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晕华珠贰[古代架空]——BY:横汾山鬼

作者:横汾山鬼  录入:01-25

  北方的冬天太冷,尤其是今年,大雪铺天盖地而来,手脚的冰冷连带着心也硬起来。
  “泉井村”,伏伯写在他手心里的字,很可能是他藏匿文如卿孩子的地方,那个孩子传承了他们族人的血脉,他必须要找回来。可是泉井村在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只能等一切结束之后再慢慢寻找。
  如今所有的线索已断,他知道仅凭自己进入九霄玄宫找人到底有多困难,所以在正月十五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然后赶到长白山脚下。
  或许是因为正值过年,九霄玄宫没有放出为民除害之类的话,所以叶追情他们肯定还活着。只是白衣能否逃出玄宫来赴约,他根本不知道,假如等不到,那就只好再想办法。
  今年,过得比往年都要漫长。
  认识了叶涩,他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不后悔。就算是不幸,再来一世,他也还是希望能够认识他。
  可惜,曾经畅想过的一起迎接新年,实现不了了。
  叶涩,现在在做什么?
  叶涩,缠绵病榻。睡在有地龙的暖房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小叶子给他倒水,他勉强坐起来,伸出去的手也是白得可怕。
  赤眉给他造成的内伤,在各种灵丹妙药的保护下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断掉的骨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长起来的。
  琵琶女推门走了进来,她的脸色非常不好,进门就说:“少主被九霄玄宫的人带走了。”
  “什么?!”叶涩设想过各种情况,甚至设想过假如叶追情死了会怎么样,但他实在没想到他会被九霄玄宫的人带走。
  他的思绪很乱,首先想到的是水怜寒呢?水怜寒在哪里?假如他追着去了九霄玄宫,万一再有人指责他杀人,万一、万一九霄玄宫做出符合大众喜好的决断……水怜寒被围困的情景,他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无法自控地想象过,哭到哽咽地想象过。
  这次,不用发出命令,大脑已经自动地开启了悲观模式。
  还有叶追情,他几乎不在他面前出现,但现在他受琵琶女和小叶子恩惠,间接就是受叶追情恩惠。虽然叶追情什么都没说,但叶涩知道他认他这个儿子,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跟他开诚布公谈一谈?他那么多话想问他,想替母亲问一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舍疏狂,对,还有舍疏狂,如果他去找他,或许他会帮他一把。
  叶涩掀被就要下床,琵琶女一把摁住了他:“省省力气吧,你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我有认识的人,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那眼泪也只是滑出一点点就再也没有了。叶涩很想哭,他已经无力去责备自己的软弱情绪了,但问题是他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只是憋得难受,这种情绪他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了。
  “叶涩,别哭……”小叶子笨拙地已经上千次地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根本就无济于事。
  琵琶女点了他睡穴,他便一下子歪倒了,小叶子把他扶躺下,仔细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正月十三,水怜寒提前往猎户石屋走去,虽然白衣没有说是哪一个,但既然宁缺曾经告诉过白衣那么多他们的事情,那么白衣说的石屋也一定是他们曾经共同呆过的地方。
  天空又变暗了,雪花飞飞扬扬地飘了下来,水怜寒裹着大氅低头赶路,越走人迹越少。
  迎面来了一队送亲队伍,水怜寒往边上靠了靠,身体几乎贴着路旁的树,靴子埋进了久积不化的雪里。
  突然一声几乎有些尖利的“怜寒”传来,水怜寒一下子握紧了手中之剑。他猛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一个红衣的新娘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声“怜寒”在风雪中其实甚为模糊,水怜寒只是因为太过小心才转身去看,可是奔来的新娘一叠声的呼唤却让他瞬间就认出了来人。
  那是过柔,提着裙子如同红蝶般在皑皑的白雪中朝他扑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她。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他抱叶涩离开的时候,他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事实,对她也无话可说。一起生活的那十年里,过柔确实对他不错,只是他根本不敢用真心去对待任何一个人,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她说一句带着温情的话。
  再见也没有说,过柔就这样看着他抱着叶涩离开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但在隆冬的此刻,看着过柔朝他跑来,他心口却突然漫上了一丝温暖。过家兄弟再可恨,也与过柔无关。过柔,不过是被他迁怒了而已。
  过柔一下子抱住了他!
  她于风雪中,一眼就认出了裹着大氅的他。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脸,而是那身形早已在心中临摹了千百遍。
  水怜寒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动作。
  有人拔出了武器,这是送亲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过家的人。都是,想将他置之死地的人!
  水怜寒推开了过柔,他问:“过云呢?”
  这是何等不解风情的问话,但是性命攸关他怎能不问?
  过柔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眼中还转着泪,鼻头通红,急急解释:“这些都是我的人,你知道我还是有一些手下的,我要出嫁了,三哥就让我把他们带走,让他们保护我。”
  水怜寒沉默了半晌,问:“夫家是谁?”
  过柔抽噎了一下,小声道:“岳庐张家。”
  这个张家只是小门小派,但是在如今可谓门派割据的情况下,这张家得了地靠九霄玄宫的便宜,也在江湖中传了些名气。但过家山庄再怎么说也是雄踞一方的大派,与张家结姻确实是过柔下嫁了。
  不去分析过云为何如此,水怜寒道:“嫁过去后,好好过日子吧,谅张家也不敢欺负你。”
  过柔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她实在是、实在是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水怜寒,本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的。
  “怜寒,对不起。”
  她得道歉,得为了哥哥,为了过家向他道歉。虽然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得道歉。
  水怜寒怔了一下,心脏一阵抽痛。因为过云,他再也无法对过柔温柔以待了。
  “天冷,回马车去吧。”
  过柔不想回去,这次分别,她嫁为人妇,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有人忍不住走了过来,应是来接亲的张家的人,见她跟一个男人谈这么久放心不下了。
  “你要去哪里?”过柔忍不住相问。
  水怜寒不知如何作答,过柔又追问:“他呢?叶涩呢?”
  水怜寒闭了闭眼睛:“我们暂时分开了,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找他。”
  过柔扁了扁嘴,心里委屈。又有人走了过来,水怜寒道:“走吧。”
  那人手里捧了杯热酒,对过柔道:“小姐,天寒地冻的,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聊吧。”
  过柔别过头去,咽下喉中的酸涩,深吸一口气,脆声道:“山水有相逢,怜寒,喝杯酒再走吧。”接过那杯温酒来,吩咐道:“再去拿个杯子。”
  杯子很快拿来了,过柔把手中的酒一分为二,把手里的半杯递给水怜寒。她是知道水怜寒怕酒里有毒才刻意这样做的。
  水怜寒明白她的心思,不禁唏嘘,过柔是真的长大了。
  雪花飘进了酒里,融化。如同本质相同的人终会走在一起,不同的人再勉强也无法水□□融。
  半杯温酒入喉,咸湿的热液从眼角流出。怜寒,愿你一生顺遂;愿余生,还能相见。


第32章 因果
  风雪变大了,温酒入喉,只暖了片刻的心。
  过柔把杯子递给随从,抬眼看着水怜寒,微微一笑:“怜寒,”她突然意识到了水怜寒的名字竟是如此得凄冷。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如果她是他的父母,一定会在名字中给他寄予所有美好的祈愿,一定不会让他……
  “怜寒……”
  看着他的目光突然迷离了,过柔身子一歪,水怜寒伸手去接她,却不想踉跄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跌倒了。
  “怎么回事?!”过柔浑身酸软,悚然一惊:“酒里……”
  水怜寒颤巍巍地拄着剑站了起来,他面向走来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惊惧。
  有人将过柔架了起来,过柔突然嘶声尖叫:“三哥!你利用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怜寒!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我的婚事,难道连我的婚事都……”
  她的脸比漫天的白雪还要苍白,激动和寒冷又给她的脸抹上了红晕,使此刻泪流满面的她看起来特别狰狞,可是水怜寒却觉得她仍旧是美丽的,原来自始至终她一直都对他怀着善意。
  过柔的嘴被捂住了,她被绑起来塞进了马车里。车夫吆喝一声,随从们跟着马车启程了。
  过云摇摇头:“胳膊肘往外拐,这可是不对的。”
  他的眼上蒙着一层厚重的黑布,慢慢把剑拔了出来:“水怜寒,为了对付你,我特意锻炼了自己的耳力。你听,风声多大。为了听清每一道声音,这段日子我一直都过着盲人的生活。其实做盲人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你要不要试一试?”
  没走的人围了上来,水怜寒把饮天剑拔了出来,可是握剑的手在打颤。
  过云侧耳听了听,笑道:“怎么了?这么不胜酒力?”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水怜寒一丈处停下,用剑在空中划了下道:“我累了水怜寒,所以做了个决定。首先,肯定不能让你死得痛快,所以酒肯定不能致命。再说了,我的好妹妹,我还舍不得让她死。其次,那颗珠子还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难以抉择。我不要,别人也得不到,反正我已经有了一颗。来赌吧水怜寒,我割你三百六十刀,最后一刀要你命。要是想拉几个垫背的,就把珠子拿出来;要是不想,黄泉路上就请自己走吧。”
  过云做了个手势,手下们同时弯弓搭箭。
  谨慎的过云不让任何人太过靠近水怜寒,弓GN弩在此刻是最好的利器。
  经过训练的手下能精准地射中水怜寒的手臂和腿,等他彻底站不起来,他就稳操胜券了。
  弩NJ箭在风雪中稍微有些偏离,但因为是近距离发射,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水怜寒在被瞄准的刹那动了,黑色的剑气莲花般盛开,如同旋转的刀片将弩NJ箭弹开。
  紫目红瞳捕捉住所有跟他对视的人,饮天剑格挡住了慢剑的攻击。
  过云命令过手下从出场开始便要盯紧自己需要射中的位置,也即是只能盯着水怜寒的胳膊和腿,不得与他对视。可是总有人会以为自己能一击得手,总有人会去忍不住看猎物的表情,也总有人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过云是谨慎的,所以他在发出攻击命令的同时自己也出手了,他不能让水怜寒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事实上证明他做对了——水怜寒根本就没有喝过柔的酒。
  一再的失败让过云不敢再托大,水怜寒没喝酒是最坏的打算,此刻的他无比庆幸自己按照最坏的打算做出了行动。
  “你变了,水怜寒。”
  过云的靠近让手下们无法再用弓GN弩,纷纷换了兵器,盯着水怜寒的下三路辅助过云进行攻击。
  “以前的你至少还有信任的人,可是现在你还信任谁呢?没有了,哈哈,水怜寒你真可怜。”
  过云说得没错。如果伏伯还没有死,过柔的酒他是一定会喝的,可是现在就连最干净的雪他都要考虑一下可不可以吃。
  可是水怜寒,还是输了。
  手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疼痛入骨,紧接着整个手臂从指间麻木到了胳膊。饮天剑掉落,一下子砸进了雪里。
  过云一剑插入了水怜寒左手心,将他钉在了雪地里。
  水怜寒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过云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不动内力不发作,这毒简直是为你量身制作。”出手攻击水怜寒也是为了等待此刻,过柔衣服上涂的毒才是他的杀手锏。
  水怜寒是剑客,是个身负仇恨随时可能遭受袭击的剑客,他从未戴过任何手套。
  水怜寒疼得整个脸都扭曲了,他想起身,紧接着弩NJ箭就将他四肢全部射穿。
  “再动啊,你再动啊!”过云突然凶狠地一脚踩到他肚子上,他仰头长啸:“爹!儿子终于能为您报仇了!”
  他是过岐山最钟爱的儿子,钟爱到甚至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日晕珠都给了他。可是当他再次得到日晕珠的时候却并没有给任何人,而是大张旗鼓开了什么鉴宝大会,他十分不解再三追问,但过岐山却一反常态什么都不告诉他,只是说他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让他不要管。
  身为过家山庄庄主的过岐山说出“逼不得已”这样的词汇来,过云隐隐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悲剧还是发生了。过岐山与昙花的接触,特殊的两张英雄帖请来的宁缺和舍疏狂,以及公然与众人为敌的叶追情终于让真实浮出了水面。
  直到见到叶追情,他才想起来那个跟在昙花身边神出鬼没的哑仆,分明就是叶追情假扮。
  悔恨,如蛆附骨,痛彻心扉。这些恶狼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庄里,父亲四面受敌,他却毫不知情。从昙花出现的那一刹,恐怕父亲就已经明白了在劫难逃。父亲配合他们演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而叶追情之所以要演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找寻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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