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犯了错,甘愿受罚,若是做的哪处不得心意,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她悲切高呼,声音十分凄厉悲惨:“若是都没有,请殿下给我一个说法!”
良久,里头的门终于推开。
太子站在门内,望了望远处昏暗与玉色交杂的天。
他仿佛置身事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周遭氛围却立刻紧张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娘家体面与自己脸面统统不要,执拗道:“请殿下给臣妾一个交代。”
侧妃抬起红肿的眼睛来,顶着满脸泪水望着他。
太子将视线收回,移到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移开了。
他沉沉说道:“一月以后,登基大典,给你留了个位置,取你名中‘明’一字作封号,册为妃,你可满意吗?”
池明娇梨花带雨看着他。
若是之前,她定然万分心欢谢恩,此时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我、我……”她想说我不是为了这个。
太子继续说:“若是不够,可直接册为贵妃。”
迎袖儿悄悄看了一眼池明娇。
她终于下定决定,恳切问道:“臣妾不是想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太子想到了父皇一群操心不完的后宫妃嫔,“要孩子吗?”
“还是要关心、宠爱?”他继续问道。
不等池明娇答,他自己就反驳道:“没有。”
凉风将她脸上的泪水风干,残留在两颊,紧绷绷的。
“殿下当初为何要我入东宫?”她怔怔问。
他冷冷道:“尚书衷心,也是体谅他一番心意。”
一句话,道尽了她自取其辱的尴尬境地。
池明娇看着高高在上的人,心中许多情绪交错,失望、伤心、愤怒……全都揉捏到一起装进了她的心脏。
负荷过重,快要跳不动了。
“是谁?”她苦笑着,没头没尾的问:“是宋太医吗?”
太子冷冷看着她。
池明娇执着仰着头,眼中神色决绝,等他答复。
太子实在不是那种陪人解释的人,能得这几句话,已经相当难得了。
他转过身,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她惹人怜惜的模样,“尚书衷心耿耿,权当再给他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今次失仪,你若是愿意跪,那就一直跪着。”
然后走进了内室。
乌达沉默跟着,不敢发出一语。
岑大夫不敢发一语,小心翼翼给换了药。
并嘱咐道:“殿下伤口恢复的很快,上回看还隐约有炎症迹象,这会儿表皮竟然已经愈合了。”
他当然不知道宋春景给他处理过,因此佩服道:“殿下年轻力壮,身体素质真是极好的。”
岑大夫生怕怒火波及自己,看了一眼乌达。
乌达朝他一点头,他便立刻无声退下。
然而太子一点要发火的征兆都没有。
仿佛全然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眼里。
乌达等了一会儿,看他仍旧没要睡觉的意思,便低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太子:“登基大典之后有一项,册封皇后礼仪,受百官朝拜,礼部的人说,必须得帝后一同出现才行。”
乌达表情立刻变得不太自然,但是又强撑着笑了笑,“您不是还想让我去吧?”
太子看了一眼他脸上非常刻意挤出来的笑容。
乌达立刻道:“我可以。”
“那倒是小事情,难的是进宫以后,”太子转过头,继续想法子,“进宫后要嫔妃一起去拜见太后,即便有个病重不宜见人的名头,也不是长久之计。”
“宫中不比东宫自在随意,四处都是眼睛。”他又说。
乌达想了想,望了门外一眼,突然提议道:“不然请侧妃帮帮忙?”
太子一顿,似乎是在想可行性。
片刻后,他沉沉道:“也可以。”
于是乌达走出内室,走下台阶,一路避开正路,走到仍旧跪在门外的池明娇身旁行了一礼。
他朝着她客气低声道:“殿下请您进里面说话。”
池明娇没想到事情还有转圜。
她跪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自小娇生惯养、皮肤娇嫩,挣扎数下才扶着迎袖站起身。
跛着脚慢慢跟着乌达走了进去。
进了内室,池明娇不敢放肆打量心心念念许久的春椒殿,只垂着头,再次跪下,无喜无悲喊了一句:“殿下。”
太子眼中深沉,瞳仁漆黑泼墨,终于看了她一眼,“这里有一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做。”
池明娇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
他双唇一动,冷硬道:“若是做好了,入宫直接册封为贵妃,摄六宫事。你爹则拔为六部总尚书,赐建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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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清晨一早,太子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踏出春椒殿的门。
侍卫长上前问道:“殿下可要出去?”
太子看了看未升起的太阳,道:“不去,你去问问何厚琮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是。”侍卫长立刻去了。
他估摸着时间,套上马车,直奔何家。
何厚琮十分积极,站队成功的喜悦,使他的积极性前所未有的高涨,天不亮就准备出门去刑部。
刚要上马车,正赶上东宫侍卫长到了,“何大人。”
他远远的喊了一声,何厚琮停下迈上去的一只脚,眯着眼打量他一眼。
“原来是侍卫大人,”他认出来人,立刻下车客气问道,“皇上有何吩咐啊?”
侍卫长看了一眼四周,心底虽然高兴,还是板着脸道:“殿下说了,登基大典之前不让这样称呼,怕人听到传到言官耳朵里去,将来拿这些做文章。”
何厚琮“噢”了一声,立刻改口,“殿下可是有事吗?”
侍卫长寒着一张脸,寞然一点头,这才说:“殿下叫我护送大人去刑部,沿途保护大人安危。”
何厚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他忍不住朝天“哎呀”叹了一句,朝天拱了拱手,“殿下重视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您请上车。”侍卫长一撩车帘。
东宫的马车都是装点极其华丽的,那车帘上不知坠着什么水晶琉璃饰品,猛的一拉开,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何厚琮朝他客气一点头,才说:“犬子病了,我将带他在身边,好方便照顾。”
他告了个罪,朝着后头的马车喊道:“思行。”
何思行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对着侍卫长恭敬弯腰行礼。
这东宫侍卫长似乎比督骑长官乌达更加不好惹,话少,还满脸杀气。
见状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请自便。
何厚琮咽了口口水,将何思行抱上马车。
待到他也上去,侍卫长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前行。
侍卫长骑上马,不远不近跟在马车后头。
车内,何思行猛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何厚琮掏出棉布手帕给他熟练一擦。
何思行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感冒好几日了,还不见好,你一直告假不去太医院,只怕院判要忘了你这个人了。”何厚琮道。
他摸了摸思行额头,发现没之前烫手,便松了一口气。
何思行不以为意,“忘了就忘了吧,宋太医也不在,我表现再好他也看不见。”
“你啊!”何厚琮斥责他,“目的性太强。”
何思行接过手帕,捂住口鼻又打两个喷嚏,难受的用力闭了闭眼睛。
何厚琮:“幸亏当初听你的话没有接将军嘱托的差事,不然叫太子以为我两面三刀,也不会有今日了,刑部尚书……”
“呀,”他深深叹了口气,“想不到我熬了十几年,也有这么一天了。”
何思行没接话,只想了想一拍脑门,“我得去太医院!”
“发什么疯?”何厚琮拍了他胳膊一下。
“太子都已经回来了,宋太医也一定回来了,我不日要拜师,近日得多多去他眼前转悠。”何思行急急道。
何厚琮将他按下,“晚了半日也没事,等我审完这案子,成了刑部尚书,宋太医少说得给个面子收了你,不用太急。”
“有什么好审的。”何思行垂头坐在角落里。
何厚琮看着他。
思行捂着口鼻道:“此事涉及人物有两方,荔王和皇后。先说说皇后吧,此人有点意思……”
话说一半,头上遭了一个脑瓜蹦,一声脆响,像凿穿了一个熟透的瓜。
“不可妄议皇后!”何厚琮斥责他。
思行捂着头看着他,何厚琮看着他呲牙咧嘴,有些不忍心,卷起袖子给他揉了揉头。
“不议了,只分析案子,”思行叹了口气,“哎呀。”
他摸了摸头顶,正经道:“国公府是皇后娘家、太子舅家,能使唤其驻扎勤政殿的有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
“至于太子,”他想了想,“他顺位就能登基,不必急的,若是假设他真的要篡位,那就是嫌皇帝活得太久,等不及了。”
何厚琮摇了摇头,皱起眉,“皇上对太子虽然严厉,却非常纵容,之前太子南下拖了五六日,皇上叫他前去骂了两回,却毫无责罚之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可见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思行想了想,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透着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太子南下,回来却错过出宫寻人的东宫护卫,这才在城门遭受伏击,可见不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宫变。其次,太子受袭期间不见国公府提前派人出门迎接,也可以辅证此事与太子无关。”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皇后。”
“先帝病重,国公府驻扎勤政殿严锁宫内消息,召回太子,三步走环环相扣……”
他话一顿,眼中视线放的很远,似乎透过车厢看向远方。
“如果不是荔王横插一脚,此刻宫中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何厚琮不太认同,摇了摇头,“从皇后急召太子回京来看,她并不想自己自己上位,然,太子只等顺位就可以登基,那她不是多此一举吗?”
思行沉默下来,拧着眉。
何厚琮看他又出神了,深觉这样实在伤脑子,便揉了他头一把,“算了算了,皇后那边不重要,她马上就是太后了,只审清楚荔王就行了。”
思行全然没听进去,一动不动盯着一处发呆。
半晌,他眉梢一挑,双眸顿时亮起来。
他看着何厚琮,十分肯定的说:“若是因为太子,除非皇上对他不好,皇后作为母亲不堪忍受,才想要帮他篡位,但是显然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她既然不是为了太子,那就还有一样……”
何厚琮目不转睛盯着他,思行缓缓道:“……她是为了自己,先帝对她不好。”
何厚琮一惊。
他慌忙透过马车,望了望跟在后头的侍卫长。
侍卫长目视前方,并未盯着马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思行说完见他爹瞪着他,便转开视线,小声继续道:“皇后将太子都蒙在鼓中,想暗地逼宫,一是不想影响和谐的亲子关系,二是,事出突然,她自己也想不到会走到这一步。”
思行捂着嘴,因此声音非常模糊不清,但是何厚琮对案件十分敏感,因此听的十分明白。
他十分复杂的看着思行因为理清案件而明亮的眼睛。
思行转过头,有些奇怪他爹的目光,但是并没放在心上,随意说:“至于荔王,就更简单了。”
“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审呢?”他耸了耸肩。
何厚琮张了张嘴。
“世间平凡人居多,不是谁都有功夫仔细推理这些,黎民百姓也要一个交代。”他道。
思行不解的看着他爹,“蠢成什么的平凡人,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何厚琮:“……”
思行无所谓继续道:“再说说荔王吧。”
他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没趣儿,随意道:“荔王先暗杀将军,又行刺太子,还带人直接冲进宫里去,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何厚琮:“荔王说将军谋反,他才杀的,进宫也是为了捉拿叛变的皇后,为了保护皇上。”
“说皇后谋反还有那么点意思,若不是荔王横插一脚,比太子先进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妄图取而代之,那没准真叫她反成了。”
何思行嗤笑一声,“若是说将军谋反,逗傻子呢?”
下一刻,他却顿住了,似乎非常不解。
何厚琮不禁问道:“怎么?”
“对啊,这说不通啊,爹,”思行皱着眉问道:“若真是荔王,他派人刺杀太子是应当的,进宫也勉强说的过去,都有利可图,他杀将军做什么?”
何厚琮偷偷一笑,看他十分费解,才悄悄道:“将军那个养子……对,就是你那个玩伴,沈欢。”
思行盯着他谨慎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
何厚琮说:“他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名副其实的小皇子,将军是,他的养父。”
何思行双目圆瞪,震惊的看着他。
这表情难得一见,何厚琮忍不住笑了笑,“吓了一跳是不是?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