着脸解释道,旋即蹲下身,强迫自己忽略身上异样感觉,在溪边浣洗衣服来。
商离行始终笑意不灭,也上了岸,脱去身上被打湿的外袍,扔到一旁,而后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上的衣裳:“我来吧,你手上还有伤。”
谢留尘没让他动手,不肯抬头,坚决说要自己洗。
衣裳只是沾染了泥土,并未脏到哪里去,谢留尘搓洗几下,以真气烘烤两人的衣服。
这番动作下来,又过了两个时辰,夜色更加深了。
谢留尘烘好了衣服,背对着商离行,衣服提在手上,正打算穿上。穿到一半,他突然觉得就这么错过今晚实在有些可惜,他转了个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商离行,鼓起勇气问道:“商师兄,你现在是不是也跟以前一样喜欢我了?”
商离行也正穿着衣服,闻言眨眨眼:“你说呢?”
谢留尘道:“之前说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可是被我搞砸了。虽然你说你放不下我,可是,”他嘴角往下微撇,“我不确定你只是原谅我,还是真的重新爱上我?”
先前商离行曾说过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他还是觉得商离行来找他只是怕他出事,而并非对他有情。在没得到最确切的答案前,他不敢妄想太多。
商离行看着他怯生生望过来的样子,心中好笑,招手道:“过来。”
谢留尘抬头,眼中满是惊喜,双足不由自主地开始走动。
他只穿着雪白内衫,衣襟没拢好,露出大半个胸膛,下半身光溜溜的,一颗心噗噗乱跳,也没顾得上害不害臊,双眼亮晶晶地走到他身边。
他眼带期待地望着他:“商师兄……”
商离行说了一句:“这是我的答案。”接着,按着他的后脑,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谢留尘感觉着嘴唇传来的温软触感,眼前无数星光闪烁,他得到肯定的答案,只觉整个人都快活得要炸了。他激动难抑地抱住商离行:“商师兄,我爱你!”
商离行闭上眼睛:“商师兄也爱你。”
二人在山野溪边热烈接吻,这一片安谧的夜色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天地的见证。
谢留尘好生得意快活,在他这一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最爱的人就在眼前,柔情款款,爱意绵绵,与自己两情相悦、唇齿相交。什么四族恩怨,什么种族立场,在这一刻,全是虚妄,全是狗屁。
商师兄终于回应了他,终于重新爱上了他!
吻着吻着,不知是谁先起了反应,也不知是谁先脱去对方的衣服……
————【此处省略两百字】————
翌日清晨,晨曦未现,商离行在一阵铮鸣剑声中醒来。
他躺在岸边石头上,身下是自己的衣裳,身边空荡荡的,那人先一步醒来,还十分贴心地把他的一件外袍盖在他身上。
商离行回忆着昨夜滋味,心中惬意非常,懒洋洋叫了一声:“谢师弟……”
那不远处的剑声依言停下。而后,那人走出树林,“蹭蹭蹭”地跑过来。
商离行优哉游哉地躺着,笑着望向来人。
谢留尘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侧,假装不满地抱怨道:“你怎么还不起来啊?已经天亮了。”
商离行慢吞吞伸了个懒腰:“好累啊,起不来,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昨夜把商师兄折磨成这样。”
“到底是谁折磨谁啊?”谢留尘侧首瞟他一眼,嘟囔道:“昨晚,昨晚明明是你把我,哼——”越说越难为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商离行半坐起身,凑近来,低声笑道:“我把你怎么了?说啊。”
“不说了!”谢留尘恼羞成怒地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