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进了屋子,可是吓坏了,屋子里躺着邝贵妃娘娘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凤栖宫再下旨意,十几个太监,把贵妃娘娘的尸体抬到了停尸房。受伤的赵东被暂时安置在御医殿旁边的小屋里,方便照顾。赵远哭的太凄惨,抓着哥哥的手怎么也分不开,没办法只能一并带走。
赵凌早早趁乱离开了彩月宫,第一步计划很成功,两个小皇子,顺利入住御医殿旁的小屋子。他算准会这样,蔺皇后表面冷若冰霜,但骨子里却是非分明,邝贵妃有错,但小皇子无辜,她可以放着邝贵妃自生自灭,却不会对重伤的赵东见死不救。
穿过长满紫色藤萝的长廊,赵凌见一金顶奢华马车,停在兰芳宫的门口。
赶马的小厮认识赵凌,这不是今早与自家主子刚刚分别的十三皇子吗?自家主子与十三皇子的关系十分亲密,一路上经常邀请十三皇子同坐下棋品茶,时不时的还亲自做菜给十三皇子品尝。他伺候乌岚十多年,主子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热情的。
赵凌算准,乌岚此时已进宫。乌婉大小姐是他唯一的亲姐姐,他回来梁都,当是第一时间来看她的。
“我想见你家主子,麻烦通报一声。”兰芳宫虽没有皇子,却独门独院,地脚僻静,他路上听乌岚说,当年乌婉入宫的时候,乌家送了半个国库的嫁妆,梁帝再吝啬,也得给个像样的院子吧!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乌岚跟在后面。
“十三,快进来,”乌岚很高兴,“姐姐还没见过你呢……也不是……她只是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
“我想请乌贵妃帮我个忙。”
赵凌细细算过,他赵敛在大梁皇宫里,无权无势,半个朋友都没有,唯一能依仗的苏妃,却是与邝贵妃水火不相容的仇人。苏妃险些被邝贵妃烧死在念明寺,非但不会帮忙,说不定落井下石,直接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要来,像过去对待赵敛一般打骂折磨。
乌婉是唯一可能帮他,还有能力帮他的人。
路上与乌岚的交情,也能派的上那么一点点用处。
兰芳宫处处透着奢华糜烂的气息,挂着的字画,是先祖皇帝的真迹,花瓶是千年前的流光凤璃瓷,屏风是南阳地界一万只孔雀羽毛打散拼成的万雀锦,就连椅子凳子,也是几百年才长成的弘阳木所制,正是乌家的家训之三——银子一定要花在看得见的地方,越明显,越能体现出银子的价值。
赵凌再见乌婉,物是人非之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乌家小姐成了中年妇人,胖了何止一圈,骑着马提着剑追着他非要比试的那个身轻如燕的婀娜少女,早已伴随着岁月长流无影无踪。
难怪搜寻赵敛的记忆,并没有乌婉的存在。
不是没有,同在皇宫总见到过。只是变化太大,赵凌没有识别出来而已。
“乌娘娘。”此时不是吐槽身材走形的时候,“我想请乌娘娘帮我个忙。”
乌婉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的求她帮忙。
皇宫里,她只与苏妃交好,听的多半是十三皇子的坏话。本想教训乌岚,怎么能跟那种胆小又恶心断袖做朋友,但第一次面对面,乌婉却觉得这孩子不简单。
那双眼睛里,满满是智慧。
“说来听听。”乌婉起了兴趣。
赵凌说,“求您救救十四皇子与十五皇子的性命。世家贵族里,除了洛王府跟玄乌阁,就只有乌家的马车,能随意在皇宫进出。”
乌婉还不犹豫的说,“不救。太后下毒,是为了大梁江山社稷,为了后宫安宁,邝悦榕是自作自受,我凭什么要冒险救她的孩子?”
“孩子无辜,请乌娘娘三思。”赵凌没想到乌婉会立马拒绝,她与邝悦榕该是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姐姐……”乌岚被乌婉打断,“别人都可以,只有姓邝的不行。唯有他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还有你,我警告你别乱管闲事,惹上宫太后,你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赵凌还想再求一求,被乌婉命下人轰了出来。
乌岚很抱歉,“姐姐怕我偷偷帮你,今晚不让我出宫。”
“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或许是年龄大了,或许是在后宫待久了,乌婉不愿冒险,心眼也越来越小。换做赵凌上辈子,他绝对会破口大骂把这胖姑娘骂醒,但此时非往日,赵敛这张脸,虽然有五分像他,终究不是他。
重生的事,他不打算与任何人说。
乌婉是一条捷径,路有千万条,只是麻烦一点而已。
最坏的打算,把两人塞进粪桶里,只要能出皇宫,邝侯爷怎么没有点儿手段把人给接走?
赵凌在宫里溜达,盘算着如何与邝侯爷搭上线。赵敛混的太差,没有朋友不说,下人也没拉拢过。真不知道他这十八年都是怎么活的。
“让开!”马车隆隆经过,速度极快,赵凌被挤到路边的草地里。
咦?
算算日子,是了没错。
燕国皇子……现在应该是王爷了,这个时候,该来大梁国吃喝玩乐了。
在大梁皇宫重地,能行驶的如此狂野,目中无人的,果断是蔺王爷的马车。
人运气好了,想什么什么就送上门。
第10章
马车果然停在了凤栖宫外。
蔺王爷下马车,进了凤栖宫。身为当朝皇后的亲哥哥,蔺王爷压根不晓得避嫌两个字该怎么写。
自从妹妹作为和亲公主,远嫁梁国后,他每年都从燕国远道而来,与妹妹说说家常话。
马车旁看守的侍卫,眼前忽然蹦出来两个小石子。
“什么人?”
小石子又砸中了他的后脑。
侍卫转身,想找到小石子的来源,可黑暗的花丛里,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他转过身,继续看守马车。
蔺王爷明日便要回国了,此番,是来与妹妹告别,他千叮万嘱妹妹保重身体,这些年来,妹妹越来越憔悴,他看着就心疼。可心疼也没办法,妹妹拒赵起千里之外,从不给他好脸色,夫妻二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后宫的麻烦事多,宫太后又不是省油的灯,嫔妃妻妾互相争斗,动不动就来个暗杀投毒。
蔺皇后把兄长送到凤栖宫门口。
“妹妹,哥哥有句话,不知当劝不当劝。快二十年了,什么心结打不开,何必呢?全天下也就赵起惯着你,容忍你的性子,不跟你一般计较。眼看夏儿快成年了,赵起他还不立太子,不就在等着你开口吗?”
蔺皇后冷着脸,“我与赵起的事,与你无关。”
“好好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蔺祝翁摇摇头,这个傻妹妹啊!
马车里,蔺王爷揉着眉心,年纪大了,从前打仗时候受的伤,后遗症显出来了。一到晚上就犯困。
脖子冰冰凉凉。
他顺手一摸,这是啥?匕首?为什么横在脖子上?救命!
没等他喊出来,嘴巴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捂住。
他没法回头,看不见身后是谁,只知道这人细胳膊细腿儿,个子不高。大梁皇宫,突现刺客。蔺王爷后悔没带护卫,他不会武功,如今身临险境,唯有求饶一条路。
“呜……呜……呜……”
“闭嘴,”赵凌说,“照我的话做,不然宰了你。”
蔺王爷频频点头。
赵凌用小石子引开守卫的注意,翻身躲进马车里。蔺王爷贪生怕死,挟持他借马车一用。他用布条蒙住蔺王爷的眼睛,让蔺王爷指挥车夫驾驶马车,到了御医院的旁边。赵远等在门前,按着十三皇子的意思,邝贵妃死讯传开,他们今晚必须出宫。
出宫谈何容易?戒备森严,夜里城门还是封闭的。可赵敛说他能找到马车,竟然真找到了。
马车夫被指使去御医院拿药的功夫,赵凌说,“上车。”
赵凌只探出脑袋,他一手按在蔺王爷的脖颈上。
“你……你……”
“闭嘴!”
蔺王爷跟上辈子一样,表面斯文君子,骨子里是个贪生怕死的草包。被敌军抓后,刑具还没招呼上去呢,哭爹喊娘的一秃噜把自家家底招的一分不剩。
赵远背起哥哥,上了马车。
马车夫回来后,又听蔺王爷命令,“走……走……出宫。”
赵凌丝毫不敢懈怠,没出皇宫,就不算安全。
梁宫无人敢拦着蔺王爷的马车,这马车每年都来,马车主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陛下的至交好友。
夜深人静,只有几个守夜的侍卫轮班站岗。
宵禁中的宫门,缓缓打开。马车出了宫门,先走主道,又从主道偏向一条幽深的巷子。
“停车。”蔺王爷命令,他只是怕死,但不是傻子,刺客只是想用他的马车而已,并不想杀他。
到了目的地,刺客的匕首渐渐收了回去,却往他的嘴里塞了个圆圆的药丸子。
咳咳咳……
“这颗药有剧毒。两天后,你来这里,找我要解药,如若不然,必死无疑。”赵凌悄悄说。
“你……你……”
“让你的车夫去远一点的地方。”赵凌听四下无人,刚刚好。
蔺王爷照做。
赵凌让蔺王爷留在马车里数一千个数,否则就不给他解药。蔺王爷听话的数数时,他与赵远带上昏迷的赵东,从巷子深处拐进另一条巷子里。
十五皇子经常来邝侯府找舅舅玩,但从来不知道,从深宫到邝侯府,还有这么一条捷径。
梁都的民居,由横七竖八的小巷子穿了起来,三人大半夜敲响了邝侯府的大门。
睡眼朦胧的下人,提着灯笼开门,可是吓了一跳。宫里的小少爷怎么跑出来了?伤的这么重是谁干的!
赵远扑向管家爷爷,“母妃不在了!呜呜呜……母妃她不在了……”
“什么!”管家的心噗通噗通,大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上个月回来拜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此事,邝侯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定是宫里把消息封锁住,多半是有猫腻。他们邝家身份尴尬,宫太后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他找人把两个少爷安顿好,迅速与一个小厮说,“赶紧去云香院,把侯爷找回来!就说十万火急,出大事了!”
赵远把赵东交给下人,却不见十三哥的身影。
“谁带你们出宫?”老管家忽然想起来,两个孩子大半夜,是怎么闯过宵禁宫门的?
“是……是……”赵远忽然抿起嘴,不说话。
管家露出和善的笑容,少爷长大了,少爷是在防备他。
无论那人是谁,都是他邝家的恩人。老管家把孩子抱起来,“没事就好。”
……
赵凌把人安然送了出来。
好在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十三皇子,除了苏妃,恐怕无人会过问他的死活,更不会发现他人失踪了。
一个人徘徊在宫墙外,上辈子,他与他大哥经常偷偷半夜溜出来,去花街柳巷偷看姑娘洗澡,再打上一壶好酒,带去洛王府,霸占洛家的后院,蹭几盘新作的点心。喝不完的,就就地埋起来,以后再来喝。可每次再来,他们又带新的,埋在地下的从来也没动过。
洛王妃早逝,洛王爷常年在漠北洛王府居住,还是世子的洛溢,因为太子伴读的身份,独自一人常年住在梁都。
当年赵凌顶顶羡慕洛溢,没有家长在身边唠唠叨叨的管束,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家兄弟喝酒,洛世子喝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人生乌七八糟的不如意,都随着夜风消散。
洛溢应该是特别不愿意两人来,但碍于情面憋着忍着。两人不仅将他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后院弄乱,还总是挖坑,把酒埋到地下。天知道埋到了第几层。第二天天不亮,洛世子还得负责把这两位爷送回去,洛王府马车能自由进出宫中。
走啊走,鬼使神差的,赵凌被一扇门挡住了去路,抬头,是他熟悉不过的洛王府。
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赵凌心血来潮,看着干净的一丝尘埃也没有的洛王府院墙,捡起一个石头,在上面刻了一串诗文,大意就是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到此一游以此证明。哈哈哈,洛溢看见定会被气死,重刷墙大概不行,洁癖症严重的洛溢,多半找工匠师父推到重建。
呼呼,身后有冷风。
干完了坏事,赵凌心满意足的要走,却被一声忽如其来的“站住”,吓得脚酸腿软。
宁庄一身夜行衣,似乎也是做完坏事刚刚回来。他一剑刺过来,赵凌迅速举起双手,“大侠……我错了……我真的是路过……”
“怎么又是你!”宁庄真想一剑刺下去。
我也想知道……赵凌默默地问。
有宁庄必有洛溢,两人是连体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个样。果然,洛溢姗姗来迟,却是骑着马,穿着普通富贵人家的长衫。
洛溢的马,停在赵凌面前。
赵凌用后背挡住刚刚刻下的字,这倒好,人赃并获,他做好了被发现打死不认的打算,说,“洛王爷,您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
宁庄替主子回答,“遇上燕国蔺王爷,非说城里有刺客,刚才还劫持了他。我们左右无事,便给他查一查。哪里来的刺客,定是他梦游了。倒是你,鬼鬼祟祟,居心不良。你该不会是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