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朔道:“想与殿下对饮了,还是青梅酒的,殿下可愿意与臣喝一杯吗?”
萧玖起身,“自然愿意。”
“只是,”他去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更精致的小坛子来,“我这里有更劲儿的。”
他又挑眉勾引道:“驸马来么?”
钟下惠闷声道:“来。”
萧玖竖了一根手指在唇上,“嘘”一声道:“咱们悄悄的,藏起来喝,莫叫惜文看见了,不然回头她又要多话。”
钟朔愣愣点头,“好,不过惜文现下正在门外,无处可去。”
“不出去,可以进来呀。”
萧玖牵着他往内室走,进了他们新婚时换的千工拔步床内,层层的帷幔放下来,幽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两人都习武,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感,床内空间虽然大,可,钟朔觉得有些热。
萧玖将手中坛子放在床上,回头看钟朔还抱着两个酒坛站那一遍,不由有些好笑,轻声道:“呆子。”
钟朔赶忙将酒坛上的泥土拍干净,萧玖又转身出去,不一会儿,衣料摩挲的声音传来,他竟把外面榻上的小几搬了进来。
把酒坛都放好,拿了两个酒杯,一人一个,斟满,两人在床上对坐共饮。
他二人自成婚这几月来每日睡在一张床上,所以此时相处十分自然,仿佛真的两口子,也很有些温馨之感。
两杯下肚。
钟朔觉得,干喝酒不行,往常他与兄弟们喝酒都是一边喝一边吹牛,但,一是他只听别人吹过牛,他自己并不会,二是显然萧玖不可能与他一起吹牛。
还是得找个话题。
于是钟朔想了想道:“殿下,喜欢吃什么?”
萧玖放下手中酒杯,“你邀我共饮,就是为了问这个?!”难道不该是谈些更深入的吗?白白浪费了他劲头十足的梨花白。
钟朔硬着头皮:“是,不……不是,只是与殿下一同用饭时总见殿下每道菜都吃,且都吃同样的分量,不见殿下有什么忌口,或特别爱吃什么。”
萧玖懒懒道:“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用饭时每道菜都要吃,不能吃多,且要吃一样的分量,是为防止奴婢们看出主子喜好,也为防止中毒过于严重。”
竟是因为如此。
钟朔想了想,道:“那殿下告诉臣喜欢吃些什么,以后想吃了就吩咐臣,臣叫厨房做了再亲自拿来给殿下,咱们偷偷的,可否?”
钟小将军在京中的权贵圈子里是个传说,还未及冠的年纪就已取字,且性子沉稳,又能力出众,更是在十八岁时立下很多人一辈子都无缘的战功,迎娶帝姬,走上人生巅峰。
被无数人视作榜样对比的人此刻低声问自己要不要吃他偷偷带的饭,萧玖活了二十年就没见过谁胆子这么大,敢如此勾引真实身份是皇子的帝姬。
这谁受得了啊。
反正萧玖受不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离钟朔更近些,道:“可,你记下来,我爱吃鱼,不管何种做法都爱,还爱吃些咸口的,不拘什么,我不挑食,也无忌口,是个很好养活的帝姬。”
……
钟朔看了看他倾家荡产养着的帝姬,是不挑食,一顿二十几道菜,可不挑食,好养活也不假,任谁锦衣玉食,穿用最贵的龙绡,蜀锦,出行用两乘马车,平日里用的物件儿连个绣墩子都要用上好的黄花梨木,甚至文房四宝都要最好,纸糙了些都不用!这样养着,怎么养不活!
娶回来已经花了很多,养着花的更多,虽说萧玖的物件儿很多都是宫中送来的,可衣食住行也是夫家这边担着的。
不过,一个好的夫君是不可嫌弃自己的夫人用度太过的,只能怨自己俸禄不够多,这是钟寒江在成亲前教他的,钟朔深以为然。
这样的怨言,不妥,不该叫他知道。
所有的泪流进心里,所有的责任担在肩上,钟朔喝掉杯中酒,肃容道:“是,臣记得了,殿下确实是臣见过最好养活的帝姬。”
萧玖点点头,见钟朔执酒杯的手修长白皙,又想到这人拿剑的时候,不由意动,提议道:“驸马,喝酒无趣,不若我们来比划比划?”
钟朔酒意上头,歪头表示疑问。
萧玖当时手就不老实了,伸过去捏了捏他的脸,解释道:“我们就在这里过招,五招一回合,谁输了谁喝酒,可好?”
钟朔只知道萧玖常常在武场消磨,不知他真实底细,对与他交手颇为期待,当即点头应了。
把小几挪到一旁,萧玖道:“驸马先请?”
钟朔摇头道:“殿下先。”
话音刚落,萧玖便快速出手,直取他咽喉,钟朔迅速格挡,同时一手抓住萧玖手臂,向他背后反折,萧玖冲着他腰腹抬腿,虚晃一招,趁钟朔后退时迅速挣脱,再去按他双腿,钟朔却忽然翻身将他压住,手已虚虚掐在了他喉间。
钟朔收手,从他身上下来,“殿下承让。”
不愧是上过战场,趟过鬼门关的人。
萧玖手掌揉了揉脖颈,又舔了舔嘴唇,翻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尽,抹了抹嘴角,“有点意思”
“再来!”又扑了上去。
钟朔到底是沙场上滚过的人,虽然力量上较萧玖弱些,但胜在经验技巧都很足,是以两人打架过招,有大半是他胜。
他的酒,萧玖自己的梨花白也是多数进了萧玖的肚子。
打到最后,两人都没了力气,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你一下我一下地乱打一气。
还是萧玖先喊了停,“驸马身手,玖自愧不如。”
钟朔喘匀了气,道:“殿下承让。”
萧玖摆摆手:“承什么让,这样的客气话以后不必说了,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
钟朔道:“是,殿下。”顿了顿,又认真补充:“殿下的功夫很好,只是没真刀实枪地试过,不知如何才能妥当利用招式。”
“那就劳烦驸马以后多教导教导我。”萧玖伸手把方才打斗带倒的酒杯扶正。
“不敢说教导。”钟朔客气了一句,接着被萧玖弹了额头。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钟朔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有些热,他穿的又多,汗已打湿了内衫。见他难受,萧玖道:“叫水沐浴罢,这酒坛得藏起来,别叫惜文看见。”
钟朔翻身把酒坛子扔到床下,又往外走了两步,唤惜文着人端水。
不多时,惜文便带着几个侍婢走进净室,将一应器物都摆放好,热水也准备好后遣散了侍婢,然后自己走进了内室。
第11章 生不出孩子到底是谁的错
惜文:“!”
入目是一片狼藉,床上锦被凌乱,她家殿下仰躺在床上,衣衫不整,长发汗湿,气喘嘘嘘,双腿不自然的蜷曲,而驸马站在床下,正一脸不适地拉扯自己的衣衫。
惜文姐姐乃是由先皇后的贴身大宫女亲自□□的,见过大世面的掌事姑姑,此时见这样的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玖喝多了酒,纵然他酒量好,此时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惜文趁着钟朔去沐浴,快步上前,在萧玖面前跪下道:“殿下,殿下受苦了。”男子与男子之事跟男女并不相同,现下情景显然是钟驸马霸王硬上弓,对殿下……
殿下这样娇养起来的人儿,也没有脂膏等物辅助,便叫驸马如此对待,想必是受了大罪了。
惜文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泣道:“殿下身体可有不适,需要奴婢为殿下找些药来么?”
萧玖见她眼中竟有泪花,不解安慰道:“好惜文,你哭什么,驸马并未舍得伤我,只是我自己搞出了些皮肉伤,所幸并不疼的,将养两天也就好了,你不要难过,你家殿下今晚痛快的很!”
听他这么说,惜文心里只有震惊,原来殿下他,他对驸马已是如此深情了么?她早知殿下下嫁钟府这一步险得很,却不知殿下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惜文心里痛惜,可面上不显,她抹净了自己的眼泪,对萧玖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奴婢尊重殿下,只是殿下的伤不可耽搁,奴婢去为殿下找些药来,殿下自己用了可好?”
萧玖仍是不解她为何情绪如此激烈,但还是配合道:“也好,你去罢。”
惜文起身快步出了内室。
钟朔出来时,惜文已经把药准备好,净室的水也换好了,正准备扶着萧玖去沐浴。
萧玖无奈道:“无事,我并没有如此娇贵,自己去就好。”
惜文恨铁不成钢道:“殿下如何不娇贵了?!这样的事本是该驸马来的!”
钟朔:“?”钟朔的脸上全是疑惑。
惜文见他如此,更加生气,只觉得自家殿下所托非人,当下就不顾礼数白了钟朔一眼。
钟朔:“?”
钟朔见她似乎很想要自己去扶萧玖的样子,便上前主动道:“惜文先下去吧,我陪殿下去沐浴。”
惜文这才露出点满意的样子来,未做犹豫便迅速退了下去。
萧玖笑道:“怎么这丫头这么听你的话?”
钟朔:“臣也不知。”
两人摇头笑笑就把惜文的异状抛在了脑后,钟朔牵着萧玖的衣袖把他送进了净室才回到床上。
方才惜文走的匆忙,被褥也未整理,他将打架弄乱的被子铺平整,又将枕头摆回原位,拍了拍,忽然他手指一顿,看向床头边出现的两个小盒子。
拿起来细看,两个盒子都是圆形的扁盒子,一个上面写着“药”字,打开有些清新的草药味道,另一个上面并未写字,只画了一朵娇艳的牡丹,打开后,里面的白色膏体散发着馥郁香气,很像是女子所用的香膏一类。
钟朔可以肯定,此前他屋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恰好萧玖出来了,见他手里拿着的小盒子笑道:“惜文贴心,她见我有些青紫的皮肉伤特意寻了药来给我。”
钟朔举起那个画着芍药的小盒子道:“那这个也是药么?”
萧玖也不解,“大约是吧,左右先用那个盒子里的,这个先放着,待有空再问惜文这是做什么的。”
钟朔道:“也好。”便把那盒子随意放在了床头的多宝格上。
他又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对萧玖道:“臣给殿下上药?”
萧玖欣然应允,坐在床沿撸起自己的袖子让钟朔给他涂药。
膏状的固体轻轻抹在手臂上,草药气息漫开的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清凉,萧玖道:“不知惜文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药用着还不错。”
钟朔道:“惜文一直都在,可随时向她要,好了,殿下可就寝了。”他将手中盒子一收,放在了芍药盒子的旁边。
时候不早,又都累了,两人躺下便睡着,一夜好眠。
萧玖与钟朔等着隆德帝动作,从五月等到了七月。
期间萧玖悠悠闲闲过着小日子,没事喂喂鱼看看书,哄哄孩子,练练字,做的最劳神的也就是陪余氏算算不清楚的账目,他自小聪慧,府中的事很快就能上手,在管家方面着实帮了余氏不少忙,叫余氏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日日感激上苍让儿子娶了个这样好的儿媳,只是,成亲将近半年却仍旧没有好消息,让余氏有些着急。
按理说,儿子儿媳这样恩爱,日日宿在一处,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她等着抱孙子孙女等的着急上火,于是终于忍不住了,准备委婉地提醒一下萧玖。
钟朔白日里比较忙碌,常在军中做些练兵之类的活儿,不在府中是常事。
余氏挑了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亲自去了斜玉轩,去之前先让婢女把钟楚送了过去。
余氏到的时候,果然就见萧玖与钟楚二人在一处玩耍,因着天气有些炎热,两人便在凉亭中设了坐席软垫,姑嫂二人席地而坐,欢声笑语阵阵传来,余氏很是欣慰。
再走近些,又见萧玖今日着了一身藕色衣衫,妆容首饰大方得体,头上的白玉簪子显得他很有些贤惠的意思,便更加满意。
待走到凉亭中,余氏笑道:“帝姬倒是找了个凉快的好地方。她一边笑一边往地上看去,却见地上摆着一套骰子和筛盅,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萧玖起身扶她道:“此处绿树成荫,意趣倒很不错,小姑也很喜欢。”他身后惜文迅速过来收走了方才玩耍的骰子。
余氏连道不敢,两人一同在设好的座位上坐了,萧玖道:“可有什么要紧事么?劳动母亲走这一趟。”
余氏道:“并无,如今府内的事情井井有条,我放了不少心,便来同帝姬闲话两句,帝姬不嫌我聒噪便好。”
萧玖:“自然不会,雍穆这些日子无事可做,与母亲闲话家常也是很好的。”
余氏笑了笑,招手让钟楚过来,钟楚便迈着小短腿一头扎进了萧玖的怀中。
余氏道:“楚楚很是喜欢帝姬呢。”
萧玖摸摸钟楚的头,“我与楚楚很有缘分,楚楚平日里也粘我。”
余氏试探道:“只是楚楚大了,这样可爱的时候可不多了,像阿纪,大了之后也不粘人了。”
萧玖还无所知觉道:“是了,阿纪是个大孩子了,已经向他兄长看齐了,楚楚是姑娘,就算大了也是可爱的。”
余氏见他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道:“帝姬这样的好颜色,若是与朔儿有个孩子,想必比楚楚还要可爱些!”
萧玖懂了,这是催他们要个孩子。
可照史实来看,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
但雍穆帝姬并不能承认自己不行,于是他把责任推到了钟朔头上,希望钟朔这个做夫君的能够为他支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