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摇头道:“我已命人画影图形,令各个地方官员一见便捉拿,但至今仍无任何消息。”又道:“这次我走得急,没跟熟人打招呼,也不能摆践行酒,痛痛快快喝一场,唉……是了,大哥,您告诉小白羊,别有了亲哥哥,就不记得我这个结义二哥,等过些日子,他身子痊愈了,我再来接他去京城玩儿。”
张恶虎笑道:“他一定很期待。”
第159章 小老虎受惊
白映阳听张恶虎说没按自己吩咐跟正德讲,心中有气,但转念一想:“老虎为人光明磊落,既认定无错,皇帝二哥若要罚,罚便是了,自是瞧不上这种为逃避责任,从而捏造谎言的说辞。”叹了口气,抱怨几句,便即作罢。
张恶虎道:“小桥儿呢?”
白映阳道:“去陪莲儿了。”
张恶虎应了一声,忽见他左腮红扑扑,问道:“你脸怎么红了一块?”
白映阳忙捂着道:“没什么……我适才歪着坐,手撑在脸上太久,便红了。”
张恶虎点点头,想要喝茶,发现茶壶空了,叫道:“芙蕖。”
应声进来的却是雄红,他接过茶壶往厨房去,不多时端来一壶新茶,给二位少爷各倒满一杯后,便即退出。
张恶虎道:“芙蕖上哪儿了?”
白映阳道:“回家了。”
张恶虎奇道:“回家了?”
白映阳道:“他现下已不是咱们家的下人,回家有甚稀奇。”
张恶虎见他神色淡淡,不明就里,也不追问,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白映阳道:“什么事儿?”
张恶虎道:“我想把小桥儿的真实身份,尽早告知娘娘。”
白映阳一怔,忙道:“小桥儿答应了?”
张恶虎道:“我还没跟他说,如今正是想和你等他来,一块商量……”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巧孟翠桥就来了,他笑道:“你们说商量什么呢?”
白映阳笑道:“老虎要跟娘娘坦白你的真实身份。”
孟翠桥吃了一惊,忙道:“这……你打算怎么说?”
张恶虎拉他坐下,笑道:“别急,咱们一起商量,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孟翠桥自打嫁给张恶虎那日起,就时常考虑这件事,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口。
白映阳见他为难,握住他手道:“咱们暂且别跟娘娘说,你还是先向莲儿坦白,把他哄好了,再告诉娘娘,到时就不必担心他啦。”
孟翠桥听说要向儿子坦白,那可比跟婆婆坦白更加害怕,顿时口齿不清道:“该……该……该……怎么……么……说……”
张恶虎道:“就说你是他爹爹啊。”
孟翠桥道:“就……就这样?”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白映阳见他吓得语无伦次,大感有趣,忍不住笑起来。
孟翠桥急道:“你笑什么?”
白映阳忙收起笑容,对张恶虎正色道:“不行,这样说会吓到莲儿。”
张恶虎奇道:“怎么?”
白映阳道:“小桥儿一直扮作女子,莲儿也一直当他是女子,倘若突然说小桥儿其实是他爹爹,莲儿一下子难以扭转,定会被吓到,此时急不得,需慢慢来才是。”
孟翠桥惴惴不安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映阳笑道:“我想过了,咱们先跟莲儿说,姑娘是男子,等过段时日,他习以为常了,再告知他你是爹爹,他就不会太惊慌。”
孟翠桥听他说得合情合理,捂着胸口,微微宽心。
张恶虎却不懂,问道:“这有甚区别么?”
白映阳道:“区别可大了。”
张恶虎想了想,仍不理解道:“我不明白。”
白映阳道:“我来问你,倘若娘娘道:‘老虎,我其实是你爹爹,你爹爹才是你的娘娘。’你觉得如何?”
张恶虎目瞪口呆,震惊了半晌,结结巴巴道:“这……这……”
而就在他惊得张口结舌时,门外也有人发出了与他同样的震惊声。
孟翠桥一听这声音,宛如当头给人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慌忙冲去打开门。
但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门外,仰着头,双目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惶恐,这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孟莲蓬!
孟翠桥心脏怦怦跳,强笑着去拉他道:“莲儿……”
就在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孟莲蓬蓦地一个激灵,往后一缩,倒退数步,转身拔腿便逃。
孟翠桥连忙抢上,自后抱住他道:“莲儿,你听我说!”
孟莲蓬惊恐不已,看见孟翠桥好像看见鬼一样,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此时张恶虎和白映阳也从屋中走出,见状赶紧去将二人分开。
孟莲蓬一得自由,飞也似的跑回房间,“砰”一声将门关紧,还上了闩。
孟翠桥忙去敲门,央求道:“莲儿,把门打开,我有话说!”
菡萏、雄红、水芸、水芝、云房等下人,闻声都围了过来,却不知发生何事。
好在陈碧落本就在孟莲蓬屋内,他隔着门,让孟翠桥且稍安勿躁,自去劝慰孟莲蓬。
张恶虎把孟翠桥拉去坐凳楣子上休息,劝他别太忧心。
白映阳啐道:“老虎,都怪你,说话那么大声,这下可好,让莲儿听去了!”
张恶虎瞪眼道:“刚才一直是你在说话。”
白映阳道:“我说话声哪有你大?”
张恶虎道:“你说话跟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整座宅子都听得见。”
白映阳大怒,还待争辩,却见哥哥唉声叹气,只得作罢。
又过得大半日,直至日暮,陈碧落方才把孟莲蓬从房中劝出。
孟莲蓬躲在他身后,一声不吭,更是一眼都都不看孟翠桥。
孟翠桥想走近他,他立刻拉着陈碧落往后退。
张恶虎脾气暴躁,见小老虎不肯认父,想把他拎来教训一顿,但心念一转:“这件事本身小桥儿有错在先,说谎骗人,莲儿心中委屈,也难怪他发脾气。”于是道:“小老虎,这事是你爹爹不对,你该当生气,若仍不高兴,就去打他一顿。”
孟莲蓬却低着头,闷声不吭。
白映阳拉他手笑道:“天晚了,莲儿,咱们先去吃饭,有甚事,等吃饱了再说。”
孟翠桥见儿子冷冰冰,对自己宛如陌生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端着饭碗,一口都吃不下。
饭毕,孟莲蓬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陈碧落旋即跟上。
张夫人奇道:“莲儿怎地走得这样急?”
白映阳忙笑道:“他看书看得入迷,必是急着回房看书。”
孟翠桥放下碗筷道:“我去瞧瞧他。”
结果一如早前,孟莲蓬躲在房中,无论他如何敲门,只是不开。
过得良久,陈碧落从屋里出来,说道:“莲儿睡下了。”
孟翠桥失望极了,坐在坐凳楣子上,没精打采。
陈碧落盯着他看了良久,疑惑道:“你其实是男子,是莲儿的爹爹?”
孟翠桥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陈碧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叹道:“娘娘变成爹爹,凭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此时张恶虎和白映阳也来了,闻言大为吃惊。
孟翠桥惊讶道:“你说什么?”
陈碧落自进张府,被孟翠桥安排教孟莲蓬读书,二人言语投机,感情甚笃,有什么心里话,孟莲蓬都向他倾诉,此时陈碧落道:“莲儿说,他自懂事以来,从没见过父亲,虽然你曾说他是你结义兄弟的儿子,不过莲儿一直不大相信,总觉得是你和旁人……生下的他,因是未婚先孕,说出来怕名声不佳,这才对他隐瞒。”
白映阳恍然大悟,拍手道:“难怪莲儿那么喜欢老虎作爹爹,原来他心中早认定小桥儿是娘娘,又嫁给老虎,那老虎自然是爹爹了。”
孟翠桥听得心慌意乱,平时的聪明机智似乎一股脑全消失无踪,顿足道:“要是莲儿从此讨厌我……如何是好?”
白映阳安慰道:“莲儿突然知晓真相,这才吓到,现下你对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的,今晚便让他好好休息,待明日他心情平复了,再细细说明便是。”
孟翠桥急道:“他若生气怎么办?”
张恶虎不屑道:“你骗他十年啦,难道还不许他生气?”
孟翠桥无言以对。
白映阳道:“他总不会气一辈子,你好好给他陪个礼,慢慢疏导,这事急不得。”
孟翠桥叹道:“当初想他年纪小,赋音楼阁又人多口杂,怕他守不住秘密,这才没对他说。可等他长大了,我又怕他会因此讨厌我,始终没开口……他……他一定恨死我了……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骗他。”
张恶虎哼道:“你什么事都瞒来瞒去,真是自讨苦吃!”
白映阳急道:“你怎地这样说话?”
张恶虎道:“我说什么有何关系,他还是想想如何将功补过,求得小老虎原谅才是正经。”
第160章 身份揭破
深夜时分,孟莲蓬正与陈碧落谈心,又闻敲门声,他吓得瞬间钻进被窝里,颤声道:“别……别让他……进来……”
陈碧落把门打开,见是白映阳,笑道:“莲儿,是你小白羊叔叔。”
孟莲蓬只露出一只眼睛,见果然是白映阳,大大松口气,叫道:“小白羊叔叔。”
白映阳笑道:“你不必害怕,他不会过来的。”
孟莲蓬道:“那就好……”
白映阳笑道:“你那么怕见到他吗?”
孟莲蓬眼神木讷,半晌后方才微微点了点头。
白映阳道:“他也有苦衷,并非故意骗你。”
孟莲蓬“嗯”了一声,又是呆呆地发愣。
白映阳本想疏导他,但见其神不守舍,自己说的话他似乎全听不进去,只得作罢,柔声道:“你放心,他今晚不会再来了,好好睡觉吧。”又安抚几句,方才离开。
孟莲蓬却暗暗着急道:“今晚他不会来……那明早是不是就要来了……”越想越怕,心道:“我得离开这儿!”但陈碧落在此,自己若不见了,他立刻就会告诉大老虎爹,于是道:“碧落哥哥,我心烦得紧,想一个人待着。”
陈碧落道:“那我去隔壁睡,你有事叫我。”
孟莲蓬道:“好。”
陈碧落一离开,他立刻跳下床,套上衣衫,摸黑出了别院,生怕走正门给人发觉,转往后门去,但后门也有人把守,他暗骂:“这些人怎地半夜也不打瞌睡!”
好在跟大老虎爹学了轻功,他走到围墙下,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岂料脚底没踩稳,瞬间往下掉,他赶紧用手抓住墙檐,这时背后有人道:“你是莲儿?”
孟莲蓬大惊失色,还道给姑娘发现了,回头见是一个胖少年,记得好像是八仙联盟里的小仙之一,人称“小胖”,便道:“何事?”
杜亿泰道:“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翻墙,还问我何事?”
孟莲蓬道:“你不也半夜不睡觉,在这儿乱逛么。”
杜亿泰是想念楚君错,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故在院中散步,黑暗中突然见有个瘦小的身影掠过,还道是君儿还魂了,大喜过望,忙追上去一看,却是张家小少爷莲儿,想要翻墙没翻成功,差点掉下来。
孟莲蓬抓住墙顶的手有些松了,墙面光滑,他无法借力,又不敢就此松手跳下来,急道:“快扶我一把!”
杜亿泰道:“你说你要去哪儿,我才扶你下来。”
孟莲蓬大怒道:“不用你扶!”一松手,掉将下来,屁股先着地,甚痛,但他咬着牙,并未呼喊,一蹦跳起,又欲往墙上跃。
杜亿泰伸手抓住他两只脚踝,将之倒提道:“你去哪儿,要是不说,我告诉盟主哥哥。”
孟莲蓬大急,连连摆手道:“不要告诉他……”
杜亿泰道:“那你说你去哪儿。”
孟莲蓬道:“我……我……”
杜亿泰道:“不说便罢。”倒提着他,就往孟翠桥住的正屋走。
孟莲蓬双手乱捶他肚子道:“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
杜亿泰不去理会,仍然往前走。
孟莲蓬眼看离正屋越来越近,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杜亿泰唬了一跳,忙道:“怎地了?”
孟莲蓬哭道:“他是骗子,他是骗子……我不要见他!呜呜呜……”
杜亿泰奇道:“什么骗子?”
孟莲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好把事情经过原委,哭哭啼啼说了出来。
杜亿泰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大伙互相交谈,早已隐约察觉孟翠桥有什么秘密,如今听孟莲蓬倒珠豆般说出,不禁瞠目结舌,当中曲折,简直比戏文里听到的还要离奇古怪,最终只道:“他隐瞒你,多半另有苦衷,你先听听他有何话说。”
孟莲蓬怒道:“我不听,他是骗子!”
杜亿泰道:“就算他是骗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何骗你么?”
孟莲蓬沉默不语。
杜亿泰把他放下地道:“你先听他有何话说,这般一走了之,岂不叫他担心么?”
孟莲蓬怒道:“他担心个屁!丢下我这么久,他一点都不担心,呜呜呜……”边哭边将身一跃,这回顺利极了,一下就跃出将军府。
杜亿泰大吃一惊道:“这小子这么灵活!”赶紧跟着翻墙而出,左右一看,小子已远远奔出数丈之外,心道:“城中戒严甚紧,要是给巡逻队拿住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