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间内十分热闹。
乌达提着药箱跑了一趟春椒殿,里头空空如也,门边看守侍卫道:“昨日下午已经尽数搬进宫去了。”
乌达又往书房去,书房里也没有。
书房后头的临水阁也是空的。
乌达一边觉得自己运气十足背,一边不停歇跑往詹事间。
迎头撞上出来的闫真和许灼,将许灼手中的空碗撞碎了一地。
他定睛一样,忍不住“唷——”一声,好笑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转眼看到随在一旁的闫真,立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再次看许灼,发觉此人浑身清爽,穿着东宫制式的侍卫服饰,束起的头发还泛着潮湿的微光。
显然是刚刚洗过澡的模样。
乌达:“!”
他心中一惊,脑中直觉俩字:完蛋。
正天人交战,长廊尽头显现出一个潇俏身影来,越来越近。
是宋春景!
李琛从里头走出来,看了看乌达身后,闷青色的天空下头淡淡身影落在长廊中央,朝这边缓缓而来。
他紧闭的嘴唇一松,然后不发一语越过乌达,朝着长廊大步走去。
乌达回头看看,又看看前人,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皇上?”
李琛没理解他的惊慌,心已经先飞到了前头那身影身上,显然没工夫搭理他。
乌达一口气哽在心口,瞪了一眼许灼。
许灼不明所以,闫真回首道:“许太医,小人送您,您是要回家还是直接去太医院?”
许灼终于脱离了刑部大牢那个鬼地方,能回太医院了,高兴的露出一个笑脸。
但是这会儿去医院还有点早,他难以克制笑着说:“回家。”随即又客气的道谢:“有劳闫总管。”
乌达往他二人身前一拦,问闫真:“咋回事儿?他怎么来了?”
闫真绕开他,朝着许灼客气一点头,对乌达道:“回头同你说。”
说罢带着许灼往长廊旁边的小路上走去。
乌达挠了挠头,焦急追了两步:“别走这边啊,走后门啊!”
这边,宋春景看见李琛快步走过来,打量他穿戴整齐,心道他是没睡吗?
但是见到他匆匆模样,便将想法抛诸脑后,嘴角情不自禁一动,温柔笑了一下。
李琛大步向前,眨眼行至宋春景跟前,长手一伸,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回来了。”他伏在耳畔,紧紧抱着归来人,沉沉道。
宋春景“嗯”一声,惦记着他或许受伤或是生病了,于是推开他,道:“我先给你看一下伤口恢复情况。”
李琛一拉他,将他拽回来,“不用。”
宋春景一顿,笑道:“要看。”
他远远一寻,看到了乌达焦急的身影和背在身上的药箱。
同时,也看到了闫真带着人走在旁边的小路上。
宋春景眯起眼一看,闫真自不必说,跟在后边的那人也十分熟悉,他略过去不曾细想,对着乌达提高了些声音,道:“下官的药箱。”
乌达强自镇定,站稳脚步。
闫真一转头,惶然停住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许灼缩在闫真身侧一动不敢动。
不敢看,更不敢仔细听,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宋春景就着牵连的手,拽着李琛越过廊中低矮凭栏,走到小路上。
李琛心中怦怦跳,自手掌传来的温度拉低了他手上的温度,却降不下思念的体温。
明明刚刚还十分生气,等见到人,又将那点气抛诸脑后,整个人像漂浮在云朵、棉花上,软而无力由人牵着走。
乌达见他走过来,浑身冰凉,冷汗骤然出了一声。
宋春景越近,他就越紧张,最后忍不住抓紧了药箱上的背绳。
就在此时,闫真也仔细扫了一眼许灼。
许灼微微垂着头,脸上刚刚笑过,神态轻松的仿佛□□风拂了面。
宋春景一愣。
乌达心中忍不住责怪他们瞎搞,脑中却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解释。
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宋春景拂袖而去,那我是追还是留?
宋春景站在他身前,却并没有看许灼,只对着闫真客气的一点头,然后伸出手。
乌达行尸走肉般解下药箱,递到他手中。
背绳上的前阻带叫他汗水泅湿一块,在夜色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巧不巧,宋春景刚好拿在那处。
他背在肩上,看了一眼乌达。
乌达睁大双眼同他对视一瞬,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液。
宋春景瞳仁一晃,转到闫真脸上,闫真只觉浑身汗毛一炸。
但是仍旧强忍着没有解释。
宋春景最后仔细看向他身旁跟着的人。
许灼仍旧垂着头,静静站着不敢插话。
他穿着东宫制式的衣裳,于他而言略微有些大,一看便知道是临时换上去的,往上,外露的部分皮肤洁爽清透,头发潮湿未干,垂在脑后。
拘谨站在原地,整个人有些紧张。
他视线寸寸打量如有实物,许灼明显感觉到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春景静静站在原地。
深更半夜出现在东宫,还同皇上如此亲密。
许灼看清是他,脑中琴弦一拉,“铮——”
一声鸣响,乌云拨雾,顷刻明了传闻的全部真相。
为什么皇上体弱要时常找太医调理,为什么宋太医最得皇上看重,为什么皇上南巡一定要带着宋春景。
真相全部大白,都被牵在一起的双手揭开了迷蒙笼罩的轻纱。
撞破惊天秘密,许灼虚汗出了一身,全身一软退了半步,匆忙低下了头。
李琛终于从狂喜中沉淀下来,将黏在宋春景身上的视线艰难剥下来,跟着扫了一眼许灼。
他一顿,看着其余三人的脸色,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他手下意识紧紧抓着宋春景,稍用了些力气,匆忙道:“这是……”
“慌什么?”宋春景冷冷看他一眼,抿着的唇一松,静静的问。
李琛张了张嘴。
闫真看看他,又看看宋春景,出列解释道:“皇上手臂半夜突发疼痛,叫小人去接了许太医过来诊治。”
李琛松了一口气。
“治好了吗?”宋春景问。
“好了。”李琛单手一提自己袖子,露出包扎妥当的绷带来。
他看着宋春景表情,心中咯噔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好了。”
“刚刚包扎好,”闫真赶紧说:“这就把人送走了。”
“闫总管,”宋春景叫了他一声。
闫真立即住口,恭敬的将转过去的身体转回来,侧对着他微含着腰。
“你要想好再说,”宋春景抬起垂着的眼皮儿,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看着他道:“是你去接的许太医,还是皇上亲自去的。”
闫真脑中急转,觉得玩大了。
他停顿的一瞬,宋春景移开视线,又看了一眼许灼。
李琛见势不好,亲自解释道:“是这样,你说好最迟昨天回来,但是你一直没回,我晚上睡不着,所以……”
“所以就去接许太医,昨夜去了没治好,今夜便带回来,来给皇上治一下失眠的老毛病。”宋春景打断他,眼角一挑,接着问:“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文完结了!超级好看der!大家去康一康啊!
《风遣楹》by凶凶是小熊
文案:
朔凤元年,晔即位。
五年已逝,人人皆道粟红贯朽,却不知这厢早已是个榱崩栋折的局面。
而有人便想撕开这腐朽,暴露给人看。
绝艳余采晓舟珩,名动金陵,却甘愿入李府任西席,委身于权贵。本是逃避世事,却因突然归府的李府八少爷李终南而扰了一切——灭门,暴动,叛乱......似事事与他有关。
李终南道:“恕汀,你可见过动情之人的模样?”
晓舟珩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袖:“甚么样?”
李终南还是笑:“你一句未提,但我的眼角眉稍,处处写着情愿。”
到头来,普天之下,还是唯他一人信得。
事难两全,倒是一桩又一桩因缘际会,啼笑皆非。
抛去所有的执念与前尘,诡计与阴谋,他还是想与那人,过一生。
双线叙事,主线:李终南(阿蒙)X 晓舟珩(恕汀)处理三个事件。
副线:公良昃ze(知晏)X 沈骞qian翮he(远翥zhu)处理一个案子。
主线副线有直接关联。
有点甜,CP很好嗑(可以去瞄一眼评论,但是也可能看到剧透……所以慎重啊)。
避雷:CP 很多且名号姓名难记,作者对起名有执念,有生僻字出现,慢热。
温馨提示:凶手没那么好猜,任何所认为的bug,皆是文中伏笔,所以切莫妄下定论。
属社会派+悬疑派推理。
第106章
李琛看着他。
明明是他食言在先,回来的晚了,李琛没来得及质问原因,反倒陷入了泥潭一般的局面。
眼看着局势胶着着,说不清了,他斩钉截铁的驳了回去:“不对。”
宋春景直视着他,眼中说不出什么内容,若是仔细分析,生气、失望、审视……都能有个一分。
他心思缜密,一点漏洞都逃不过去,更别说现下这种让人误解的场面。
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头到尾解释清楚,不可图方便省事就想三句半一带而过。
李琛叫凉风一吹,清醒了些,回想源头解释道:“因为你说好了前日回来,食言未归,所以我有些生气,昨夜睡不着就去刑部大牢将荔王处置了,今夜听闻你回来,就赶了回来,顺带把许灼带回来给胳膊先换好药,怕你赶路劳累,就不用你再动手了。”
宋春景盯着他。
“真的。”李琛面上仍旧不露怯,心中不停打鼓,怕他不信。
宋春景没说话,率先移开目光,走上前伸出手,许灼抬眼瞥见下意识一躲。
然而宋春景只是伸手摸了摸他垂在身前的发尾,一触即分。
他收回手,垂眼看了一眼沾在手指上的水渍。
“顺带。”他低低念道。
乌达心道:看个伤口换个药,还需要特地洗个澡吗?
这弱智借口他都不能信,更别提心思通透的宋太医了。
宋春景问:“是去刑部处理荔王,顺带把人带回来,还是去刑部带人,顺带处理了荔王?”
他垂下手,盯着前方无声一笑:“回来之后,又顺带洗了个澡,还是洗完澡,顺带给胳膊换了换药?”
“……不是,”李琛叫他说的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儿,黑着脸看了一眼许灼。
许灼叫他吓得倒退数步,满脸写着:不关我的事。
闫真看着他二人,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他想认错,但是看着李琛脸色,怕是会宰了自己,于是克制住了。
李琛心中暗骂一声,觉得这许灼真是轻易沾不得。
从早先的淑太嫔母子不保,到太后策划失败,再到荔王逼宫难堪而死,谁沾谁倒霉。
算是个名副其实的毒奶。
李琛见宋春景不信,也有些慌了,下意识想反客为主夺回话语权,“还没有问你为什么食言,你反倒先生气了。”
“说说原因,”李琛冷静了些,问:“为什么回来晚了?”
乌达替捏了一把汗,觉得他这步棋走错了。
因为他同宋春景二人连夜未歇,这才在这么个时间赶了回来,一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这和捉奸在床有什么分别?
宋春景没有即刻回答,眼中澄明清透。
“对不起,”他直视他,说:“我回来晚了。”
“没有原因,就是晚了。”
他只身站着,抓着药箱的手微微收紧,嘴里没什么感情的说:“天明还要去太医院报道,先走了。”
言毕转身,抬脚就走。
李琛伸手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拽。
然而宋春景早有防备,立刻一甩手,将抽出来的手扶了扶药箱。
“等等,”李琛再次伸手,拉住了他胳膊,心下空空摸不着底,“没想让你认错,就是……”
宋春景:“就是被我当场撞破,想找回点面子来。”
宋春景这张嘴,伶俐无比,平常若想从他嘴里讨点好处,都比登天还难,更别提今日这混乱局面了。
李琛被堵的险些张不开嘴。
宋春景:“告辞。”
“不准走。”李琛看着他,不容拒绝的说。
宋春景豪不胆怯的同他对视,视线在空中一撞,撞进了彼此的眼睛深处。
略微一顿而已,宋春景率先移开眼。
他双手一抬,温和而坚定的道:“微臣告退。”
李琛仍旧不错眼盯着他,“你敢走。”
宋春景毫不迟疑,转身便走。
下一刻,“扑通——”
闫真跪在了地上。
“是小人的错!”他拦住宋春景的路,一张脸险些急哭了,“因为许太医在刑部待的时间太久了,衣裳破旧脏污,恐怕污了皇上视听,所以小人就做主让他洗了洗,找了身侍卫衣裳给换上了……”
此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是还算是个正当理由。
许灼一声不敢吭的站在一旁。
宋春景直视前方幽长小路,不置可否。
闫真膝行半步,哭着道:“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