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洛寻风抬手指向刘三儿,最终握成拳又放下来。
刘三儿翻了他一眼,摇着头走了。
县衙监牢。
肃羽身穿囚衣,头发凌乱,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他侧靠着牢房阴冷潮湿的墙壁坐在地上,手垂在身侧,囚衣背后透着森森血迹。
鼻尖充斥着牢中酸腐发霉的味道,这气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铸戎山庄的影卫营,犯错的影卫会被关到刑堂受罚,那里比这监牢里的血腥味还要更重几分。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肃羽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开微阖的眼,看清来人,赶忙起身走到了牢门前。
“牢门是不能开的,你们就隔着牢门说吧,最多一柱香的时间,我到一旁看着。”带洛寻风来的狱卒交代了句,转身离开。
旁边牢房的一些囚犯向他们这里看了看,见怪不怪的各自挪开目光。
“少爷,您怎么进来的?”肃羽首先想到洛寻风的身份,语气不免有些担忧。
“有钱能使鬼推磨。”洛寻风道,他皱起眉,问肃羽,“你伤的怎么样?”
“……”肃羽微怔,继而道,“无妨。”
“转过来我看看。”
“真的无妨,我受过熬刑训练,而且刚才还用了内力护体。”肃羽解释道。
“快些,”洛寻风眉头越皱越紧,打断了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我药都带来了。”
“……”肃羽慢慢转过身去,染血的后背便呈现在了洛寻风眼前。
洛寻风眸色一沉,伸手到他衣领,肃羽一惊,继而反应过来洛寻风是想帮他上药,他先是本能的想拢住衣领,身后传来洛寻风催促的声音,便只好把上衣往下一扯,牵动背上伤口,让他轻轻抽了口冷气,这时又听洛寻风道,“谁让你脱这么快了?”
“……”
洛寻风放轻了动作帮他把上衣慢慢褪下,看到他背上条条棍痕叠加,成片的淤血肿胀,更有不少地方皮开肉绽,还在渗血,褪下衣服时不免撕扯到一些被血迹粘连的皮肉,肃羽背后肌肉微微拧动,纹理起伏。
洛寻风打开药瓶,往肃羽背上洒满药粉。
肃羽感到洛寻风用的明显是非常好的药,初碰伤口有些刺痛,但并不是难以忍受,很快背上伤口原本的灼烧感就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
“少爷,肃羽不配浪费好药。”肃羽忍不住闷声道。
“闭嘴。”洛寻风加快动作帮他上完药,等他转过身来,又从怀里掏出两瓶,不容他分说,一并塞到他手里。
“衙门芝麻官,为了命案政绩,胡乱断案,严刑逼供,简直王八蛋!”洛寻风压低了声音咒道。
“……”
他的目光停在肃羽咬破的下唇上,眉头不展。
“少爷信我?”肃羽看着洛寻风问。
“废话。”洛寻风道,见到肃羽眸中的光芒,不由又补充了句,“当然信。”
肃羽眼睫微动,眸光忽又黯了下去,嘴唇抿成一线,低头道,“肃羽给少爷惹麻烦了,也……害了萍儿姑娘。”
“萍儿的死不怪你,”洛寻风看着肃羽的模样,忽然伸手穿过栏杆,抚上肃羽后颈。
“!!!”肃羽吓了一跳,猛的抬头,却见洛寻风正用澄澈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已经和我说了萍儿的事,是我决定不立刻去找她的,所以是我的责任。”
“……”肃羽摇头。
洛寻风的手在肃羽后颈捏了捏,对他轻轻笑了下,把手松开。
肃羽一手握上牢门的栏杆。
“听我说,”洛寻风道,“萍儿不可能是自杀,她那天来找你的情形,应该是已经遇到了事情,她说想让我给她介绍工作,就说明她还对未来抱有希望,怎么可能又去自寻短见,除非,当天晚上她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说到这,他忽然压低声音,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萍儿的死因我会去调查,在查清楚之前,如果你再被提审用刑,就自己想办法越狱。”
“!!!”肃羽瞪大了眼睛。
“铸戎山庄的影卫,这点能力是有的吧?”
“可是……”肃羽犹豫道。
像是看出了肃羽的顾虑,洛寻风道,“我本就是被通缉的对象,再加一个逃犯跟着我,并不会让事情更糟。难道你宁愿在牢里蹲着,也不想跟着我了?”
“肃羽只想跟着少爷。”肃羽急忙道。
“那就好。”洛寻风也伸手握上栏杆,两人的手微微碰到一起,肃羽的手是冰冷的,洛寻风的手干燥而温暖,两人谁也没有挪动手。
“如果你越狱了,在家里没找到我,我们就在镇外东边十里亭碰面。”
“是,少爷。”
洛寻风见过肃羽,出了县衙牢房。
他寻思着萍儿事件的信息,想着该从哪个头绪查起。怀中微微感到有些硌人,他伸手一掏,拿出了小天刚才砸给他的人偶,手指随意的在木头上摩挲着,小天莫名其妙的样子又闪现在他脑海中,忽然,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蹿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这周为了后续提纲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也绞尽了脑汁完善构思,亲们久等了~~~~
第14章 被擒
“大!大!大!……”/“小!小!小!……”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开!”
镇上最大的赌坊金宝赌坊里人声鼎沸,各个赌摊前都围了不少人,每轮赌局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洛寻风穿梭在人群中,偶尔在某个赌桌前停下下上几注,再和旁边的人聊上几句。
赌场里不乏老常客,爱聊爱说的也不难找。
“你问的是溪林村的李全吧?个子不高、又瘦,之前经常来这里,听说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
“昨天啊,昨天没注意到他来没来。”
一个粗衣小伙边说边跟着洛寻风押了注“大”,骰盅一开,果然赢了,他一边往回拢筹码,一边继续道,“听说他是有个女儿,之前输急了还经常说要把女儿押过来呢。”
“那他押了吗?”洛寻风忙问。
小伙眼睛紧盯着庄家手里摇动的骰盅,随口道,“这我可不知道。就算押,也是直接交给赌场的人。”
这时,庄家又开始吆喝下注,小伙期待的看着洛寻风,洛寻风又往“大”上下了一注,小伙赶忙跟上,这时,旁边一个油腻汉子也挤了过来,一边往“大”上下注,一边对洛寻风道,“公子在问李全吗?我刚才看到他被赌场的杜七抓着拉进后门了,欠那么多债,估计要挨打了。”
“刚才吗?”洛寻风眼眸一转。
“就刚才,最多半柱香前。”
赌桌那头,主持赌局的庄家眼角微抬,扫了洛寻风一眼,嘴上喊着“买定离手”,骰盅一揭,这局又开出了“大”,小伙和油腻汉子喜笑颜开,油腻汉子问,“公子找李全,莫不是他也欠了你的钱?”
“算是吧。”洛寻风敷衍的点了下头,没管这局赢的筹码,转身拨开众人,往外走去。
“哎,公子不玩了吗?”小伙和油腻汉子在身后喊他,见他不回头,两人满脸遗憾。
……
找到赌场的后门并不是很难。
洛寻风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纵身一跃,翻过后墙,潜入了赌场后院。
刚才在赌场里,小伙说到欠债押女时那种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他泛起一股对赌徒的厌恶之情。
如果自己推测没错的话,萍儿爹,也就是李全,在萍儿这件事上一定说了谎。
李全说萍儿昨天晚饭前出门,然后一晚未归,若是如此,却丝毫没听说他半夜在村里村外找人,为人父母这也太过冷漠了;而他说萍儿傍晚出门时一切正常,那萍儿见到肃羽时的情形未免转变太快,隐隐存在矛盾。
因为从镇上到村里,一来一回会耗费不少时间,洛寻风便决定先在镇上赌场做些打探。而刚才赌场小伙的话,恰好呼应了他的某种猜测。
洛寻风一边想着,一边在赌场后院小心查探,很快便在一个偏院外面听到了击打皮肉和痛呼惨叫的声音。
他循声而去,藏在暗处,看到了院中被两个打手殴打在地、抱头求饶的李全。
“敢对金宝赌坊使诈,活得不耐烦了?!”打手中较高的一人一边说一边踹着李全。
李全痛呼不断,断断续续的道,“是你们……你们杀了萍儿,还想要我怎么样?”
“你可别诬陷我们,”较矮的打手蹲了下来,捏住李全的下巴,“你女儿是怎么死的,我们可不知道。是你们,和赌场玩金蝉脱壳,你以为逃得掉吗,嗯?!”矮个打手边说,边一个个巴掌扇在李全脸上,眼见着李全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行了,杜七,还得让这家伙以身抵债呢,也别给打废了。”一旁高个道。
“嗯,”被称作杜七的打手停手站起,对着地上的李全道,“起来,跟我们走吧。”
“还是你们跟我走吧!”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杜七和高个打手刚一回头,洛寻风的拳头便招呼了上来。
……
“公子,我们真不知道萍儿是怎么死的。您饶了我们吧。”
片刻之后,两个打手和李全一样歪躺在地上,对着洛寻风求饶。
洛寻风面无表情的蹲下身来,忽然出手,唰唰几下点了两个打手身上的几个穴道,被点的两人顿时觉得针扎般的疼痛从穴道处蔓延开来,疼痛迅速加剧,两人哀嚎起来。
“谁先说出实话,我就帮谁解了穴道。”洛寻风站起身来冷冷的道。
不一会儿,那高个打手便率先开起口来,“这个李全,昨天中午把他女儿带来赌场,说是抵押赌债,我和杜七便按老板吩咐把他女儿送去艳春楼换钱,谁知道半路上被那丫头给跑了,所以今天我们才把李全抓来问罪的……”
“在萍儿跑掉之前,你们对她做过什么吗?”
“没有,没做过什么啊……”
“嗯?”洛寻风撩了下衣摆,做出又欲蹲下的姿势。
“是老四,老四干的……”杜七抢着说道,“还是我阻止他的!”
“放你娘的屁!”老四大骂道,“明明是你扒了那丫头的衣服、动手动脚,要不是我在一旁提醒你,玩了以后那丫头卖不上价钱,不好交代,你会停手?”
“是你!”
“是你!”
两人豁出去了的互相推诿揭发。
“够了!”洛寻风喝斥道,他目光冰冷、带着杀意,扫视着地上三人,三人吓得瑟瑟发抖,就听洛寻风咬着牙道,“全是禽兽不如!”
李全闭起眼睛,抱头不停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洛寻风深深吸了口气,攥着的拳头刚想慢慢松开,忽然神色一凛,看向院外。
“呵呵,这位公子,不知我的两个手下做错了什么,惹你如此不悦啊?”院外响起人声,一个身着褚色缎面衣衫的男子踱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见到院中这幅情景,仍旧气定神闲,他身后还跟了四个赌场打手模样的跟班。
杜七和老四见到来人,忙大喊道,“老板,救我!”
男子却看也没看他们,走到离洛寻风三四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身侧打手一字排开。
洛寻风扫了眼面前五人,不以为意的冷笑了下,问男子道,“你就是这家赌坊的老板?”
“没错,鄙人姓金,正是这家赌坊的老板。”男子脸上挂着形式性的笑容。
“你来的正好,你这赌场逼良为娼、害人性命,你若识趣的话,就快带着你这两个手下去衙门投案自首!”洛寻风直视着男子道。
“公子此言差矣。”金老板慢悠悠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客人怎么还,我们就怎么收,要怪也只能怪有的人命不好,投错了人家、生错了父母。至于你说的害人性命,”金老板看向地上的手下道,“你们做了吗?”
“没有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地上两人喊道。
“够了,我没空在这里听你们自问自答!”洛寻风不耐烦的道,刚才听金老板说到一半,他已经要压抑不住怒火,“萍儿的死,和你们金宝赌坊脱不了干系,今日你若不给出交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哦,那个姑娘原来是叫萍儿啊。”金老板抬起右手,侧头玩弄起指甲。
洛寻风眉头压低,双拳越攥越紧。
“那好吧,”金老板勾着嘴角,“我今天,就给你个交代。”说着,他忽然弹了下手指,他身侧的四名打手便齐齐向洛寻风冲了过来。
洛寻风早有防备,挥掌迎向四人。
这四人各自占据洛寻风周遭一角,抽出腰后刀棍,向他围攻起来。洛寻风敏捷闪转腾挪,肘撞脚踢、拳击掌劈,四人一时奈何不了他,反倒纷纷中了他的不少拳脚。但这四人配合似有阵型,变化颇有默契,洛寻风虽未中招,但一时之间竟也突破不了包围。
心急之际,洛寻风瞥见金老板退在一旁,竟拿了根金属小挫修起了指甲,他心中怒气暴涨,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如凌空登梯,接连踢飞两名打手,同时身形在空中一旋,双掌齐出,砰砰两声,击中正冲过来的余下两人胸口,两人应声倒地。洛寻风借势凌空一翻,便要落地,就在这时,眼前猛然晃过一道亮光,刺得他半眯起眼睛,落地的瞬间下盘乱了三分,还未站稳,一张绳网忽从一旁向他罩来,洛寻风迅速矮下身形,就地翻滚躲避,却不料,躲避的方向也正罩来一张绳网,将他一下罩入其中,绳网紧接着便自动收紧,将他牢牢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