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雁行[古代架空]——BY:临水照月

作者:临水照月  录入:01-08

  肃羽接过火折子的手一顿,一个念头掠上心头,让他心跳乱了半拍。他谢过婆婆,拿着火折子回到河边。
  河边聚集了不少放河灯的人,洛寻风站在河边,修长的身影在河水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倒影。
  肃羽绕过一个个路人,向他走去,洛寻风似乎感到他靠近,朝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隔着人来人往对视在一起。
  “火折子借到了?”待肃羽走近,洛寻风问,他在肃羽眼中看到漾动的灯火光芒。
  “是。”肃羽点头,他眼睫微眨,踟躇了下道,“少爷,您今天……是特地带我来逛街的吗?”
  “……”洛寻风瞥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投向前方。
  就在肃羽以为洛寻风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那人鼻中轻哼了一下,并不看他,抱起臂道,“你不是因为想逛街受过罚么,带你出来见识见识。怎样,湘西小镇比不上山庄脚下繁华吧?”
  “不,哦,是……”肃羽语无伦次起来,心头好似被万千烛光温暖,欢喜发烫。
  见青年眼中绽出明显的光彩,洛寻风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嘴角,他从青年手里接过火折子,点起河灯,一盏盏放入河中。肃羽赶忙蹲下帮忙。
  洛寻风放了三四盏后,忽然问他,“寻丘生前可有娶妻纳妾?”
  肃羽道,“二少爷去年娶了妻,尚未纳妾。”
  “哦,他妻子的姓氏知道吗?”洛寻风问。
  “姓秦。”肃羽答。
  “那他可有子嗣?”
  肃羽摇了摇头。
  洛寻风不再询问,又点上一盏河灯,伸手放入水中,待十几盏河灯全部放完,洛寻风对着河水闭起眼睛。
  皎皎月光、盈盈河水,肃羽看着洛寻风的侧脸,忽然觉得此刻自己离他好远,远到触碰不了他的喜怒哀乐。他同样闭起眼睛,在心中祈愿,愿山庄众人魂魄安息,愿洛寻风此生喜乐平安,如能成愿,吾身吾命,甘愿献祭。
  风起,卷杂着雨腥味。
  几张写着字的纸被刮飞过来,一张正巧撞在洛寻风衣服上,他伸手捏住,还没来得及细看,一旁也有人捡了纸,看了后道,“哎呀,又有男子失踪了,这张上面写的人,前几天还没在官府告示里看到过嘞。”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怎么总有男子失踪,不会是什么妖怪作祟吧。”
  “莫要乱说,莫要乱说,还是放河灯求个平安吧。”
  “哎呦,还放什么河灯,下雨了,快走吧——”
  雨点噼啪落下,人们四散躲雨,街边的小贩收摊的收摊,撑伞的撑伞。
  身边的人好像说了句什么,洛寻风心不在焉的点头,手中不知不觉把那张纸捏成了一团,指节隐隐发白。
  四周灯火阑珊,人影晃动,待他回过神来,惊觉那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年竟然不见了踪影。
  对面河岸酒肆依稀传来曲词,“月有盈亏花有开,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唱月盈有缺,唱花开有谢,唱人世离别。
  肃羽拿着伞冲回河边时,就见洛寻风竟然还站在原地,雨点已打湿了他的肩膀。
  “少爷!”肃羽一边跑过去一边撑开了伞。
  “你去哪里了?!”洛寻风见他回来,张口便大声责问。
  肃羽一怔,将伞全部撑在洛寻风头顶,自己站在雨中低头道,“我去找伞,害少爷久等,请少爷责罚。”
  “你离开怎么不说一声呢?”洛寻风眉头紧皱。
  “我……”肃羽咽下解释的话,默然低头。
  “你……”洛寻风似乎想到什么,耸了耸肩道,“算了,你也不用事事向我汇报。”
  “肃羽绝不敢违逆少爷!”青年急了,如果不是替洛寻风撑着伞,此刻怕要立刻跪到地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握紧伞柄,目光灼灼切切,又道,“我绝不会离开少爷!”
  “呵,绝不会离开么?”洛寻风轻声重复。
  “……”白天在心中做的决定忽然浮上心头,为山庄洗冤和陪伴洛寻风,如何能够两全,肃羽一时语噎,未能及时回答。
  洛寻风将青年的犹豫尽数看在眼里,他迈开步子,肃羽赶忙跟上,洛寻风转身接过伞柄,往两人中间移了移,淡淡的道,“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不是的,少爷!”肃羽瞪大眼睛摇起头。
  洛寻风露出自嘲的笑容,道,“无需多言,你自己想清楚罢。”
  “……”肃羽恨不得掏出心来摆到洛寻风面前,可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犹豫呢?
  山雨萧萧,夜色沉沉,返程的两人一路沉默,殊不知,一个悲伤的消息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13章 入狱
  小院被熹微晨光照亮,草尖滴答落下露珠,厨房的烟囱升起炊烟。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乱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洛寻风家的院门被大力拍响,门外传来语气不善的男声,“快开门!开门!”
  肃羽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锅盖,走出厨房,隔着篱笆,看到院外站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人竟穿着衙门捕快的衣服,当下心头一紧,他走到门口,沉声问,“何事敲门?”
  门外声音愈发不耐,“快开门,衙门办案!”
  “!!!”肃羽神色一凛,隐隐杀气浮现。
  身后传来动静,他扭头一看,见洛寻风披着衣袍出了屋子,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洛寻风对他点了点头。
  肃羽拉开门,见敲门的乃是一个腰带佩刀、面色黝黑的捕头,捕头打量了他下,扭头对身后的人问道,“这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肃羽’吗?”
  “对,就是他。”身后一人忙不迭答道。
  肃羽一看,捕头身后站了两个年轻捕快,两人正抬着一个担架,架子上遮着白布,布上透着些水渍。还有两个村民一同前来,答话的正是其中一人,那人肃羽认得,乃是住得离他们不远的一个邻居刘三儿。另一个村民身材干瘦,神情瑟缩,在刘三儿确认他身份的时候,向他投来犹疑的目光,继而低下头去,一手捂住眼睛,断断续续发出呜咽。
  “好小子,跟我们走一趟吧!”那捕头伸手便往肃羽肩上一抓。
  “各位官差,请问为何要带走我家仆人?”这时,洛寻风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他看了眼门外情况,又问,“萍儿爹、刘三儿,你们为何来此?”
  捕头冷哼一声,还没答话,那边,捂脸呜咽的萍儿爹忽然蹲到地上,两手抓着担架,“哇”的大哭了起来——“俺的丫头,你死得好惨啊!”
  “!!!”
  洛寻风一下跨到担架前,猛得掀开白布,少女惨白浮肿的面容猛然映入眼帘,她散乱滴水的头发上缠着几缕水草,双目紧闭,哪儿还有得一点儿生气!
  肃羽眸色一怔,身形微动。捕头见状手上用力,钳住他的肩膀,他肩部肌肉倏然绷起,继而又松了力气,嘴角紧抿起来。
  “萍儿……”洛寻风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半步,攥着白布的手慢慢放开,对着抬担架的捕快问道,“萍儿为什么会死?这是怎么回事?!”
  “哼,这姑娘今早被人发现浮尸河中,尸体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死,就得请这个小子回去问问话了!”捕头边说边掏出锁链,把肃羽的双手捆起,拉出院子。
  “我昨天傍晚见过萍儿姑娘,她神色有些不对,后来很快就离开了,我并不知她去了哪里。”肃羽这时道,他眉头微动,说话间双手不由攥了起来,带动锁链发出轻响。
  “哦?”捕头斜了他一眼,道,“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俺家丫头昨天晚饭前,说要出门转转,当时一切都好好的,根本没有什么不对劲,结果一晚上没回来,人就这么没了,呜呜呜……”萍儿爹在一旁哭诉。
  “昨天傍晚,我上我家屋顶补漏,刚爬上去,就听这个肃羽在院子里大声喊了句‘萍儿’,紧接着就看到萍儿慌慌张张的跑出他家,向西边山里跑去。又过了一会儿,风洛寻从村东头过来,我还和他打了招呼,然后我就下了屋顶,后面就没有再看到什么了。”刘三儿指证道。
  “所以萍儿来洛寻风家的时候,他家只有肃羽一人对吗?”捕头问。
  “是。”
  “萍儿神色慌张,肃羽关心的喊了她一声,没喊住,这有什么问题吗?”洛寻风道。
  “是萍儿见他前神色慌张,还是见他后神色慌张,这可不一样!”捕头目光如炬,看着肃羽脸颊问,“你脸上这道抓痕是怎么来的?”
  “……”
  “……”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萍儿做了什么?!”这时,萍儿爹从一旁冲过来抓着肃羽,涕流满面的喊道。
  “我没有做什么……”肃羽任由他晃着自己的身体,垂眸道。
  “我可以证明,昨晚我和肃羽去了镇上夜市,既然萍儿之前已经跑出我家,则肃羽和萍儿的死应该无关。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查验尸体,调查萍儿昨晚去了哪儿、遇到了什么。”洛寻风这时又道。
  “用不着你教老子怎么做!”捕头瞪了洛寻风一眼,盯着他的脸不放,一手摸上了腰刀,洛寻风和肃羽皆是暗暗警觉,就听捕头道,“你废话这么多,又是肃羽的主人,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走吧,一起去衙门吧。”
  洛寻风刚要张口,忽听肃羽道,“官爷,我家少爷昨日并未遇见萍儿姑娘,对此事全不知情。我脸上的伤确实是萍儿姑娘抓的,此中缘由,我愿随你们回衙门接受讯问。”
  捕头立刻转回头来,手上铁链猛的一拽,肃羽跟着向前一步,捕头道,“你小子果然有问题,等到了县衙有你好看!”他又转头对洛寻风道,“你说的那什么夜市,要来给这小子作证吗?不过你们是主仆关系,口供在县老爷那未必有可信度。而且,这姑娘的死亡时间,还得由仵作来确认。”
  “少爷,请相信肃羽确实没做过加害萍儿姑娘的事。”肃羽再次抢在洛寻风前面开口,洛寻风皱眉看向他,却见他神色严肃,对自己微微摇头暗示。
  洛寻风顿时明白,肃羽是怕自己到了县衙,被人认出铸戎山庄的身份,他一时又急又气,仿佛吃了一记闷拳,无从发泄。
  肃羽又道,“麻烦少爷您在村里、镇上再帮肃羽找找证人,肃羽感激不尽。”
  捕快斜眼扫过两人,见洛寻风没有跟来的意思,便对他道,“你这几日也莫要乱跑,如有问题,衙门也会随时找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捕快们抬着萍儿的尸体,带着肃羽、萍儿爹、刘三儿走了,洛寻风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忽然转身一脚,狠狠踢上自家院子的篱笆,咔嚓一声,几根篱笆应声而断。
  他咬了咬牙,拔腿就想向村口跑去,这时却从一旁斜冲过来的一个小小的人影。
  “小天?”洛寻风停下脚步,看着刚跑过来的男孩,男孩仍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
  小天手里拿着之前肃羽帮他修好和新做的两个木头人偶,对着洛寻风呜呜呀呀,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洛寻风没有心思哄他,一步绕过他身侧,小天却一下扑倒在地,抱住了他的腿。
  “你要干什么?”洛寻风低头看他,皱着眉问。
  小天两手绕过他的腿,将两个木偶在地上摆成一高一低,碰碰撞撞,嘴里道,“慢、慢……球、球,不要慢……”
  洛寻风看着小天在雨后泥地里这样趴着摆弄玩偶,心中又是烦躁又觉得他很可怜,只得弯腰把他从泥地里拎起来,随手帮他拍了拍衣服,却弄得自己一手烂泥。他一边搓手一边尽量放平了声音对小天道,“我现在没心思陪你玩,快回家去找你爹吧。”说完转身便走,才走两步,只觉背后一个东西袭来,他侧身一接,竟是接到一个木偶,再看身后,小天对着他剁脚大叫几声,扭头跑了。
  洛寻风觉得莫名其妙,他拿着木偶看了看,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泥巴,然后收进了怀里。
  洛寻风赶到镇上衙门时,心中渐渐冷静下来,考虑到冒险在县衙露面或许对事情发展更为不利,他便在衙门外等候打探,等到萍儿一案过堂结束,已经到了中午。
  萍儿爹和刘三儿一起出了衙门。
  洛寻风迎上去,萍儿爹神色悲切不安,甚至不愿与洛寻风对视,匆匆离开了衙门口。
  刘三儿却是义愤填膺,对洛寻风道,“萍儿那姑娘太可怜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萍儿到底怎么死的?肃羽呢?”洛寻风心中浮起不安。
  “哼,仵作说,萍儿是在半夜溺亡,身上很多伤痕也分辨不清是挣扎出来的,还是从河里冲下来的时候撞的,但是手腕、脚腕和……大腿上有明显的指印和瘀伤,这些地方为什么会有指印,你是男人应该懂吧?!”刘三儿一脸鄙夷的道。
  “……”洛寻风神色骤变,问,“那萍儿她,有没有被……”
  “没有!所以一切都解释通了,”刘三儿咬牙切齿道,“肃羽那恶徒强迫萍儿不成,萍儿惊慌逃脱,跑进山里含愤自尽!现在,就只差他认罪画押了,我恨不得衙役的棍子再打得重点儿,这种人,就该在判刑前多受点罪!”
  “县令对肃羽用刑了?”洛寻风拉住刘三儿的胳膊。
  刘三儿挥开洛寻风的手,道,“背上打了几十棍,闷着一声不吭死不承认,不承认好,明天接着打。你也是识人不清,找这种人当仆人,我看啊,就让他呆在牢里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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