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权桂重重地哼了一声,“那权某晚上再来找皇上。”转身之后,他边走边嘀咕着,“我就不信了,莫非皇上可以一直找借口躲开我不成?”
望着他摇摇摆摆离去的宽厚背影,白疏羽眉头紧皱,面色阴沉。旁边的两位军将见状静默着,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皇帝继续移步向着包厢内走去,两人才悄悄擦了一把冷汗,跟进了屋。
这暮城的鱼汤果真鲜美无比,热气腾腾的汤水中饱含着自然清新的浓郁鱼香,再加上调料配得恰到好处,让毛团胃口大开,忍不住酣畅淋漓地大吃大喝,进食量远远超出身体的负荷。
然而,喝汤一时爽,餐后胃就胀。用过午膳之后,团子吃得饱饱,喝了一肚子的鲜美鱼汤,躺在座上不住地打嗝。这不良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在回驿馆的路上,团子只觉得腹胀难忍,在车马的颠簸间甚至可以感觉到鱼汤在肚子里咣当咣当地摇晃着响动。它忍不住用短爪的肉垫在肚皮上轻轻揉弄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呼噜声。
白疏羽半倚在车座上打盹儿,却被一阵古怪的声响所吵醒。他起先以为毛团又故意发出怪声来调.戏自己,感到气恼不已,伸出手在毛团滚圆的肚子上揉了几下。而这一揉便坏了大事——毛团抓紧了自己的肚子,呼噜呼噜地大声叫起来,白眼直翻,表情痛苦难耐。
惊觉异样的夜莺前来查看了一会儿,对白疏羽说道:“皇上,仙团好像是腹痛难受。”
白疏羽也看出了毛团龇牙咧嘴的痛苦,但言语间毫无怜悯之意:“桌上就属毛团身子最小,吃得却是最多。它肚子不疼才叫奇怪。”
“呼噜呼噜……”毛团捧着肚子仰躺在座位上,舌头伸在外边掉了老长,欲哭无泪。
见团子那副颓废的模样,白疏羽叹气道:“罢了。夜莺,你待会儿找点山楂片来,给毛团嚼着吃吧。”
在下午的会议上,白疏羽及一干人等在里间谈话,而毛团则呆在外面的小桌上,抱着肚子咕咕哼哼着。刚吃了一沓山楂片,然而它还是感觉胀到快要爆炸。
一想到今晚还要陪皇上去放花灯,萧昀天焦急起来。自己这副样子怎么能行呢?
抓狂了一阵后,毛团眼珠转转,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站岗的夜莺。
“呼噜噜。”卫官长大人,本团手好累,你能帮我揉一下肚子吗?
卫官长见毛团眼巴巴地呼叫自己,便走了过来。他蹲下.身,脸色微红地伸出手,在毛团圆鼓鼓的肚皮上轻轻揉了起来。
“呼噜……”
不愧是习武之人,对力道的把控确实恰到好处!毛团放松地摊开身子,享受着影卫的手动按摩,一时感到十分惬意。由于距离得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夜莺的侧脸。
咦,奇怪,他左脸上的那道伤痕怎么现在还留在上面?
萧昀天知道夜莺自身的疗愈能力极强,风舞阳隔空射.来魔箭的那次,夜莺勇敢地挡在毛团身前,硬生生地扛了那两个大招,当时直接吐血昏迷,然而也很快就休养好了,身上更是没留下一丝疤痕。而今儿个他伤口仍未愈合,脸色也一整天都灰白着,还常常目光放空,无精打采。莫非是昨天没能抓住那个追踪者,所以今天才这样没有精神的吗?
发觉毛团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夜莺笑了笑,“仙团,还舒服吗?”
呜呼……还可以。
毛团晃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夜莺正把一小股真气缓缓地输入到自己的体内,催动自己的脏腑对食物进行消化。而这个方法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不多时,萧昀天只觉得自己身心舒畅,气也顺了过来。
毛团高兴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呼噜!”
被卫官长的妙招治好了腹中胀气的毛病,萧昀天两眼发亮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仔细想想,这夜莺算得上是萧昀天在异世见到的最好的男人之一了——他能文能武,忠于君主,气质出众,颜值也很高。白疏羽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得力干将,一定能减轻许多辛苦。
或许也正因如此,看到夜莺时刻紧跟在皇上身边,萧昀天也不会有紧张或妒忌的心理存在。因为他知道,夜莺这样忠心又坦荡的男人永远是真心为皇帝所考虑的。不像之前跑来无赖地纠缠皇上的那个什么权桂,一看便是飞扬跋扈的官家子弟,和皇上完全是两个画风,无论在性格还是气质上都合不来。
所以,目前为止,萧昀天心中算得上数的“情敌”还未有出现。毛团仰面朝天,在桌面上摊成饼状,悠闲地吹了声口哨。
唉……皇上怎么还没开完会,美妙的夜晚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对了……先前皇上在木艺铺子买了一件小玩意儿。”许是看毛团百无聊赖地发呆,夜莺从怀里拿出一根木制的小笛子,摆在毛团的肚皮上,“仙团可以试试。”
笛子?萧昀天把那小玩意捡起来,打量了一下。这只笛子与原先地球上的乐器笛子模样还挺相似的,他此前也学过一段时间的民族管乐。想了想,他大胆地将笛子送到口边,呼呼吹了两声。
萧昀天能力不算出众,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学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把笛子摆在嘴边盘弄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能吹出简单的曲调来。
夜莺见毛团把木笛摆弄了片刻,便能吹出了一首简短的小曲子,虽然气息尚不完全稳定,但曲调完整,从头到尾一个音都没有错。看着毛团前爪上细小的手指在笛孔上灵活地按着,他眼里充满了惊奇,不禁赞叹了一声:“仙团可真厉害!”
毛团嘿嘿一笑,帅哥的夸奖让他禁不住得意起来。木笛在爪中灵巧地旋转了两圈,毛团晃晃头顶上竖起的呆毛,两条短腿交叠成二郎腿,做出一副潇洒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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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玩笛子和练纳魂诀的过程中无聊地打发了下午的时光,眼看着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暮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活动又要开场,萧昀天禁不住振奋起来。然而,刚迈步出门,皇帝一行便迎面遇上了……
“哈哈哈。皇上,幸亏在下早早前来候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毛团从夜莺怀中探出半身一瞧,果然,来的又是那个权桂!这人怎么就跟一条牛皮糖似的,整日阴魂不散地想来黏着皇上呢?
而权桂还非常的理直气壮:“皇上先前在酒楼答应过权某人,晚上要一起去花灯节啊!来来来……”说着他像模像样地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车都备好了!皇上快请上来吧。”
白疏羽不为所动:“今晚朕还有其它行程。你自行活动吧。”
“诶诶,这怎么行。皇上好容易才来一次暮城,而且,听闻您明日又要启程出发,去往别地了。皇上来暮城之前都不告知在下一声,这两天都只不声不响地在驿馆住下,着实太受委屈。在这暮城的最后一晚,身为暮城的城主,权某人定要好好招待一番,以尽地主之谊啊!”权桂说着,不管不顾地走上前来,拉起白疏羽的袖子,试图把皇帝往马车里强塞。
“哎,趁着这天色还没暗下去,权某人先陪皇上去暮河边转转,找点好吃的,想买什么好玩的都随便皇上。河岸那条街上一大半的店子都是我权家开的呐!之后呢,就到在下的府上歇着吧,房间都已经为皇上准备好了。”权桂边动作着,边露出迷醉的微笑,话语里带着暗示,“啧啧……一别多年,权某人要和皇上好好叙叙旧……”
白疏羽被权桂大力拉扯了一番,一时恼火不已,气血上涌。他将手顺势一翻,一掌劈在了权桂的手腕上。后者嗷地一声惊叫,揉着手腕上的痛处,猛地跳到了一边。
白疏羽身后随行的官员们见了这一幕,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他们纷纷把目光移向一边,默不作声。夜莺走上前,挡在了白疏羽面前。
“嚯,你不是昨天皇上身边的侍卫吗?”权桂的目光停留在夜莺的脸上,肆意打量着对方,眯起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不轨之意,令夜莺蹙紧了眉头。
“权桂,不得无礼。”
突兀出现的低沉男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赖皮纠缠的权桂也是一愣。他转过身去,呆呆地望着大步走来的男人。
权桂看上去有些慌张:“堂兄……你怎么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严厉地看了他一眼。那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权桂立刻就怂了,畏缩地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出声。
在白疏羽身后,有官员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这是权家的大少爷,权林!”人们还没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就见被称作权林的男人走到白疏羽面前,恭敬地欠身行礼。
“皇上莅临暮城,微臣接驾来迟,请恕罪。”
白疏羽对他,却未有像对权桂那样简单地拒绝。他浅色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躬身行礼的男子,看了很久,直到萧昀天都从那久久的凝视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来。现场的气氛僵持得诡异。
第62章 今晚来战!
“未能管教好堂弟, 是微臣的疏忽。”权林低低地躬身行礼,“微臣今日下午才从城外匆忙赶回,仓促之间未能履行好接待皇上的职责。请皇上降罪。”
白疏羽轻轻摇头:“无事。”他的目光在权林身上停留了片刻, 移向了另一边。
权林起身, 漆黑的眼眸直视着白疏羽, 道:“皇上多日未曾光临暮城, 此番微服私访, 臣等不胜荣幸。”顿了顿, 他嘴角向上扬起,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 “方才堂弟行事有失礼数,不过言论确属实,亦是一番好意前来邀请皇上,参加暮城一年一度花灯节。今晚正是花灯节的最后一日, 城中百姓会聚集在暮河边吃糖饼, 放花灯,欢度节日, 为家人祈求福运,为爱人祈求情缘。不知皇上是否有此雅兴前来游赏?臣等愿意陪同皇上到暮河边游览尽兴。”
说着,他便以眼神示意。在兄长严厉的目光之下,权桂也收敛起了不可一世的无赖脾气, 像乖乖小孩一样走到皇帝面前站定, 躬身行礼道:“是、是这样的, 皇上,正如兄长所言, 微臣此番前来正是想邀请皇上来到暮河沿岸的街边游玩。咱暮城别的没有,就是好吃的好玩的特别多。”
他心虚地瞅了一眼权林, 又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之前是臣莽撞了,臣脑子不好使,总是犯浑出错,冒冒失失,还……还请皇上饶罪,臣,臣再也不敢随意冒犯皇上了。”
他们兄弟俩在皇帝面前行礼致歉,周遭的官员们也没人敢吱声,都静默着垂手站立在皇帝身后,一动不动。白疏羽轻哼了一声,目光在权林和权桂之间来回扫视,然而两人都低垂着头,目光落到地面上,并未与他对视。
白疏羽身形微微一动,转向侧后方。有官员站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暮城确是个值得游览的好地方。今夜花灯节景致别具一格,皇上莫要错过啊。”而后有些官员出声附合。
白疏羽仍未出声。权林再度开口道:“家里堂弟少不更事,冲撞了皇上,请皇上降罪惩治。臣也会对他严加管教,定要他改过自新。”说着,便对权桂厉声喝道,“还不快跪下,给皇上赔礼道歉!”
权桂慌慌张张地照他说的做了,伏在地上目不敢斜视,支支吾吾地说道:“是臣莽撞了,求皇上降罪,求皇上责罚!”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语气中似有万千悔恨,听起来确有一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坚定决心。
他一面伏地痛哭,还一面哽咽着说道:“若是微臣这混账行为打扰了皇上与民同乐的兴致,臣真是罪该万死啊!呜呜呜……臣错了,臣真的知错了!”
直到这时,萧昀天终于听出了权桂所谓的“道歉”中暗含的意思。他立刻看了一眼权林,发现他虽说是来拎着堂弟道歉的,然而他根本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大哭的弟弟——自礼毕起身以来,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面前的白疏羽!
一瞬间,萧昀天看穿了这个套路——合着这权氏兄弟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在皇上面前一唱一和演双簧的吧?亏他还以为这权林真是跑过来教训他弟的严厉大家长……他们俩闹得轰轰烈烈的这一出,其实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达成原本的目的,逼迫皇上与他们同游!
那个权桂当着这么多高官的面,又是跪地,又是大哭,如果白疏羽再度强硬地拒绝与他们一起去暮河,则会被看作是对权桂的行为不予原谅。如此一来,皇帝在众位官员眼中的形象则会显得太过小气,为权家少爷“少不更事”的冲撞而斤斤计较;而在情势的逼迫下答应原谅权桂,就不得不像官员们建议的那样,同意去参加花灯节。到时候,权氏兄弟就会趁机要求陪在皇上身边,美其名曰“赎罪之旅”。
哈,这如意算盘,真真打得妙极!
而白疏羽显然也是察觉出了他们的意图。他眼中情绪明显不悦,但面对着一脸严肃、毫不改色的权林,以及“悔过痛哭”的权桂,他无法直接回绝他们,只得冷淡地点了点头。
“朕今晚原本也打算去暮河。权桂你知错能改就好,起身吧。”
“谢皇上隆恩!”
听了皇帝的“赦免”,权桂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弹得老高,由刚才那副痛哭流涕的惨样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变脸速度果真比翻书还快。
“那好,皇上咱们快乘上车辇吧,现在过去正好赶得上花灯节的焰火晚会呢。”权桂一时得意忘形,喜滋滋地就要上前来扶白疏羽,但立刻被权林挡下,劈头呵斥道:“皇上刚宽恕过你,怎的这快就再犯?还不快恭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