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这是什么带剧毒的蛊虫,身子僵硬着不敢动弹。
余烬云黑着脸,刚想要掐一个火诀将他肩膀上那虫子给烧掉的时候,一团莹白色的火焰比他更快,眨眼便至。
那火星子一缠上,那虫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化为了灰烬散入了风里。
“道友莫怕,这不过是个给小孩子玩的寻常玩意儿,没什么毒的。”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清亮悦耳,似宫铃般清脆。
“谢谢啊。”
听说没毒之后,万里这才重重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弯着眉眼朝着前面那个少年毫无芥蒂地笑了笑,灿烂一如此时耀眼的太阳。
月白色衣衫的少年被这笑容晃了一下,面颊泛起了点点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
“没,没什么,随手之劳而已,道友无须在意。”
是桃源的人。
看那样子应当和万里年纪相仿,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怀春的时候。
“师弟,你怎么又落后头了?快跟上来,别一会儿迷了路让我们好找。”
前头一个面容清俊的白衣少年拨开人群往这边赶过来,他刚伸手扣住少年的手腕,余光便瞧见了万里。
他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认出了这是缙云的服饰。
虽也是一袭白衣,只是那衣襟处绣着一朵金云,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缙云剑宗的道友?”
少年神情一凝,朝着万里方向拱了拱手。
“我们是来自桃源修者,师从芳主白芷。”
“不知道友师从?”
对方虽然并没有自来熟到直接介绍姓名 ,却点名了师从何人。
这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修者相见当先报上来路,互相告知一声。
如若是双方交好的宗门,也好得空上门拜访一番,不至于失了礼数。
“啊,你好。”
万里刚开口,视线便不小心对上了那小少年明亮清澈的眸子。
他挠了挠面颊,觉得不大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我师从……”
“万里。”
前面一个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地唤道万里。
已经和余烬云相处了好些时日的少年自然听得出来对方是生气了。
“你还要在后面逗留多久?”
万里身子一僵,悻悻地看向沉着脸色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余烬云。
明明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男人只是这么站在人群之中,他还是一眼瞧见了他。
“抱歉,我还有事。”
他朝着两人挥了挥手,而后慌忙往前头小跑着过去。
“下次有缘再见!”
余烬云见万里跟过来了之后这才面色稍霁,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少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步子迈的比之前要大,像是故意想让他费力跟上一般。
“小气鬼。”
“……你说什么?”
男人嘴角抽搐了下,额头青筋乍起。
尽管周围人声嘈杂,而且万里也是小声嘟囔着的,可余烬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没什么。”
万里嘴上虽然说着没什么,可心里还是觉着余烬云有些小题大做了。
明明只需要提醒他快点跟上来就行了,却非要冷着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那少年明显对你有意,从一开始就一直注意你。”
男人沉声训斥着万里,眉头皱着负手而立,俨然一副长者模样。
“你既然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就早些断了结道侣的想法。”
“也不要给别人留有念想。”
余烬云刚才便注意到了,那少年从万里拿木盒子把玩之前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能够比他反应更快的用火诀烧掉虫子的原因。
“???师父,你说什么呢?”
万里震惊极了,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看什么陌生人一样打量了许久。
在确定了对方不是谁变换而成的之后,这才恍惚地开口。
“那个人只是顺手好心帮了我而已,你可不要腐眼看人基啊!”
万里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道侣不仅仅只局限于异性,同性亦可。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这不仅是对他的污蔑,也是对我,对你的徒弟人格上的侮辱啊!”
他边说着边痛心疾首地锤了锤胸口,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刚才还义正言辞地教育着万里的余烬云,被对方此时的反应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他顿了顿,本着不耻下问的谦逊姿态疑惑地开口问道。
“……什,什么鸡?”
“……”
作者有话要说: 余烬云:什么鸡?
万里……唧唧复唧唧。
第三十五章
自余烬云出关之后,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落日涯在今日清晨竟然有了动静。
一直在凌云峰打坐运转功法的陆绥感知到了周围灵力的异常波动, 他猛地一睁眼。
瞥见了桌子上的茶盏微微震动着, 茶盖子在上面跳了跳, 和白瓷杯碰撞的声音清晰至极。
这灵力的波动不是来自别处,正是前面落日涯方向。
陆绥眼眸闪了闪,几乎不用怎么多想v便知道是剑宗宗主即将冲破瓶颈出关了。
他起身打算赶去迎接,可刚推门出去的时候, 天空一道惊雷“轰隆”落下,瞬间便砸在了凌云峰的正前方。
像是落下一颗陨石似的,直接凹陷了一大片。
这动静不小,在落下的瞬间那四周被飓风扬起的尘埃肆意。
陆绥眯了眯眼睛,从那漫天的灰尘里这才看清楚了里面隐约的一个轮廓。
他一愣, 抿着薄唇静静地等待着尘埃散去。
这里面的人的灵气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师傅临沂的,可这身形却差了太多。
尽管此时的尘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然而陆谨能够辨认出那身影娇小,不过十岁孩童高,没有丝毫成人体格。
“咳咳!呛死我了!”
里头的人声音也稚嫩清亮, 他挥了挥手将周边的尘埃挥去。
陆绥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眼前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那模样和他师父极像,甚至神态都相差无几。
小少年穿着一身黛绿色道袍, 看上去和这一片山色朦胧近乎融为一体。
他抬起手掩着口鼻,另一只手还在挥散面前的些许尘埃。
“这天雷来得真是时候,要是我没防备可真的要把我给生生劈傻了。”
他这么嘟囔着, 面上严肃,和奶声奶气的声音对比起来显得莫名好笑。
“……师父?”
男人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
“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听到陆绥的声音,小少年抬头看向台阶之上。
他拍了拍衣袖,情绪倒是波动不大。
“还能怎么?我马上就要突破瓶颈了,结果这个时候好巧不巧来了一道天雷。”
临沂说到这里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后没抗住,暂时被削去了些许修为,就变成现在这副孩童模样了。”
因为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已,所以他倒是看得开,语气淡淡,神情也没有丝毫的阴郁晦涩。
“对了,此次新入的弟子资质如何?有没有给我留上一个?我好几百年没收徒弟了闲得很,正好解解闷儿。”
临沂御风直接往台阶之上飞去,尽管和男人站在同一水平面上,却还是比对方矮上一大截儿。
他不爽地蹙着眉,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陆绥敏锐的觉察到了临沂的情绪变化,他也没多想,十分体贴地蹲下来和对方平视。
临沂这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揉了揉刚才因为抬头而有些酸涩的后颈。
“有资质合适还尚未拜师的剑修吗?”
“剩余的尚未拜师的剑修没有。”
陆绥摇了摇头,他眼神闪了闪,看着眼前孩童大小的临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少年模样的临沂本来因为之前叫陆绥帮他留意一个弟子给他,却没有做到而有点儿不愉。
这个时候又见对方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心里更是不痛快。
“还有什么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临沂的性子和缙云严谨的风格一点儿
也不像,反而更像是个不受拘束的散修。
在整个缙云,他最聊得来的不是自己的徒弟陆绥,而是风彻。
可能因为脾气相近,风彻不怎么喜欢陆绥古板无趣的性子,而临沂也有些看不惯。
说话也从不客气。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在临沂不耐烦地催促之下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剑修没有,可师父你多了个师弟。”
“????”
————————
这边的万里并不知道自己喜提了一名新鲜出炉的小师弟一枚,此时他正被人群挤到了一处装潢华美的酒楼之下。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红幔飘扬,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的往这里头挤,好像要举行什么重大的活动似的。
余烬云见万里被人群挤走了后便立刻跟到了这儿,他顺着少年好奇的视线抬眸看去。
上头[怡春。楼]三个鎏金大字清晰可见,门口虽没有什么衣着暴露的姑娘娇声笑语的招揽着客人。
可光看这装潢和进去的人便知道是什么地方。
“……你想进去?”
因为来来往往很多人,人声嘈杂,余烬云凑近低声在万里耳边这么说道。
那声音透着些许冷冽,如冬日的寒风直往衣领里灌一样。
“我想进去看看,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南疆的这种风月场所比起其他地方,招揽客人的方式要含蓄委婉些。
他们一般会将红色的纱幔挂在屋檐处,每日都会有姿色姣好的姑娘在看台上抚琴起舞,表演才艺努力来引得客人们的青睐。
你看上谁,便出价,这些都是不成文且约定俗成的规矩。
比起其他地方,这样倒多了些风雅情趣。
不显得那么庸俗嫌恶了。
余烬云削薄的唇抿着,见着少年一脸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拒绝的话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正在他犹豫该不该答应万里,毕竟只是去瞧瞧些才艺表演,算不得什么龌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下意识的有些抗拒。
“这位小哥,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吧?”
一个拿着折扇的男人在旁边自然听到了余烬云和万里的对话,他笑了笑。
“今日可是来表演的可都是楼里最善舞善琴艺的姑娘,如若错过了可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欣赏到这样的琴音和舞蹈了。”
“你们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南疆,如果不看一场南疆姑娘的舞岂不是太遗憾了?”
南疆人不仅以善蛊闻名,这儿的姑娘大多身姿曼妙,腰肢柔软,跳起舞来如天上神女一般赏心悦目。
万里以为这里和现世的演出一样,因此兴味更浓。
他眼睛亮的出奇,视线灼热地注视着余烬云,让他难以忽略。
“师父,我们就去看一眼成不?就一眼。”
少年比出了一根手指,带了点儿讨好语气。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也饿了,正好进去坐着吃点儿东西。”
“而且……”
万里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对余烬云说道。
“这里人多,没准能够碰上作恶的毒修呢。”
南疆的毒修不是所有人都是那种埋头苦干 ,研制毒药的人。
有好些为了试验蛊毒毒性会去抓好些凡人试毒,
还有些更甚,想着快速提升修为会将目标落在修为尚浅的修者身上。
用蛊虫吸干他们的精.血和灵力,最后化为己用。
着实恶毒。
这也是余烬云带万里来这里的原因,他的试炼对象不能一直是妖兽,也有作恶的修者。
这种靠吸取修者灵力的毒修一般不成气候,正好给少年练练手。
只不过这种毒修却不是第一时间就能碰上的,他们得稍微等等。
人多的地方嘈杂混乱,最适合毒修放蛊虫。
而此时的忆春。楼恰好符合毒修下手的要求。
余烬云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抿着薄唇沉着脸色答应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余烬云他们算进来的比较晚的,按理说已经没什么位置了。
可这一次他的银子带的充裕,余烬云随手给了锭金子便被人喜笑颜开地安排到了最好的位置之一。
万里见了不由啧啧感叹,无论在什么时代,这个钱真是个好东西,人人都爱它。
一共有三楼,他们被安置在了靠窗边视野最好的二楼雅间。
少年将帘子卷上,探出脑袋好奇地往下看去。
下面有一个台子,纱幔飘扬,看着就晃眼。
此时好几个人合力抬了个大鼓上面,红釉金纹,鼓面朝上,足够承载三四个人的重量。
“师父,他们抬了一面鼓过来,还挺大,不知道要干什么。”
和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的万里不同,余烬云从进来到现在都是冷着脸色的。
他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对这凡间的事物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别跟个猴子一样,过来坐下。”
男人一身白衣,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