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里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白疏羽再开口时,已换上了一副寻常的平淡模样。
“朕差点忘了,仙团刚去给朕买了发带。得赶紧找到他,否则他会在这儿迷路的。”
这么一说,夜莺也想起来,在这之前毛团拿了两个铜板跑去发饰店里给皇上买发带去了,这会儿不见着他们人影,肯定焦急万分吧?
“皇上,属下这就去寻仙团回来。”
=====
发饰小店的老板娘刚送走两位客人,忽然看到店面门口有一团雪白的身影在逐渐靠近。她定睛一看。
“哟,这不是刚才那位青衫公子的宠物吗?”
我可不是宠物……不过,顾不上那么多,毛团在她的面前停住,一面指了指方才自己看中的两条发带,一面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铜板。
“呼噜呼。”老板娘,麻烦您拿两条发带给我吧!
见毛团冲着自己呼噜叫,举起的手里捏着两枚铜板,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好好,你莫急,这就去给你拿来……”
说着,她转身从货架上去取那两条发带。萧昀天在原地耐心等待着。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不祥的直觉让他缩紧了身子。
“哇,这里有只白白的毛团诶!”
稚嫩的童音未落,萧昀天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软背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
“呼噜!”
毛团猛地一哆嗦,快速挣扎了几下从后面那人的魔爪里险险逃了出来。他回过身,正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自己身后,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甘心地再度伸出了手。
“呼噜噜。”毛团往前边挪动了几寸,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萧昀天暗道不好,连忙缩起四肢准备滚动。
见毛团试图逃跑,小孩嘻了一声,整个人扑了上来,一个“泰山压顶”把毛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小孩抓住毛团软绵绵的身体,肆无忌惮地揉搓了起来。
“呼噜噜!”
萧昀天心里大骂,这熊孩子究竟是从哪里蹿出来的,年纪小小的不学好,搞什么“咸.猪手”,在自己毛发厚实的身子上揉来揉去。
“哇,毛茸茸,软软的,真的好好玩耶!”
“呼噜……呼噜呼噜!”
老板娘笑盈盈地拿着发带回来的时候,就只见毛团被小孩压得扁扁,短短的腿拼命地踢动着,呼噜呼噜叫个不停。
她立刻冲上前去把小孩拉开,抬手就在他身上啪啪两巴掌,“你这孩子,怎能如此无礼!”
小男孩挨了巴掌,却依旧调皮地笑道:“娘亲快看,这是一只毛团啊,我以前都没见过的……”说着还拉起老板娘的手伸向团子,“它超级软的,娘亲也快来摸.摸看!”
“你这傻孩子!”老板娘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店里的客人,不得对客人无礼!”
老板娘把压得晕头转向的毛团从地上抱起来,看着那被小孩揉得东倒西歪的柔软毛发,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毛团揉成这样,等会儿要是那两位公子找上门来,你在他们那儿吃了教训,可别怪娘亲没教过你!”
说着,她将发带递给毛团,并抱歉一笑,“孩儿顽皮不懂事,之后会好好管教的。毛团儿莫要介意……”
萧昀天咳嗽两声,晃了晃身子。他倒是不会太计较,毕竟恶作剧的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也未真的弄伤自己。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好奇心强烈,管不住自己的手,他能够理解。
发觉毛团的手太小似乎拿不下,老板娘便把一青一红两条发带系在了毛团滚圆的身体上,又从毛团手里接过铜板。
萧昀天正要离开,却见老板娘叫住了他,转身往店里去。
“毛团儿先等等……”
不一会儿,老板娘再度出现,她轻轻握住毛团的头顶竖起的一小撮呆毛,给团子系上一条小巧的红色发带。
“刚才咱家孩儿不懂事,欺负了毛团。这条小发带就当作是赔礼吧!”
“呼噜噜……”老板娘您真客气!
谢过老板娘之后,萧昀天便飞快地往回赶去。皇上一定等久了吧?他迫切地希望能亲手把发带给白疏羽系上。不过,说到这“亲手”……
萧昀天感知了一下,发觉自己体内的灵气积攒得差不多了。他眼珠一转。
不如……
在街角无人注意到的阴影处,一个少年的身影凭空出现,由薄薄的一道幻影慢慢凝聚成人形。
“哎呀……”萧昀天幅度很大地伸展着四肢,久违的变回人形的快感让他不禁感叹道,“还是当人好——真个舒坦!”
在原地活动活动身体,蹦跶了一会儿,萧昀天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毛团本体,把圆滚滚的腰上系着的青色发带取了下来。
“嘿,我这就给皇上一个惊喜……”
他快速地往回跑着,一路狂奔到原地。然而,他站在街边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无论白疏羽还是卫官长夜莺,都全然不见踪影。
“他们两个不会把我给忘了,自己跑了吧?”
萧昀天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边焦急地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一路上,他的“奇装异服”吸引到许多道打量的目光,人们看着这穿着不同寻常的少年,窃窃私语起来。
“这小伙子,怎么打扮这么奇特!”
“他会不会是异国来的人啊?”
“唉,贸然地现出原形,确实太过引人瞩目了。”发觉人们在好奇地盯着自己看,萧昀天略有些懊悔,“不过,皇上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索性悄悄打开灵识,在街市上搜寻起来。
“诶……找着了!”探知到熟悉的气息,萧昀天精神一振,往前快步跑起来,“皇上也真是闲不住,,才一会儿工夫,居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他从拥挤的人流中穿梭而过。匆匆经过了两条街道之后,他离目标已经很接近了。
“皇上就在前面了!”萧昀天由快跑改为悄声慢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手里紧紧握着发带,向街角走去。
很快,他看到了一袭青衫的白疏羽。
然而下一秒,萧昀天骤然停住脚步。
白疏羽背对着他,站在街边的角落里。他的身边另有一名高大的男子,不是夜莺,而是他没见过的陌生人。他们离得很近。
眼瞅着那人伸出手去拉住白疏羽的衣袖,一副欲上前纠缠的模样,萧昀天顿时火气上来——美人皇上不会是遇上混混的调.戏了吧?
他快步走近前去,看清那男人的穿着打扮很是考究,看外表并不是流氓混混之流。陌生的男人一直缠在白疏羽身边,不断地对他说着什么,而白疏羽始终保持着静默,并不回应。
第60章 怼你没商量
萧昀天悄声靠近过去, 逐渐地听清了那男人对白疏羽说过的话。
“皇上……在下自打回到了暮城,心灰意冷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由于皇上的禁令, 在下又不能进雪城前来寻皇上。一别多年, 在下仍是心心念念着皇上, 怀念着与皇上一起读书习武的日子, 可皇上, 为何待在下这般绝情?”
什么?!萧昀天一愣神。听这语气, 这名男子应该是暮城人,而且跟白疏羽还是老相识, 但不知为何,他与白疏羽分开了很长时间。
不过萧昀天看白疏羽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任那男子声情并茂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也始终是冷着一张脸, 不为所动。
“权桂, 朕说过了,不准许你前来寻朕。”
“可是皇上!在下被禁令拦住不能进雪城, 可皇上现在主动来到暮城里,来到了在下的地盘上,为何还要故作冷淡,拒绝在下的好意呢?”
“朕并未‘故作冷淡’。”白疏羽冷冷地说道, “朕是真的冷淡。朕早就说过, 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而今日进入暮城, 也是有要事完成,绝非为你而来。”说着, 他一回身,将那男子拉扯他衣袖的胳膊拂了开来。
“权桂, 你退下吧。”
“皇上你……”那个名叫权桂的男子被生生噎住,他看着白疏羽冷漠的背影,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不甘心地瞪住他,压低声音说道:“哈,放不下那段过往的,明明是皇上你吧?皇上,莫要以为对在下不闻不问,就可以欺骗自己忘记那一段往事。在下是知道的,因为在下一定是这世上‘最了解’皇上的人……”
白疏羽的背影一僵。他难以克制地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权桂眯起了眼。他满意地看到,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话语毫无反应的白疏羽,此时终于被激起了情绪。
“喂,小子,你离皇上那么近干嘛,想要威胁吗?”
气氛正僵持着,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权桂下意识地从白疏羽身边退开来,望着身后这突然出现的少年。
萧昀天大步走到白疏羽身边,对他低低叫了声:“皇上,我回来了。”
白疏羽见到他,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亮光。而一旁站着的权桂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他的目光在白疏羽和这位奇怪的少年之间来回兜转。
“萧昀天,陪朕回去吧。”
白疏羽说着,竟伸手牵起萧昀天的袖子,准备迈步往前走去。
“等……等等,皇上,夜莺人呢?”
“夜莺他前去寻你了,没想到你们错过了。”
“那……我们是在原地等他,还是直接出去找他?”
面前两人说起话来,把权桂完全晾在了一边。权桂几次开口想要插话,可都没有机会。他眼睁睁地看着白疏羽与那着装怪异的少年聊得亲密又自然,对他一贯冰冷的脸上罕有地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一笑,几乎将他焦灼的心融化开来——然而,白疏羽的笑容并不是对他,而是对着另一个人!
“皇上,”萧昀天反手轻轻握住白疏羽的手腕,“咱们走吧!到街上去,那里显眼一些,卫官长会更容易找着我们。”
“等等!”
两人正要离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权桂疾步上前,不客气地把萧昀天的手硬生生拽开。对于眼前这陌生少年,他可丝毫没有在白疏羽面前的那副讨好的模样。权桂推开萧昀天,话语中带着冰冷的怒气:“你究竟是谁?”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萧昀天一会儿,别有所指,“穿着打扮得如此怪异,你这样古怪的人却出现在皇上身边,不知是何目的?”
萧昀天瞥了他一眼,心里只觉得好笑:你连我和皇上是什么关系都一无所知,就擅自跑来给我“做鉴定”,就凭这智商还想要勾搭皇上,怕是宫斗剧里也活不过三集吧?
见那家伙气势汹汹,打扮考究,萧昀天估摸着此人是暮城里哪个世家大族的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地跑过来硬缠着皇上。
他笑了一声,“这位兄弟,你连我姓甚名谁、是何来头都不知道,就贸然地对我表露出敌意,性子着实太过冲动。而且,缠着皇上唠叨了这么久,你究竟是真的看不出,还是在装糊涂?你就没发现皇上他根本就不怎么想搭理你吗?”
权桂愣了一下,忍不住瞟了白疏羽一眼。他果然看到白疏羽一脸淡漠的模样,咬了咬牙,气道:“那你究竟是谁?皇上凭什么和你这么亲近。”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萧昀天上下扫视着,“不过是趁着我不在便靠近皇上,你又有何资格来评论本人?你可知有句话叫作‘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萧昀天好笑地说道,“你我都是白国的子民,都是皇上的臣子。臣子侍奉皇上也要讲求‘先来后到’的话,那么这国家的大小事务还要如何运转?”
“你,你……”权桂一时语塞。
萧昀天早看出此人对皇上绝不是一般的君臣感情,他看着白疏羽的目光里满含着爱慕和占有交织的情感。而他方才的那番言论和举动,显然是将自己当作是他的“情敌”。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权桂想得没错——然而,萧昀天偏不入他的套。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真的在此地和权桂正面硬杠了,这头脑简单的富家子弟犯起浑来,把事情给闹大,皇上此次秘密出行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哼!虚伪,你的心思还不是和我一样,装什么清白!”
萧昀天带皇上往前走去,剩下权桂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起来。
“皇上,这样下去,他非得让这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不可。”
白疏羽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手指灵巧地在身前结了一串法印。只听见身后那家伙正吵闹不休着,突然“呃”地一声,再没了声响。萧昀天想起,皇上以前嫌毛团吵的时候,好像也用过这招。
“这法子真不赖,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锁喉禁言术’?”
“这叫作‘噤声术’。”白疏羽浅浅地笑了一下,他主动拉起萧昀天的手,“走,夜莺回来了。”
“呃呃,呃呃呃……”
权桂猛地跳到两人前方。他一只手捂住涨得很红的脖子,另一只手夸张地挥舞着,被法术封住了声音,不能说话,只有从那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和夸张挥舞着胳膊的动作能看出,此刻的他非常想大喊大叫。
“朕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声音,一刻钟后自会解禁。”白疏羽淡然瞥了他一眼,“朕想着,你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也莫要再来寻朕了。”
“呃呃,呃呃!”权桂拼命摇头,被憋得脸红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