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咬咬牙,指着干干净净的便池,“整块石头?”
谢琅头疼,不禁揉揉额角,“这个茅房刚建好,我家还没安大门的时候,我们村的人天天过来拉屎,都没能发现。您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好使啊?”不待他开口,“您不急吗?”
“出去,出去。”刘彻连连摆手。
谢琅不禁搁心里嘀咕一句,“有病。”到厨房舀点水洗洗手,再次出来,手里多个小西瓜,递给刘彻带来的一行人。
八名侍卫又惊又喜,齐声问,“您还有?”
“本来就有。是你们主子太不懂礼。我叫他先切了吃,居然切最大的。还用调羹挖着吃。”谢琅说着,往东南方向看一眼,“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卫青的脸红了。
“仲卿爷爷,我三爷不是说你。”小七拍拍他的胳膊,“说那个,那个陛下爷爷。”
卫青笑了,“小七真是个好孩子。还吃不吃?”
小孩摇了摇头,卫青给他擦擦嘴,“出去玩?”
“不玩。仲卿爷爷,你来,我给你个好东西。”小孩抓着卫青就往东边拽。
卫青好奇,“吃的?”
小孩使劲点点头,“好吃。别告诉那个爷爷。”
“谢小七,什么不告诉我?好的不学,净跟着你三爷学些不好的。”刘彻走进来。
小孩的身体抖了一下。
卫青搂着他,“没事,没事。”
“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刘彻脱掉靴走过去。
小孩一动不动。
刘彻立刻喊:“谢三郎。”
“叫魂呢。”谢琅拿着盆进来,“您一过来,我家就像多了十口人。”
刘彻:“朕不过来,你和小七每天大眼瞪小眼,你会更烦。”
“至今没发现。”谢琅把卫青和小七吃剩的西瓜切开放盆里,擦擦桌子就端着盆出去。
刘彻嗤一声,往四周看了看,没添什么东西,立刻确定小七说的那东西就在书架最底层的盒子里,打开盒子,“这是什么?”
“好吃的。”小孩连忙说,“三爷说不可多食。”
刘彻瞥他一眼,“小机灵鬼。直接吃?”小孩点点头。刘彻抓一把放入口中,“怎么有股葡味?”
“您不但眼睛好使,嘴巴也厉害。就是晒干的葡萄。”谢琅道,“满满两桶,刨去坏的,就得你面前那点。我也不劝你少吃点,至少给你大孙子留一半。”
刘彻刚吃了西瓜,想一下全干掉也吃不下去,推到卫青和小七面前,“比葡萄好吃。”
卫青捏一点,就全给小七,见谢琅忙好了,才问,“先前怎么回事?”
谢琅先说钱小花干的缺德事,然后才说,“小七的那个生母起初还以为得罪了村里人,也没当回事。后来发现不像,找人四处打听才确定是钱小花干的。”
“然后呢?”刘彻不关心过程,只想听结果,“有没有把那个钱小花打的头破血流?”
谢琅笑道:“这里是养蚕里。村里人不喜欢钱小花,也不会看着外人打她。”
“没有?”刘彻好生失望,“那叫你过去做什么?”
谢琅:“叫里正过去评评理。他们一见我是里正,不要评理,掉头就走。”
“咳!”卫青呛着了,连忙挡住嘴,“就这么算了?”
谢琅点头,“他们理亏,闹到衙门对她没好处。再说了,钱小花说的也事实。”
“她会不会再来偷小七?”卫青看一眼小七担忧道。
谢琅摇了摇头,“起初村里人不知道,她进来没人搭理她。现在知道了,她进不来。小七不乱跑,除非带人来抢,否则偷是偷不走的。不过,我觉得她不会再来找小七了。”
刘彻看向他,为何?
“回去就跟她这个男人和离。”谢琅道,“她男人不能生,她要离婚,她男人那边也不敢不同意。毕竟是那边骗婚在前。”
妇人和离很是正常。刘彻也没大惊小怪,“有可能。”说着,霍然起身。
谢琅乐了,“不要你们吃太多,你们还不信。仲卿,想不想去?”
卫青没感觉,可他一说,卫青不禁站起来。
小七跟着爬起来,“仲卿爷爷。”
“你也想去?”卫青惊讶道。
谢琅朝他肚子上拍一巴掌,“都吃成瓜了,不去才怪。”话锋一转,“晌午随便做点?”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估计陛下也没胃口。”卫青说完牵着小七出去。
谢琅把几案上的东西收一下,去灶房看有什么可吃的。
橱柜里有馒头,谢琅昨天蒸的,但只够他们四人吃的。板车上有一扇猪肉,是那三只的口粮,等一下剁了扔陶瓮里炖就成了。
刘彻的八名侍卫,谢琅虽不想懒省事给他们蒸栗米饭,也不想做别的,盖因灶房里热。
谢琅把陶瓮端出去,叫侍卫烧火蒸栗米饭、炖猪肉,他拿着箩筐去屋后砍一筐青菜,青菜洗干净一锅炒好,自己留一碟,剩下的全给刘彻的侍卫。
卫青虽说随便他做,也不能只做一盘青菜,干脆打十个鸡蛋,加点小葱,做一张鸡蛋饼。
随后看了看,还是太简陋,干脆把一个馒头切四五片,煎馒头片。
这些东西都简单,谢琅半个时辰就把菜端到客厅。
刘彻见状,就想抱怨谢琅不拿他当外人,见谢琅额头上全是汗,把话咽回去,“挺香的,这个煎饼?”
“炒馒头片。”谢琅道,“本想给你炸馒头块,但太麻烦了。天又热,我担心做的时候汗滴到锅里就没敢做。凑合吃吧。”
刘彻:“天凉的时候再做?”
“行!”谢琅也想尝尝馒头块裹鸡蛋液是什么味。见刘彻眉头紧锁,“盐放多了?”
刘彻摇了摇头,放下箸,“离秋天还有一个月?”
“没事的。”谢琅道,“到七月中,豆子长出来,我就跟村里人说,让鸡鸭住在地里。”
刘彻:“不会祸害庄稼?”
“不会。”谢琅道,“不信到时候你来看看。”
刘彻点头道,“好。”
第83章 巫蛊之术
七月十二,休沐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刘彻不畏酷暑来到养蚕里,不见鸡和鸭,只看到一个小孩在地里转悠。
“谢小七,你在干什么?”
小孩抬起头,脸红扑扑的。卫青连忙下马,跑过去,“出什么事了?小七。”
“仲卿爷爷。”小孩咧嘴笑道,“我三爷在那边。”指着路边树荫下。
卫青:“我看到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犯错了,你三爷不准你去阴凉地?”
“没有啊。”小孩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琅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过来,“我家的鸡和鸭子最近吃住都在这里,下的蛋也在这里,他担心有人偷他的蛋,一天看五次还嫌少。仲卿,别理他,热晕了他就不看了。”
“有你这样当祖父的么。”刘彻下来,缰绳扔给身后的人,“蝗虫多不多?”
谢琅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刘彻没懂。
谢建业走过来解释道,“刚进七月三郎就让我们把鸡鸭赶到地里,可能是鸡鸭天天吃的缘故,我早两天下地看半天,也没看到几个蝗虫。”
“那鸡鸭吃什么?”卫青抱着小七过来就问。
谢琅:“地里也有虫子和杂草。鸭吃草,鸡吃虫。也有可能蝗虫嫌热,躲在山里懒得出来。八月份秋高气爽才一起出来。”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蝗虫一样。”刘彻总觉得他瞎胡说。
谢琅看向他,“你希望发生蝗灾?”
刘彻噎了一下。
谢建业朝谢琅胳膊上拍一下,不得对王大公子无礼。
“外面热,进屋吧。”谢琅到院里才说,“我知道你想确定鸡鸭能不能消灭蝗虫。可这事你急也没用。”
刘彻很意外,“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你又没掩饰过。”从水盆里捞出一个面巾递给卫青,“给他擦擦。”
卫青见小孩额头上全是汗水,“你不热吗?”
“不热才怪。”谢琅道,“我跟他说白天热,鸡鸭都躲在豆苗和红薯藤下面睡觉,懒得下蛋,他不信。非得自己看一遍才放心。”瞥一眼小孩,“赶明儿我就把母鸡和母鸭换成公鸡和公鸭。”
小七:“我养。”
“养母鸡?瞧把你能耐的。”谢琅递给刘彻一个新面巾,“吃西瓜?”
刘彻点头。
谢琅把早上放在柜子里的两个西瓜放洗菜盆里,就把方桌搬到院里桂花树旁边。
桂花树是他今年开春种的,就在猪圈门口。
谢琅本不打算在院子里种树,但他考虑到刘彻和卫青喜欢是不是过来,猪圈收拾的再干净也有味儿,就种一株春天也会开花的四季桂。
有了这棵树,满院飘香,谢琅院里也有一点阴凉地儿。谢琅洗西瓜的时候,叫卫青去屋里搬几个小板凳。
刘彻正想说外面没法坐,看到卫青拿四个两尺高的木凳,惊讶道,“刚做的?”
谢琅点了点头,指着西偏房对刘彻的侍卫说,“那里面还有。”
“又是用楠木做的?”刘彻问道。
正要去拿木凳的侍卫一趔趄,险些撞到门上,“楠木?”
“就是你们在朕宫里看到的那个楠木。”刘彻指着谢琅,“不敢信吧?他家的这个木门,吾总觉得跟楠木差不多。他却跟我说是寻常的木头。吾怎么就没见过呢。”
谢琅想说,你孤陋寡闻。
事实上谢琅转身回屋拿四个盘子,和他最近做的竹叉子,切开一半西瓜,就用小刀把瓜瓤切成小方块,倒入盘子里。
刘彻立刻说:“别这么麻烦。给吾一块,吾用调羹挖着吃。”
“你是皇帝。”谢琅怕从他门口过的人听见,小声说,“来我这里休息,也别太放纵。”
刘彻嗤一声,“不让我那样吃就直说。”顿了顿,“你比吾不拘小节多了。”
谢琅不理他,把另一半也分出来,就把另一个西瓜切开,递给刘彻的侍卫们。
屋里热,刘彻不想去屋里,坐在外面,侍卫就在旁边,许多话不便说,刘彻就把话题拐到屋后的地里,“去年这个时候你已经把红薯收上来了。今年怎么到现在都没收?”
“去年收的太早,最大的也就我的手这么长。今年八月份再收,最小的也有这么大。”谢琅摊开手比划一下说道。
刘彻:“去年一亩地六十五石,今年八十石?”
谢琅笑了,“你以为我说的是去年深秋的那茬红薯?不是的。是春天种,夏天收的那茬。”
“那今年能不能见七十石?刘彻问。
谢琅:“得看接下来有没有雨。我早几天扒开几个,红薯根上还有许多小的。倘若再下一场雨,应该有七十石。”
“你这边这么多,吾那边也有这么多。”刘彻算一下,“一季红薯一年粮草啊。”
谢琅笑道,“种的多,有可能。”不想跟他聊朝堂之事,便问,“陛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现在开始准备。”
刘彻记挂着蝗灾,宫里这几天又出了点事,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也没吃好。来到这里谢建业跟他说,蝗灾可能是虚惊一场,刘彻虽不信,胃口也好多了。
可刘彻吃了半碟西瓜,反而又没胃口,“随便。”
“我去抓两只公鸡?给你们做包子。”谢琅想说鸡肉饺子,看到刘彻的侍卫,话到嘴边就改成了包子。
刘彻:“麻烦不?费事就别做了。”
可算说句人话了。
谢琅笑道:“还行。最近天热,它仨胃口也不好。”指着趴在树下的一猴一虎和一狼,“跟着我和小七吃了好几天素,也该吃点荤了。鸡骨头正好炖了给它仨吃。”
“请问老汉,谢三郎谢三公子家在哪儿?”
刘彻眉头一皱,“怎么吾每次来,都有人来找你?”
“陛下,这声音有些耳熟。”卫青小声道,“好像是微臣府上的人。”
刘彻转向卫青。
“谢三公子在家吗?”
卫青站起来,“是微臣府上的人。”
“出事了?”谢琅忙问。
卫青大步往外走,“我去问问。”
谢琅连忙跟上去。
卫青家中人口简单,兄长卫长君去后,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会出什么事?
刘彻思索片刻,擦擦手跟上去,谢琅打开门,刘彻瞳孔一缩,“东——你怎么来了?”
“陛——”
“进来说。”谢琅连忙打断他的话。
卫青一手拽一个。谢琅啪一下关上门,也关上了村里人的窥探。
“出什么事了?”刘彻忙问。
来人下意识看谢琅。
谢琅笑道:“草民告退。”
“退哪里去?这里就是你家。少作怪!”刘彻瞪他一眼,转向自己的近侍官东方朔,“说!”
东方朔连忙说,“侍御史张汤查到一个叫楚服的人为皇后,为皇后,施巫蛊之术。”
“什么?!”刘彻忙问,“何时?”
东方朔:“今日。张汤说那个叫楚服的人已经承认了。”
此事事关皇后,张汤查清楚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去禀报皇帝。然而,他到宣室殿才知道皇帝出宫了。
今日东方朔当值,张汤便问近侍官东方朔陛下去哪儿了。东方朔也不知道,有个小黄门告诉张汤,皇帝可能在卫青府上。
兹事体大,东方朔立刻出宫找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