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嫌臭。”小孩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谢琅走到外面,挖一铁锨粪,小孩就捂鼻子。
“小七的鼻子不舒服?”谢琅故意问。
小孩慌忙放下手,“没有,我好着呢。”
行,我看你能忍多久。
谢琅憋住气,又挖一铁锨,微风拂过,臭味直直地飘向小七。
小孩抬起胳膊,对上谢琅的视线,“三爷,我去和虎子玩儿。”不待谢琅开口,拔腿往屋里跑。
往外走的里正连忙扶着他,“慢点。跑这么快做什么。三郎,刚吃过晌午饭你挖什么粪。我们都在院里坐着。”
“满了。不挖就流到谢广家门口了。”谢琅指一下便池出口处,让他自己看。
里正见那边全是水,“那些孩子真能拉。”
谢琅心想,都不如你,一天三顿在我家解决。
“可不是么。”谢琅嘴上说,“您嫌臭就把门关上。”
里正抬了抬手,“不了。我在河边下了几个篓子,得去看看有没有抓到鱼苗。哎,那边是不是大郎?”
“哪儿?”谢琅顺着他的手往西南看去,“打头的好像伯文哥。”抬头看一下太阳,差不多刚到未时,“怎么这么快?”
里正担忧道:“没人买?”
谢琅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走得挺快,驴很轻松,应该卖完了。”
“我过去看看。”里正大步迎上去。
谢琅转身继续挖粪,拿起铁锨,又觉得卖豆腐是村里的大事之一,他不能这么冷淡。
卖豆腐是他提议的,他应该比里正激动。
铁锨放到墙边,谢琅跑过去大声喊,“卖完了?”
“卖完了。”谢伯文“吁”一声,停下车,“我们去巧了,有个人家办事采买,看到我带过去的竹笋豆腐汤就说,车上的豆腐全包了。”
“对,不是等我们,他早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谢二郎说。
谢琅笑道:“那就好。对了,你家的驴借我用一下,我去城里一趟。”
“你也卖豆腐?”谢大郎脱口而出。
谢琅不想搭理他,干脆看向他二哥,借不借?
谢大郎说出口就觉得不可能,见他这样便问里正,“他干什么去?”
“三郎今天走运弄了两只鹿。”里正说出来,几人同时惊呼一声,“给王公子留一个鹿腿,三郎本打算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城里,给王公子送过去。”
谢伯文把缰绳递给他,“用我家的吧。我去给它弄点水,再弄点草。”
“我家有草。”谢琅家有牛,备的草料比他家还多。谢伯文就让他弟把豆腐板拿下去,他把驴车赶到谢琅门口。
谢琅连看都没看小七的大伯和二伯一眼,转过身才问,“那两家也卖光了?”
谢伯文点头,“卖给酒肆的。还生他们的气?”
“没良心,不想理他们。免得以为给他们个笑脸,就原谅他们了,跑过来跟我攀亲。”
谢伯文下意识想回头,头一动又转回来,“是不能走太近。要钱不要命,指不定哪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是呀。”谢琅见他把驴拴好,“你家还有个鹿鞭,给我,我拿去城里一起卖了。”
谢伯文不懂:“什么鹿鞭?”
谢琅解释一番。
谢伯文听得直皱眉,“谢广个混账,怎么这么不懂事。要你三只鹿腿还不够,还要鹿鞭,看我不揍他。”
“我要给的。”谢琅连忙说。
谢伯文:“那也不能要你的。到城里先问问那个王公子,他不要你再拿去卖。那是好东西,富贵人家都喜欢。”
王公子?卫青?鹿鞭?
谢琅不禁露出坏笑,“真不要?拿去药铺能卖不少钱。”
“你正需要钱,以后打到再和谢广平分。”谢伯文道。
谢琅:“好,我这就给王公子送去。”
第27章 房子落成
别过头就忍不住咧嘴大笑。
谢建业听到谢二郎的声音跑出来,就看到谢琅笑的异常诡异,“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事。”谢琅摇了摇头,敛起笑容,“听伯文哥说豆腐全卖了,我替他们高兴。大哥和二哥家去了,你去看看他们卖了多少钱。”
谢琅刚才的笑可不像是为他们高兴,更像偷看未婚女子洗澡时露出的笑容。
再想问,谢琅已钻进灶房,谢建业迟疑一下,抬腿回家。
谢琅腾出一个小坛子,洗拭干净,两只鹿鞭放进去,就剪一块麻布把口封上,以免落尘土。
随后把鹿腿用干净的麻布包上,让谢广帮他看着小七,跟谢伯文学一会儿驾车,就坐着驴车前往长安。
城里不准进牲口,驴寄存在门外,拉着车到卫家门口,谢琅反倒不敢敲门。
卫青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再用鹿鞭,补过头,把刘彻辛苦培养的大将军的身体搞垮了,刘彻能诛他全族。
可来都来了,不敲门也不合适啊。
谢琅想到他得在天黑前到家,然后去温家里让他们再送点砖瓦过来,小七还在家等他,决定敲门。
“谢公子来了?”门房打开门就要喊主人。
谢琅连忙说:“别叫。我来城里有些事,路过贵府,你跟我出来一下。”冲他招招手,到板车边,“这个鹿腿给伯母,这个坛子放你们公子书房里,不能让伯母知道。”
“为何?”
谢琅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你家公子托我寻的。被伯母知道了,伯母数落他,他一定会怪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谢公子提点,小的知道了。我抗进去。”
谢琅:“这个鹿腿大,小心点。”把坛子放在他另一只手上,“估摸着我出城了再告诉卫伯母。我有些急事,不能进去坐会儿了。”
“小的记下了。”
谢琅冲他抬抬手,拉车板车就跑。
绕过卫家巷口,谢琅放声大笑。笑的路上的行人以为他疯了,谢琅才咳嗽一声,敛起笑容,目不斜视地往城外走。
谢琅不甚会驾车,紧赶慢赶,到家天还是快黑了,帮他家干活的都在喝鸡蛋汤。
谢琅盛一碗垫垫肚子,送走所有人,锁上大门,让谢广帮他注意一下别有人翻进去偷东西,就抱着小七去温家里。
从温家里回来,养蚕里已陷入寂静。家中依然没有油灯,谢琅也没洗脸洗脚,直接和小七去睡觉。
与此同时,卫青走进书房,看到案几上的东西就喊仆人,“这是什么?”
“啊?小的给忘了,听说是谢公子送给公子的。”
卫青疑惑不解,“哪个谢公子?”
“就是赢了公子的谢三公子。”
卫青面露惊讶,“他何时来的?”
“下午。公子去找公孙公子的时候。”
卫青连忙打开,低头看去,先闻到一股腥味,不禁皱眉,什么东西啊。
“除了这个没别的?”
“还有一个鹿腿。晚上厨子做了许多,灶房里还有,公子要不要吃?”
卫青微微摇头,“不用。”他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拿去丢掉。”
仆人惊得张大嘴,“丢掉?谢公子送的。”
谢琅刚进卫家,卫家仆人很看不上他,以为是卫家以前的穷亲戚。
后来谢琅跟卫青说话说急了,直呼皇帝的名字,卫家仆人只有一个想法,好大的狗胆!
再后来谢琅打赢卫青,卫家前院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也不敢再轻视他。
正因如此,仆人才会反问一句。
卫青冷笑一声,“那个坏小子没安好心。”
“坏?”坏还给卫家送鹿腿。他倒是想要个这么坏的好友。
卫青点头:“丢掉。”
“什么丢掉?”卫青的母亲卫进来问道。
仆人忙说:“谢三公子送给公子的东西。”
“什么?”卫诧异,“三郎不是你至交好友?”
“当,当然是。”卫青险些咬到舌头,“他若不是,我现在就找皇上要出城的令牌杀了他。”
“里面什么东西?”卫好奇,“拿来我看看。”
卫青抬手背到身后,“儿怕脏了母亲的眼。”
“我这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卫拉下脸,“拿来!”
卫青递过去:“母亲要看,别怪儿子。”随即别过脸。
卫端到灯边,没看清,伸手就抓。
卫青眼角余光瞥见,连忙拦住,“母亲先闻闻。”
卫吓一跳,低头闻闻,想问什么东西,看到她儿脸颊微红,又想到谢琅送来的鹿肉,福至心灵,无语又好笑,“这个小三郎啊。”递给仆人,“送去相熟的药材铺子收拾一下。三郎也是一片好心,仲卿不该生气。是为娘考虑不周,为娘这就去给你安排。”
“安排什么?”卫青忙问。
卫:“等会儿就知道了,别急。”
谢琅觉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坐起来,扑通,一个东西滚下去。谢琅心中一凛,弯腰就抓鞋,看到地上的东西动了一下。
谢琅低咒一声,把不知何时爬上榻的小奶虎扔它自己窝里,给小七掖一下被褥,倒头长舒一口气,害得他以为卫青找他索命来了。
也不知卫青现在怎么样了。
卫青盯着面前身姿曼妙的如花女子,倒是真想进宫找皇帝要出宫的令牌――杀了谢琅。
看他干的好事。
谢琅揉了揉发热的耳朵,啧一声,肯定是卫大将军在骂他。
骂吧,骂吧,反正骂不掉一块肉。
谢琅拉起被褥,闭上眼继续睡。
一觉到天明,谢琅起来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喂饱他和小七,还有他家的牲口,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温家里的人也把他所需的砖瓦送来了。
谢琅把钱结清,就和谢广上山蹲鹿。
昨天鹿群牺牲两头鹿,不出所料,直到晌午鹿群也没出现。正当谢琅以为今天白等了,泉水边窜出一头野猪。
谢琅见状,立刻拿出弓箭。
谢广下意识阻拦,“再等一会儿,说不好还有。”
“小子,我今天再教你一点,野猪喜欢独来独往。”谢琅道。
谢广面露诧异,“你怎么知道?”
“问啊。”谢琅道,“多听多想多问少说。”
说到“说”这个字,他就是仗着古代没人认识他,卫仲卿也不认识谢三郎,他非常安全,一时大意,脑袋充血,说了不该说的,险些丢掉性命。
谢广不知这里面的事,认真点头,“我记下了。现在怎么办?”
“猪皮厚,一箭弄不死它。你瞅准机会把砍刀扔过去。”谢琅思索道,“我尽量多射几箭。”
谢广这次没再废话,站起来拿出他和谢琅的大砍刀盯着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啃地皮的野猪。
随着谢琅手中的箭飞出去,野猪惊叫一声,谢广立刻扔出两把砍刀。
其中一把砸的猪嚎叫一声,四个蹄子乱蹦Q,谢琅又补两箭。然而,猪并未因此停下,反而背着箭继续乱窜。
谢广忙问:“追?”
“下去。”谢琅从树上滑下去,朝猪跑去。
谢广捡起砍刀追上去,陡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指着轰然倒地的大家伙,“猪――猪猪撞树上了?”
“……不全是。”谢琅看着脑袋开花,脑浆蹦出来的猪,有点回不过神来,“我如果没看错,它是想撞我,我下意识躲一步,它就撞树上了。”
谢广张张嘴,“还能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谢琅早年在丛林里待过,见过野猪,但从未见过这么傻的猪。
上次打野猪专挑猪眼射,这次猪低着头喝水,没法攻击它的眼,这头猪的两只眼睛完好无损,还能瞎这样,谢琅有些怀疑自己的运气了。
得到江山图的那天,谢琅以为他一生的运气都用完了。
难道因为他变成谢三郎,过往刷新,重新开始。
“……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谢琅点头,“我也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正想说天选之子,猛然想到他是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前世可以随便秃噜出口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说,“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我收养了小白虎。”
“它真是白虎神兽的后代?”谢广忙问。
谢琅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的意思是你先前说的,好人有好报。小白虎真有灵,也轮不到咱们。这山里中的老虎会养它。”
此话谢广无比赞同,“真有灵那只母老虎也不会死。”看着脑开花的猪,“回吗?”
“回吧。”谢琅道。
谢广立刻找木棍,“明天还来不?”
“不来了,得――”可持续发展五个字连忙咽回去,“人不能太贪。贪婪过度,老天看不过眼,好运没了,还会走霉运。”
谢广:“你多做好事不就行了。”
“一旦起了贪念,就没心思做好事了。”谢琅道,“你自己想想,贪得无厌的人有几个是好的?”
谢广认识的人不多,但养蚕里就有几个爱贪小便宜的人,还不是大贪,谢广都十分厌恶他们。
“三郎叔说得对,不能变。”
谢琅:“是呀。人这辈子最难控制的便是贪念。不过,只要我们坚守本心,过些天再来还会向像今天一样好运。”
“你来的时候说,不论打到什么都分我一些,我以后也得多做好事?”谢广问。
谢琅:“不做坏事就行了。”随即补充道,“在咱们村好事做太多也不好。像小七的大伯和二伯,求到你面前,你是帮还是不帮?我是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