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厚叹道:“我娘娘生病,我回京城去了。”
白映阳因赵厚帮助张恶虎杀蛟龙,故对他颇有好感,关心道:“令堂没大碍吧?”
赵厚道:“前段日子天气忽凉忽暖,娘娘受了点风寒,吃了药无甚大碍,我回京时她已经大好了。”
白映阳道:“药性三分毒,受风寒煮点姜汤喝就好了。”
赵厚仰头干掉一大碗酒,见张恶虎碗也空了,均再筛满。
白映阳见他们喝得豪爽,笑道:“我也要用大碗。”
张恶虎道:“你身子弱,喝不得这许多酒。”
白映阳笑道:“今日那么高兴,又是端午节,多喝一点不打紧。”
张恶虎道:“小心喝醉了不会走路。”
白映阳笑道:“不怕,你背我回去。”
张恶虎笑道:“我才不背你,把你丢到老鼠窝,让老鼠把你的羊毛都咬光。”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白映阳笑着轻轻捶他一拳。
赵厚哈哈笑道:“张兄,您和白公子真亲近,我弟弟若……”说到此停将下来,心中暗叹:“我弟弟若还活着,不知与我是否也像白公子待张兄这般亲近……”
二人见他面露愁容,想是回忆起伤心往事,都不便打扰。
过了良久,赵厚又笑道:“你们若是一男一女,只怕早已结为夫妻了。”
白映阳笑道:“他以前常说我若是女子,便要娶我,今时不同往日,他娶得美娇娘,爱得要命,再也不稀罕我啦。”
赵厚笑道:“老婆不嫌多,再娶个把不打紧。”
白映阳嘿嘿笑道:“赵公子定有许多老婆。”
赵厚道:“我只有一个老婆。”
白映阳笑道:“你说老婆多个把不打紧,为何自己却不娶?”
赵厚想了想,又笑道:“我说错了,是情人多个把不打紧,老婆千万不能多娶,多了她们就相互猜忌,勾心斗角,整日价只盼老公早死,好分家产。”
白映阳笑道:“你怎知道?”
赵厚道:“我爷爷爱上个泼妇,娶作侧室,她凶得紧,把爷爷的其他老婆都赶走啦。”
白映阳笑道:“哎呀呀,这可糟了!”又道:“你出来找情人,老婆不生气么?”
赵厚道:“她才不生气呢,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跟家里那帮老头儿合伙逼我纳妾。”
白映阳听他说得稀奇,心忖怎么会有女子逼丈夫娶小妾。
张恶虎却道:“那是你没儿子生,她替你着急,若有了儿子,你就是看路过的漂亮姑娘多一眼,她都要跟你发脾气。”
赵厚道:“真的吗?”
张恶虎道:“你瞧着吧,再过些日子,你如还不纳妾,她定要替你物色漂亮姑娘。”
赵厚心中奇怪,暗道:“莫非孟姑娘无法生育,要张兄纳妾生子?”
三人喝得愈发高兴,张恶虎见与赵厚同来的那群美少年都坐在旁桌,只要赵厚说话,无论对错,他们总是附和,从不插嘴,忍不住问道:“赵兄,这些孩子是你的朋友吗?”
赵厚道:“他们是我的家仆。”笑道:“别看他们生得斯文,全是我精挑细选的高手,功夫厉害得很,只可惜适才龙舟比赛仍输给张兄。”
白映阳笑道:“你们明明赢了,怎说输了?”
赵厚道:“你们龙舟上的朋友是临时凑出,乃乌合之众也,龙舟能得如此神速,全凭张兄一己之力,我这一舟却全是高手,加上我二十五人,虽赢实输。”
众美少年一听,立刻单膝跪下道:“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赵厚哈哈大笑道:“张兄本领高强,天下少有,你们不过二十余人,加在一起,竟能赢得他毫厘之距,已属了不起,我还要打赏你们呢!”
众美少年道:“多谢主人!”
白映阳本就对赵厚有好感,此时又听其夸赞张恶虎,更是高兴,当即干了一碗,他不胜酒力,脑中顿时有些迷糊,连忙摇摇头聚神。
赵厚竖起大拇指赞道:“白公子好酒量!”
张恶虎笑道:“他品酒在行,酒量却不大,你瞧着吧,待会他就躺在这里了。”
白映阳啐道:“光你会喝酒么……干了……”说着又喝了一碗。
赵厚见他强行喝酒,昏昏忽忽的模样极可爱,愈发想念亡弟,若不住伸手搂住他腰身。
白映阳喝得迷糊了,嘴上胡言乱语道:“你抱住我作甚……我又不是你老婆……”
赵厚有些尴尬,强笑道:“咱三人这样……像刘关张。”
白映阳笑道:“咱们……哪里像……刘关张……你倒说说看……咱们谁是……刘备……谁是关羽……谁……是张飞……”
赵厚笑道:“张兄是刘备,我是关羽,白公子是……嘿嘿!”
白映阳嗔道:“你才是张飞!”
赵厚笑道:“倘若咱们义结金兰,论年纪,张兄最长,我居中,你最小,不是张飞是什么?”
白映阳道:“小桥儿说……江湖上的好汉……但凡……意气相投……常对天盟誓……结为异姓兄弟……咱们三人既意气相投……不如便结拜吧……”他最近常听孟翠桥说江湖轶闻,对江湖中好汉萍水相逢,义结金兰之事颇为神往。但他为人素来谨慎,心思九曲十八弯,平日即便有此想法也决计不肯主动开口,此时与赵厚说话投机,加上酒精驱使,迷迷糊糊间居然说出来了。
张、赵二人一听,觉得此意深合我心。
万里留香的酒客中也偶有喝得兴起结拜的,酒保很快就拿来香炉香火,点燃搁在案上。
三人并排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齐声道:
“皇天在上,弟子张二虎。”
“弟子赵厚。”
“弟子白映阳……”
“今日在此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罢三人相对拜了八拜,互相通报年纪,果然是张恶虎为长,赵厚居次,白映阳最末,这张飞是决计赖不掉了。
三人拜完更加高兴,美酒一坛坛地灌,白映阳早已醉得伏在桌子上,赵厚也开始口齿不清,只有张恶虎丝毫不受影响,仍继续干。
赵厚笑道:“大哥……您好福气啊……娶到……那么漂亮的嫂子……我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美女无数……可从未见过那么……那么美貌的女子……”
张恶虎笑道:“你见过他?”
赵厚嘿嘿笑道:“怎……怎么没见过……我从京城来……梅龙县……除了要品尝……万里留香的美酒……还要去赋音楼阁……拜见天下最有名的花魁……嘿嘿……就是嫂子……”
张恶虎奇道:“京城的人也知道孟桥妆?”
赵厚道:“嫂子为人……虽然低调……但京城仍是有不少人知晓……”打了个响嗝,续道:“京城有个……姓谷的……富家少爷……最喜欢请有名的才子佳人……家中作客……几年前办了个集会……请到名满江南的花魁孟桥妆……嫂子去京城……”
张恶虎道:“他去了吗?”
赵厚笑嘻嘻道:“自然去了……我和你说……那些才子佳人……个个瞧她都瞧得……眼珠儿都转不开……她只稍……跟谁说上一句话……那人定……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他喝得高了,竟忘了不该在兄弟面前讨论嫂子,何况还是嫂子的过往。
张恶虎狐疑道:“你既已见过他,来梅龙县怎地还要再见?”
赵厚叹道:“那些才子佳人……其中不乏英伟潇洒之人……我站在其中……她瞧我……跟瞧大街上的行人差不多……她眼睛虽从我身上转过……却……却全没把我这个人瞧进眼内……唉……我……我想要她看到我……”
张恶虎道:“那你去赋音楼阁见他,他怎么说?”
赵厚更道:“我见到她……对她说几年前曾在京城有……一面之缘……可她想了半日……说了好多人名字……都没说出我的……”长叹一声道:“她嫁给大哥……必定是喜欢大哥这样……豪迈不羁的大英雄……”
张恶虎得意洋洋,心道:“小桥儿只爱我一个,他不把旁人放在心上,自然不记得!”想到赵厚翩翩公子,那些才子佳人多半也是英俊美貌,孟翠桥却全不放在眼内,越想越开心,赵厚早喝得倒头大睡,他仍自斟自酌,好不快活。
直到众美少年劝赵厚回家,赵厚才脚步踉跄地出了酒铺,走时还不忘对张、白二人道:“大哥、三弟……过几日我请你们吃饭……到时咱再喝上三天三夜……”
白映阳伏在张恶虎背上不省人事,已不会回答。
张恶虎笑道:“到时我们一定到。”
第48章 凤姐儿
辞别赵厚一行人,张恶虎背着白映阳和菡萏一起往家走,抬眼望见月亮已至树梢,适才在酒棚中只知豪饮,全然忘了看天色。
白映阳伏在他背上喃喃道:“好酒……好……”
张恶虎笑道:“你长这么大,今日喝得最多酒了。”
白映阳脑中一阵迷糊,茫然四顾道:“天黑了……”
张恶虎道:“咱们这便回家吧。”
白映阳没精打采,突然按着腹部皱眉道:“老虎……我肚子好难受啊……”
张恶虎见他这副模样,定是想吐,忙放在道旁的青石板上,让他喘气。
果然白映阳才坐下片刻,胃里猛一阵翻江倒海,跑到排水渠呕半日,菡萏忙去给他顺背。
张恶虎向附近茶棚要了茶给他漱口,笑道:“叫你别喝,偏要逞英雄,难受了吧,下回看你还敢不敢。”
白映阳愁眉苦脸,扁着嘴道:“不敢了……”凉风吹一吹,脑子倒比先前清醒不少。
菡萏忽道:“大少爷,孟少姨娘来了。”
张、白二人顺着他眼睛方向看去,只见孟翠桥身披藕色薄纱衫,挽着葱绿白花披帛,自远处沿着道旁柳树阴缓缓而来,到得三人跟前,合上手中檀香扇道:“老虎,白公子,我可找到你们了。”对菡萏笑道:“你也在这儿。”
菡萏笑道:“孟少姨娘好。”
张恶虎道:“你怎地来了?”
孟翠桥道:“你们快两日都不回家了,我想多半在万里留香喝酒,便要过去瞧,没想到半路就遇上了。”
张恶虎笑道:“今日遇见助我斩杀蛟龙的那位赵厚兄弟,小白羊提议拜把子,我们三人就义结金兰,一时高兴喝得多了几杯,竟尔忘了时辰。”
孟翠桥早闻到他身上有酒味,不过面色如常,知他是喝不醉的,但白映阳的脸蛋就红扑扑,目光散乱,道:“白公子也喝了许多酒么?”
张恶虎笑道:“他不自量力,灌了五大碗。”
孟翠桥笑道:“白公子,你听江湖轶闻听多了,染上江湖气,竟也开始学人拜把子,还用大碗喝酒。”
白映阳萎靡不振,全不想说话,只“嗯、嗯”几声。
张恶虎扶起他道:“咱们先回家吧。”
孟翠桥道:“且不忙回家,我有话要说。”
张恶虎道:“有话回去再说,今晚端午节,娘娘定在家等咱们吃饭。”
孟翠桥笑啐道:“也不瞧瞧甚时辰,你们自在外头玩得开心,难道要婆婆饿着肚子等么?我们早吃过饭了。”招手道:“你跟我来,有好事。”
张、白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跟随其后,一直走又走到烟雨湖畔。
庙会仍未散,晚上虽没舞狮、杂耍等表演,但挂上五颜六色的漂亮花灯,配上灯谜,让游人一同猜,倒也其乐融融。
张恶虎哈哈一笑道:“我们又来烟雨湖了。”当下把中午赛龙舟的事说与孟翠桥听。
孟翠桥听他们居然借赛龙舟发了笔横财,喜道:“那好极了,钱收好来,可别胡花。”
张恶虎对中午白映阳不让分钱之事耿耿于怀,此番说出,原是想借孟翠桥之口呛他几句,岂料孟翠桥竟赞同白映阳,登时长叹一声。
白映阳笑道:“胡乱花钱是不对的,你要乖乖听老婆的话。”
张恶虎没精打采道:“是是是。”
经过一间花灯铺时,菡萏停下脚步,他最喜工艺品,去到哪见到漂亮的,都要买上一些带回去,摆在房内装饰,如今见花灯铺前挂了一只大大的明黄色宫灯,制工颇精细,六面均绘有不同姿态的金鱼,一问价格却要五百文之多,不由闷闷不乐。
孟翠桥心念一动,取出一吊钱交给摊贩,取下两只宫灯道:“菡萏,你喜不喜欢?”
菡萏见状慌忙低下头,再不去看金鱼宫灯。
孟翠桥笑道:“我送给你,你替我办件事好不好?”
菡萏忙道:“孟少姨娘说哪里话,要菡萏办事只管吩咐便了,怎能让孟少姨娘破费。”
孟翠桥道:“这两只宫灯,你拿一只去玩,另一只你替我拿回家给莲儿,倘若他还在生气,你陪他玩一会儿。”
菡萏点点头,但只接过一只宫灯,孟翠桥要送他的那只,他执意不要。
张恶虎道:“姨娘一番心意,菡萏,你拿去玩吧。”
菡萏这才接过笑道:“多谢孟少姨娘。”辞别三人,提着两只大大的宫灯,欢欢喜喜一路小跑往家去。
张恶虎道:“小桥儿,小老虎为何生气?”
孟翠桥道:“我给你找个新老婆,他知道了,跟我发脾气。”
张、白二人大吃一惊,齐道:“什么?”
孟翠桥笑道:“咦,你们都忘了吗,我曾说过要给老虎找一位美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