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珲小脸一垮,皱成一团,小声咕哝:“面圣这一小会,我就怕的跟什么似的,陛下怎么什么都知道。”
楚珩笑笑,“我看你进退有度,虽是第一次面圣,言行举止却很是不错。”又竖起根手指敲敲他的头:“学世家礼仪?你那点小心思,跟明镜似的,陛下不说破罢了。”
星珲撅撅嘴,有点委屈:“那不然我说什么,难道说我懒,能拖就拖吗?”
楚珩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揶揄道:“刚才装的还挺像正经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星珲突然脸色一变,微微有些严肃:“陛下叫你阿月?”
楚珩却不以为意,“叫我阿月的人多了去了,小名而已。”
“小名?”星珲对他简直没话说,“师兄,你真会玩。”
“过奖,不敢当。”楚珩很是漫不经心。
星珲觉得此人实在无可救药:“你早晚把自己玩进去。”
楚珩挑挑眉:“我筑基境我怕什么?漓山又不是没有楚珩的道牒,进宫入武英殿时都查了的。”
他们二人正慢悠悠地朝武英殿的方向走,星珲突然拉住楚珩的胳膊,有点忐忑的问:“师兄,武英殿高手多么,我不会是世家子弟里最差的吧。”
楚珩完全搞不懂这小子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无语道:“论骑马,你确实是最差的。”
谁知星珲还当真了:“所以啊,我武道不能再是最差的了,不然我爹一生气,派叶书离过来无情地嘲笑我,我就没脸见人了。”
楚珩觉得跟他简直说不通:“放心吧,你就算再差,也有给你垫底的。”
星珲不由一喜:“谁?”
楚珩嘴角扬起,微微一笑,仿佛很是正经地回答道:“你师兄我,全武英殿南殿北殿加起来最差的,你担心什么?”
“啊,那没救了,漓山的脸面不会真要被我俩丢光吧!”
“这不是有你?等会靠你给挣回来,顺便连着我丢的那份。”
师兄弟二人都觉得跟对方说不通,一路吵吵闹闹朝武英殿走去。
武英殿汇集九州各地灵骨上佳的武者,南殿为世家大族、各大门派子弟中遵国法至帝都的家主子女,以及世家门派出身的一些自愿入殿的修行子弟。北殿则为平民百姓提供修习的机会,武道修习耗资不菲,朝廷不愿灵骨优秀的武者胚子泯然众人,自百年前便立下国法,凡六品灵骨以上者,皆可入武英殿修习。
武英殿现任殿主,也是天子近卫营的大统领,姓谢名初,年近不惑。大统领如今已是归一境巅峰,是帝都一顶一高手,可惜碍于灵骨所限,难以入境大乘,问鼎巅峰。
叶星珲是漓山少主,真真正正的大派嫡系,大统领自然要万分重视,此刻率一众教习俱在武英殿内。
楚珩便带他入内,此刻殿内除了着素服的修习武者外,不当值的天子近卫居然全都来了,都想来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漓山少主是何模样,境界几何。
少年热血好斗,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着要跟叶星珲切磋一番,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南殿北殿难得在非当值的时候如此团结统一。
就连星珲的熟面孔,韩澄邈和苏朗也都在。
还有,九州大陆与他同样一品地级灵骨的天之骄子,现任武英殿教习——顾彦时。
真正到了这里,叶星珲反倒不紧张了。
他是漓山少主,灵骨天成,半步归一。
他的父亲是令九州所有武者胆寒的存在,他也将如是。
他是漓山叶星珲。
此刻,少年的眼底同样燃起熊熊战意。
作者有话说:
师兄现在是只真花瓶真咸鱼,不是刻意装的,而是真的菜。 然后师兄的主线会另开文,在本文他是重要的助攻。陛下知道他的小名这里其实是个意外,会放在他们的故事里讲,专栏有他们的预收。
第7章 比试
楚珩似乎对殿内的情况早有预料,面色如常,径直带着叶星珲上前致礼:“楚珩拜见大统领。陛下吩咐我领漓山叶星珲前来拜殿。”说着,眼神示意星珲上前。
叶星珲立刻上前一步,行了一个修行武者的礼:“漓山叶星珲,拜见殿主。”
谢初大统领今日亦身着一袭玄色武者服饰,领口袖口均以金线绣着祥云纹,挂在身侧的腰牌上隐隐刻着一个“正”字,约是不惑之年,眼窝微陷,鼻梁高挺,目光似剑,扫在人身上时有如实质,分明是这般锐利的男子,周身的气质却中正平和,温文尔雅。
星珲第一眼看到此人,就知其内功深厚,武道已臻化境,远在自己之上。
大统领负手而立,神情很是严肃:“漓山叶星珲?”
星珲再次致礼:“正是。”
大统领神色不动:“灵骨几品?现下武道几何?”
星珲抬眸,朗声答道:“一品地级,合道巅峰。”
话一出口,殿内立刻响起小声交谈之声。
星珲目光平视,仿若未闻。
大统领神情微动,缓缓点头,问道:“可敢与殿内武者切磋?”
星珲抱拳:“请指教。”
大统领便朝殿内武者朗声道:“谁愿请战?”
殿内先是安静了一瞬,而后一人向前一步:“合道九层北殿武者,庆州明昱请战。”
大统领点头,示意他与叶星珲二人上殿外演武台。
明昱是目前北殿武者中境界最高的一个,年方二十,已入武英殿修习十余载。
他不是北殿灵骨最好的,亦不是修习武道时间最长的,但却是最为刻苦的一个,内力醇厚,持一柄长剑,名为“皓空凝碧”。
明昱与叶星珲上台,相互行了个武者的礼,走向演武台两边。
明昱神情淡漠,拔剑出鞘正欲出招,却发现星珲手中并无一物,这样比试不免有失公允,他皱皱眉,问:“你的武器呢?”
只见星珲沉默了一瞬,而后右手掐诀,真元涌动间,手中似有一把极薄的剑刃一闪而过,竟是凝气为实,化气为剑:“手中无剑,剑在心中,漓山道法,万物皆可为剑。”
楚珩抱臂靠着树在一旁看着,听见星珲这话,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够了,又开始装正经人,分明就是没有剑,上了台又不好意思再突然借剑,只能用无形气剑。
不过也不用担心,对面这小子,不是他的对手。楚珩打消了将扶摇借给星珲的打算,打了个哈欠,眯眼靠树,已经在开始憧憬今日午膳有哪些好吃的。
台上两人已然交起手来,明昱挥剑而起,迎风横斩,划出一道青光剑气,星珲向后微微下腰躲过,却见那剑气不依不饶,又折返向他劈来,星珲反手捏诀,凝气为剑,立剑迎上,两道剑气相撞,一时间演武台上光芒大盛。
星珲在一瞬间错步回身,脚下立时起阵,手上捏诀,将两道剑气化二为一,光芒闪过,星珲手中气剑像是更实了几分。
明昱心下微惊,刚才一招只是试探,想看看这少年是否真的能驾驭无形气剑,却不想他在一招间化敌为我,居然能将自己划出的剑气化为已用,内力果真精纯,合道巅峰,诚不欺我。
明昱执剑而上,点、刺、劈、撩,一招一式之间都裹挟着凌厉锐气,单论剑法,星珲并不及他,但胜在内力精纯,高他许多,手中气剑似虚还实,似实还虚,虚虚实实间将明昱的剑意尽数化解。
不过须臾,二人已交手数招,皓空凝碧与无形气剑一触即分,二人被激荡的内力震的向两边退去。
明昱执剑再上,轻轻一刺,这一招举重若轻,星珲反应极快,立剑迎上,却不想一时之间,气剑被困于对方剑意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明昱这一招看似极轻,剑势柔和而灵巧,如春风拂面,落花沾身,剑意却广阔而深远,若雨过天青,皓空凝碧,当真不虚此剑之名。
万千剑意凝于这轻轻巧巧的一招之间,勾出包罗万象的一方天地,将无形气剑容纳其中,明昱趁势而上,裹挟着广阔剑意,挥剑直指,星珲手中气剑被他困住,眼看气剑被对方剑意带着反噬其主,星珲却在一瞬之间收了内劲,手中气剑瞬间消失,人已跃至一丈之外,恰是收放自如,随心所欲,无剑胜有剑,明昱万千剑意于演武台方寸之间勾勒天地,星珲却以无胜有——
方才气剑困于境中,明昱是境外人,叶星珲困于境内,如今形势陡转,叶星珲是境外人,明昱困于其中,明昱此时已然来不及收招,输赢立判。
明昱收剑致礼,平淡道:“是我输了。”
星珲抱拳:“承让。”话毕转头看向大统领,大统领在台下看的分明,只觉这少年心思通透,境界极高,正想开口夸奖,却听耳边一道清朗的声音扬起:“少主可愿指教一番?”
星珲寻声望去,竟是苏朗。今晨面圣,苏朗帮了他一次,星珲还未来得及道谢,苏朗此刻要与他切磋一番,星珲当然不会拒绝。
苏朗足尖轻点,纵身一跃,眨眼间已在台上。
星珲知道他境界高深,胜上明昱许多,更不敢轻敌,只是手中无甚兵器,若再次以气凝剑,时间一长,难免内力亏空,无奈之下,正要开口借剑。
却听一声“星珲,接剑”,竟是楚珩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身子,将挂在腰侧的那把剑反手一拍,送到叶星珲面前。
星珲挥手接过,见剑上刻着“扶摇”二字,抬头看了楚珩一眼,不由在心里想,还扶摇呢,好意思么,改成“遁地”才更适合你。
楚珩完全忽略了星珲“意味深长”的眼神,在看见苏朗上台的那一刻,就提起了兴趣,这两个人打起来,有看头。
台上两人持剑对立,苏朗手中的剑,名为“云起潮生”,剑长三尺,刃如秋霜。
苏朗见他接过楚珩的剑,不由轻笑,问道:“怎么不用气剑了?”
星珲脸上一红,又不好意思说实话,有些吞吞吐吐:“嗯……这不是有剑了嘛……”
见星珲这副乖巧又有些羞涩的样子,苏朗心里痒痒的,更想逗他了:“少主不是说心中有剑吗,怎的还要手中也有剑?”
这话一出,星珲脸更红了,就连耳朵也烧起来,简直像是施了胭脂,嘴硬道:“手上有,心里也有,更好。”
看他这副模样,苏朗笑了笑,怎么这么不禁逗,真是可爱,不过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只怕他就恼了。
比试开始的铜锣一响,二人瞬间凝神,苏朗身形一动,手中的剑立时迎风挥出,剑气浩如烟海,直取星珲咽喉,剑未到,人未到,剑气已然碾碎西风,破空而来。
此刻剑气已近在眼前,星珲不躲不避,立剑迎上,银色剑光闪烁明灭,如万千烟火绽放于虚空,在一瞬之间,星珲已挥出数剑,剑气化作无数光影,迎上苏朗的浩瀚剑气,向苏朗当头洒下,苏朗在半空中又挥一剑,数道剑气相撞,合道巅峰武者对阵的无形威压在此刻以演武台为中心,瞬间四散开来。
随着剑气四散,下一秒,苏朗人已到星珲面前,云起潮生直取星珲面门,星珲足尖一点,凌空倒翻,跃至苏朗身后,手腕翻转,剑花挽起,向苏朗后方空门劈去。
然而苏朗反应极快,瞬间回身,横剑迎上,双方兵刃相接,云起潮生与扶摇于半空相撞,发出铮的一声,二人不约而同以内劲灌入手中之剑,两剑相接之处瞬间磨出火花。
僵持不过须臾,苏朗立刻变招,转而拧腕,身形轻移,将剑向斜上方刺出,星珲猛然后仰,侧翻旋身躲过,又借着身形以剑下压,侧身劈下,苏朗横剑上挡,又是铮的一声,二人一触即分,俱是后退丈远。
此刻二人各立一边,持剑静立,他们两人境界相近,输赢只在一招之间,对起阵来俱是小心谨慎。
苏朗立剑在手,二指掐诀,内劲注入剑中,一时之间,演武台上剑气弥漫,如云似海,一招风起云涌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星珲袭来,这一招外露出的剑意浩瀚而内敛,内里的剑势却极凶极猛,霸道至极,好比风平浪静的瀚海之下,酝酿毁天灭地的风暴,风云变色,势不可挡。
星珲心下微惊,知道此招不能硬接,脚下立时起阵,横剑胸前,以柔克刚,气吞山河之剑撞上百转千回之阵,演武台上瞬间白光大盛,片刻之后,二人剑意俱都消弥无形。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平局。
二人静默片刻,苏朗先开了口:“以柔克刚,化整为零,果真厉害。”
星珲抱拳施礼,道了声“过奖。”
苏朗还礼又问:“少主曾经压过境?”
他心里明白的很,那一招风起云涌,不是正常的合道巅峰武者可以接的住的,除非此人曾压过境。
压境是一种特殊的修武方式,压境之人在将要突破时压着修习速度,刻意不突破入境,这样一来,虽然速度变缓,但是却能将内功磨砺的精纯至极,这样的人往往有越境击杀的实力。
叶星珲如今已然是合道巅峰,苏朗本以为他是正常修习武道,不想一番比试,却看出星珲曾压境磨砺,心里更加惊叹。
星珲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场下诸人见这漓山叶星珲一赢一平,果真厉害,不由齐声喝彩,就连大统领也频频点头。
只是场上的星珲这次却未急着下台,而是朝台下一人开口问道:“顾教习,可否请您赐教一番。”
顾彦时闻言抬头,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神色:“你现在跟我打,可不是个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