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府里的人说他家主子去养蚕里了。东方朔不知养蚕里在何处,便叫卫青府里的人陪他一起过来。然后便有了这一幕。
东方朔的事谢琅听说过一些,有了钱就娶妻。跟妻子在一起腻了,和离再娶。谢琅一直以为东方朔是个猥琐男。
看到面前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谢琅有些回不过神来,百闻不如一见,古人诚不我欺。
“三郎,你看他干什么?”刘彻皱眉道,“吾喊你没听见?”
谢琅陡然清醒,“陛下有何吩咐?”
“此事你怎么看?”刘彻此话一出,东方朔以及刘彻的八名侍卫同时看向谢琅。其中东方朔的反应尤其大,这个谢三郎是何方神圣?事关皇后,陛下居然问他一个小民。
谢琅:“听真话?”刘彻脸色骤变,就想阻止。谢琅开口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草民命硬,不信那东西,不会用那东西害人。有人相信,认为那种阴邪之术可要人命,还行此术,其心……”余下的话谢琅没说,也不适合说,“不过,陛下还是得再查一遍。有人不信邪术,不妨碍他们用邪术诬陷他人,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吾以为你会劝吾。”刘彻颇为感慨道。
谢琅笑道:“草民有劝啊。劝陛下彻查清楚,免得被小人蒙蔽,冤枉无辜之人,抱憾终身。”
“不可能。”刘彻抬抬手,就命侍卫去牵马。
谢琅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看来他想改变历史进程,只能成神。
“三爷,你怎么啦?”小七抓住谢琅的手,“出什么事了?”
谢琅摇头笑笑,“有些可惜。没法杀鸡了。”
“啊?为什么?”小七不懂。
谢琅:“你不会擀面皮,我一个人擀一个人包,要包许久。”
“你教我啊。”小孩道。
谢琅看一下太阳,离晌午还早,“好,我教你。”
杀了两只公鸡,把肉和软骨踢出来,谢琅把鸡骨头炖上,坐在阴凉地一边剁饺子馅,一边盯着简易灶上的火。
饺子馅剁好,谢琅又把面和好,鸡骨头也炖好了。
谢琅留一点鸡汤用来煮饺子,其余的全倒那三只盆里。
猴哥伸手抓一下,烫的猴爪子哆嗦了一下,扭头跟虎子和小狼嘀咕一番,三只继续趴在墙边假寐。
谢琅瞥它们一眼,轻笑一声就让小七去洗手。
小七把饺子皮擀的奇形怪状,谢琅看不下去自己擀,结果擀的厚薄不均匀……谢琅第一次想念刘彻,他在卫青在,卫青不但会烧火,擀皮子也是一把好手。说不定还会包饺子。
可惜……
不出谢琅所料,奇形怪状的饺子入锅,水开了翻滚一下,全烂掉了。
谢琅已饿的饥肠辘辘,不想吃也得把饺子盛出来。
从未吃过饺子的小七很给谢琅面子,舀一勺放入口中就忍不住赞叹,“三爷,肉汤好喝。”
谢琅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可他真说出来,谢琅依然想苦笑,“这不是肉汤。”
“是什么汤?”小孩看了看碗里的面片,“面汤?”
谢琅呼吸一窒,还不如肉汤。
饺子变成面汤,被前世认识他的人知道能笑死他。
上能开飞机,下能开潜艇的人,居然能把饺子做成肉汤加面汤。也是一种本事。
“三爷,什么汤啊?”小孩好奇地问。
谢琅:“饺子汤。”
“为什么叫搅子汤?”小七更加好奇,“在锅里搅一下,搅开了,就叫搅子汤吗?”
第84章 蝗虫突袭
“噗!”谢琅嘴里的汤全喷在自己身上。
小七慌忙站起来,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背,“三爷,小心点啦。你是个大人了,吃饭怎么还和我一样啊。”
谢琅呼吸骤停,险些噎过去,“小七,你给我坐下。”
“三爷好啦?”小孩勾头看着他问。
再由着小孩说下去拍下去,他想好也好不了。
“再不吃饺子汤就凉了。”谢琅指着他的碗,“看着你猴哥别偷吃,我去屋里换身衣裳。”
小七点了点头,挥挥小手,“快去吧。”
谢琅朝他脑袋上揉一把,其实更想打一巴掌,这小孩,他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换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谢琅把脏衣裳扔盆里就问,“小七,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长大了啊。”小七歪着头看着他说。
谢琅指着衣裳,“可以给我洗衣裳了?”
小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好像还不行,“我还没长大。”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谢琅端起碗问。
小孩认真想想,“明天吧。”
谢琅乐了,他可真敢说。
“明天帮我洗衣裳啊。”谢琅道。
小孩想也没想就点头,“好的。”
“小七,你想不想像小牛和小壮一样也有一个娘?”谢琅看着他问。
小七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娘?”
“别人都有,你不想要吗?”
小七摇了摇头,“他们没有三爷。”
“三爷比娘好?”谢琅眼里堆满笑意。
小孩使劲点头,“三爷最好最好啦。”
“明天再杀一只公鸡,给你做饺子汤喝?”谢琅道。
小七连忙摇头,“不可以再杀了。鸡要吃虫子。”
“那我听小七的。”天气热,牲口不想动,人更不想动。今日不是刘彻过来,谢琅就泡一点腐竹,调个凉菜,在院里煮点粥,喝粥吃凉菜了。
“三郎叔,在家吗?”
谢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琅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西瓜皮全在猪圈里,“在家。进来吧。”
“三郎叔,你看这是什么。”
谢琅抬眼看去,惊讶道,“西瓜?你在哪儿弄的?”
“你真知道?”谢广小跑过来。
谢琅点了点头,就对小七说,“赶紧吃饭。”别多嘴。
小孩连忙低下头,心里好奇,谢广怎么也有西瓜。西瓜不是只有他三爷有么。
“王公子今天刚说过,你在哪儿发现的?”谢琅忙问。
谢广:“腊月下大雪差点把谢建明家的房子压塌,你还记得吧?我爹觉得我家的房子也危险,就叫我和我叔跟他一起上山找建房的木头。明年开春若是不用服役,就像你家这样先盖两间偏房住着,到秋再盖堂屋。”
“然后你们就在山上发现了这个?”谢琅替他说。
谢广点了点头,“就是在葬虎子的娘的泉边发现的。”
谢琅登时想起来了,一定是去年他领猴哥上山,在山上开的那个西瓜掉的籽长出来的,“打开我看看里面是不是红色的。”
“怎么打开?”谢广扭头看看,“我去拿刀。”
谢琅橱柜里还有一个西瓜,不敢让他进去,连忙说:“不用那么麻烦。”抬手朝西瓜上面一拳。
砰一声,谢广停下来。西瓜裂开,谢广惊讶道,“真是红色的?”
“红色的就可以吃。黑色的籽小心收着,明年春天在你家门口或者屋后种几颗,就够你们吃一个夏天了。”
谢广:“三郎叔不要?”
“王公子三天两头过来,我不缺这些吃的。”谢琅见他要掰开,“拿回家给你爹娘吃吧。”
谢广看向小七,“你吃不吃?”
“我不要吃。”没有他三爷的西瓜大,看起来也不如他三爷的西瓜甜,小孩果断摇头,“我要喝肉汤。”
谢琅在门口收拾鸡的时候,谢广看到了,见他碗里有肉有面,误以为谢琅用鸡汤煮面皮,“那你吃吧。三郎叔真不要?”
“你给我,我也没法吃。”谢琅看一眼他的碗,就转向西瓜,“这东西放到晚上就变馊了。馊了就不能吃了。”
谢广:“拉肚子?”
谢琅点头。
谢广连忙问,“不切呢?”
“应该能放两三天。”谢琅道,“很多吗?这里面是白色的也不能吃。”
谢广摇了摇头,“六七个吧。我没仔细数。”
“那你们一家两三个,三天吃完没事。”谢琅道。
谢广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不知道全切开了。”说着就抱着西瓜往家去。
谢琅转向小七,小声说,“以后村里人再找到西瓜,问小七有没有吃过。小七就说在仲卿爷爷家吃过。不可以说咱们家有。”
“为什么啊?”小七道,“谢广叔有。”潜意思不会要他家的。
谢琅往外看一眼,没人依然压低声音说:“你伯娘没有,我大伯母没有,小牛和小马家也没用。他们若知道咱家有,会不会来咱家吃?”
小孩连忙说:“我不讲,三爷。”
谢琅摸摸他的头,真是个乖孩子,“吃你的肉汤吧。”
“谢广,这个瓜在哪儿找到的?”
谢琅眉心一跳,连忙起身关上大门。紧接着就听到谢广说,“在山上。你怎么知道这是瓜?”
“刚才你和三郎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谢琅心中一凛,不禁庆幸他多长个心眼,“听到你伯娘的话了没?被你二伯娘知道,她就不是去找谢广,而是直接来找咱们。”
小孩眉头紧皱,“我讨厌她。三爷。”
“我也讨厌她。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讨厌的人,可又必须同她说话,你会怎么做呢?”谢琅问。
小七不假思索道,“我不和他说话。”
“必须说。”谢琅道。
小七摇了摇头,“三爷怎么做?”
“面上笑嘻嘻,心里骂他啊。”谢琅道,“比如我喊你二伯母,我嘴上说,钱小花,心里在想,泼妇。嘴上说,你吃饭了吗。心里在说,她吃土还差不多。是不是就高兴了?”
小孩仔细想想,睁大眼睛使劲点点头,“三爷好聪明啊。”
“要不然怎么是你三爷。”谢琅笑道,“有一点你必须得记住,不可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七:“我记住了。”
“吃吧。”谢琅又给他挑一些肉放他碗里。
小孩抓着勺子舀一大口塞嘴里。
饭毕,谢琅把灶房和院里收拾干净,就拿着竹席领着小孩去路边,他乘凉,小孩睡觉。见谢广和他爹娘也在,谢琅顺嘴问,“钱小花要瓜,你们没给吧?”
“没有。”秦红道,“我跟她说要就只有西瓜籽。不要就去山上找。”
谢琅好奇,“西瓜籽也要了?”
秦红点了点头,“还说不要白不要。我就不该给她。”
“换我就不搭理她。”谢琅道。
秦红笑道:“她怕你,不怕我。对了,那个王公子今儿怎么刚来就走?听说还有两个人来找他们,出什么事了?”
“说是出大事了。我问仲卿,仲卿说我不懂。我就没问。”谢琅道,“我隐隐听到所有当官的都被叫去皇宫。也不知哪个贵人出事了。”
谢伯文忙问:“不会是陛下吧?”
“不是的。”小七突然开口道。
谢琅吓一跳,“你怎么知道?”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那个人说不是。”小七说完,连忙捂住嘴巴。
谢伯文转向谢琅,“你其实知道?”
“明天或者后天,你们到城里就知道了。”谢琅道,“还没确定的事,我跟你们说,会连累王公子的。”
“连累”两个字出来,谢伯文不敢问了。
翌日,谢伯文一行到城里,得知皇帝正常上朝,宫里也没出什么事,还以为谢琅并不知道,是他们想多了。
七月十四日上午,谢伯文卖了腐竹,正打算往北门去,见城里人都往菜市口的方向去,忍不住拉住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伯文神色大变,“谁?”
“皇后。”说话的人甩开她,“跟皇后一起作乱的人今天斩首,你不知道?”
谢伯文下意识说:“不知道。”回过神跟着人潮向菜市口跑去。然而,他知道的太晚,等他推着板车赶到,菜市口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直到犯人的尸体被拉走,谢伯文也没能看清犯人长什么样,只知道有男有女。
到养蚕里谢伯文就去找谢琅。
谢琅正琢磨晌午吃还是不吃。
听到谢伯文喊他,谢琅便对自己说,好事就吃鸡,坏事就吃凉菜。以致于到门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琅下意识问:“哪个皇后?”
“还有哪个?就是窦太主的闺女。好好的皇后不当,弄什么巫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本来皇帝就嫌她生不出儿子,这下好了。”谢伯文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皇帝嫌她生不出儿子?”
“大家都这么说啊。难道不是?”谢伯文问,“不可能吧。皇帝都二十七了,先皇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临江王都快十岁了,他不着急?”
刘彻急,远远没急到儿子还没影,都不知道哪个夫人能生出皇子,就废后给儿子的母亲腾位子的地步。
谢琅以为凭陈氏是刘彻的表姐这一点,刘彻会冷着她,等过两年卫青立功,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刘彻再效仿他爹废薄后,给太子的母亲腾位子……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刘彻啊。
“三郎,想什么呢?”谢伯文推他一下。
谢琅清醒过来,“我担心仲卿和他兄长。前天匆匆把他们喊回去,定是商讨废后一事,也不知仲卿和他兄长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王大公子和二公子看起来都是聪明人。”可天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谢伯文说出来也忍不住担心,“你明天去城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