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茫然地看了身边那女子一眼,小声回答道:“我叫无妄。”
“名字不错。”樊渊颔首称赞了一声,招来一边的侍从,很淡定地说着,“把人都带下去吧。”
那女子似乎也很意外,但是不知为何,真的跟着侍从走了。
婚礼宴席虽然还在照旧,但是大家都在觉得未来可以继续看好戏了。
第一章 此时此刻难为情
“听说,前面有个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来找你家樊大人认亲。你家樊大人没有否认,还把人留下来了。”
程斐瑄平日里的衣服都是暗色,难得会穿这么亮的颜色。焂夜郡主今日谦让成亲的主人公,换了身蓝色的长裙。
“你不去前面凑热闹,吵我做什么?”程斐瑄不耐烦地向手边探了探,可惜今日他没把剑带在身边,所以探了个空。
焂夜一看他那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一点就炸,拔剑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我去前面喝你的喜酒,还不如在这里等着闹洞房,我觉得应该会更有意思。”
程斐瑄摸出一个馒头,重重啃了一口,也不理她。
焂夜郡主偏偏胆大得很,不放弃地继续怂恿道:“我们去看看吧,看看那个小男孩长什么样,还有什么样的女子敢冒着得罪你的风险上门挑事?我很好奇,你不好奇吗?”
“君行自有他的道理。”程斐瑄在言语上坚决抵制诱惑,行动上站起身来推门往外面走,“就只是看看,不准瞎闹。”
“好奇就好奇,我才不会瞎闹,就怕你等会儿要发火哦。”焂夜郡主连忙跟了上去。
在看到那个女子和小男孩的一刻,程斐瑄还没怎么样,焂夜郡主先呆了,脱口而出一句:“滚滚!”
程斐瑄默不作声打量了这位衣着朴素的女子,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她长得确实很漂亮,而且是那种毫无侵略性的美,像枝头杨柳一样柔软而优雅,让人看到了不由放松警惕心生好感。
“无恩见过郡主殿下。”
“……”焂夜突然往程斐瑄身后默默移了一小步,小声道,“救我。”
“所以是你惹出来的麻烦?”程斐瑄冷冷地瞅着焂夜。
焂夜郡主连忙摇头,片刻后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惊讶地看着那边一大一小:“你不会以为今天是我和樊大人成亲吧?”
这话说的,让程斐瑄瞬间把她从身后拎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焂夜,像是等她一个解释。
“误会!天大的误会。”焂夜蹦哒起来,语速飞快地说道,“这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话音未落,他向后微仰,躲过了短匕的一刺,抓住了来袭者的手,看了眼那把匕首,“匕首是把好匕首,可惜慢了点。”
这一句话说得平淡,凛冽杀气却已透骨而寒。
“等等,等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焂夜知道要是再不说,恐怕下一步就要遭殃,“你让我和她说清楚,过会儿我再来给你交待。”
程斐瑄甩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只双手环抱在胸前默默看着她们。
“咳咳……”焂夜拉着人鬼鬼祟祟地跑到一边去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剩下程斐瑄和那个小男孩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小男孩看了看程斐瑄身上的红色婚服,茫然地眨眨眼,然后试探地喊出:“爹爹?”
程斐瑄看了眼这个口齿还不甚清晰,似乎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很怀疑是不是有人让他看到穿着红色衣服的男性就喊爹。
程斐瑄蹲下身子,才发现这个小男孩似乎只有一只耳朵。
“你叫什么?”
“无妄!”平日里程斐瑄和这种年龄的小孩讲话通常就算不会把他们吓哭,也让他们害怕得说不出话,这个小男孩居然还腼腆地笑了笑,乖乖回答了程斐瑄。
等焂夜和人沟通完毕的时候,回来就看到齐王殿下在一本正经地和小孩交流。小孩子很多话理解不了,答不出来就笑。两个人对话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总之画面非常诡异。
庆饮酒多时,天色晚来,樊渊慢步而来。
“焂夜郡主怎么在这里?”樊渊虽然是在提问,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他们都出现在这里,也没想要回答。
“樊大人,抱歉。”焂夜赶紧态度诚恳承认错误,得罪一个程斐瑄好说,但是得罪樊渊那就是同时得罪了两个人,“额,其实是以前我救过她,然后她问我该怎么报答我。我当时就随口说了让她真想报答我的话,如果有一天我被人逼着结婚,就带着个孩子过来在婚礼当天对着新郎喊爹,就算报答我了。”
樊渊轻轻挑眉,不由感到好笑:“无妨,郡主,你果然很聪明。”
“不不不。”焂夜郡主连忙摇头否认三连,然后拉着人就打算跑路,“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位务必好好珍惜,别纠结这些小事了。”
程斐瑄拦住她,指了指那个小男孩:“这个,一起带走。”
焂夜赶紧一手一个牵着人走,路过樊渊的时候,还特意低声道:“右边第三个柜子,当是赔罪好了。”
樊渊面不改色地目送三人远去。
“都不问问渊为何把他们留下吗?”樊渊饶有兴致地拉住程斐瑄的手,牵着他往两个人的新房走。
程斐瑄跟着往房间走一边坦然答道:“你做事总是有理由的,我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樊渊笑着看了他一眼:“殿下不许说谎。”
“真的。”程斐瑄有些虚心地说,“最多顺带确认一下。”
“哄下母亲大人罢了。”樊渊无所谓地说道,“那个孩子少了一只耳朵,估计也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可怜人,要是没什么问题,养了也没事。既然焂夜郡主领回去了,那就让她安排吧。本来还打算和你商量一下再随便找一个应付一下。”
“哦。”程斐瑄当然知道樊家那边看自己很不顺眼,从樊老大人到樊家二哥,从樊老夫人到大嫂,看着他都集体是一种自己拐跑了他们家纯洁无辜的樊渊的眼神。
不过他确实偷走了樊家的宝贝,也就只有顶着看他们贼的目光认了呗,反正宝贝他是不会还回去的。
想着,程斐瑄握着樊渊的手又紧了些。
“殿下还记得颜秀儿吗?”樊渊感觉到程斐瑄这增加的一点点的力道,忽然坏心眼地又想逗逗他。
果然程斐瑄最怕这个,樊渊说的话他总是会忘了怀疑,即使被逗了好几次,也从来学不会吸取教训。
“忘了。”程斐瑄一本正经地强调道,“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君行你看着我就可以了。”
樊渊被他霸道的宣言惹得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你看着渊,渊就看着你。”
“咳咳,所以她不会出现了吧?”程斐瑄向四周看了两眼,好像生怕又有什么人打扰他的婚礼。
“我把她送到二哥那里去了,二哥会处理好的。”樊渊能偷懒的时候从来不介意偷懒。
这个女人缠着樊渊学弹琴过,程斐瑄现在想想还是酸的:“我也要学弹琴。”
“渊教你琵琶。”樊渊故意凑到程斐瑄耳边,“告诉殿下一个小秘密,其实渊最喜欢的乐器是琵琶,只教殿下。琵琶难入门,殿下有没有耐心学?”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程斐瑄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根,讷讷道:“有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
樊渊推开门,看着点着两支龙凤红烛的新房,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房间布置得很喜庆,樊渊的心情也很好。他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两杯酒,给程斐瑄递了一杯。
“殿下,先喝了合卺酒吧。”
接过酒杯挽过手臂,程斐瑄一直看着樊渊,他们的动作一致,然后像是交颈的鸳鸯饮尽杯中酒。
樊渊今日喝了不少,不过他也一直注意着没喝醉,此时竟有些醉意上头。
其实在樊渊心里,他已经和程斐瑄洞房过一次了。不过毕竟那一次还没有这么强的仪式感,这次也算弥补遗憾了。
樊渊的性情在正式情况下,格外认真,连坏心眼都收起来了,所以焂夜郡主的礼物都被他暂时遗忘了。
洞房的红烛是要烧整夜的,程斐瑄还有点不适应在这么亮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樊渊的吻落在程斐瑄的脊背上,能感觉到他今天很紧张,甚至比平时更敏感。
“殿下欢喜吗?”樊渊从程斐瑄身后扣住他的手。
“嗯…欢喜,也很喜欢。”程斐瑄一向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
“渊也喜欢……”
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
今夜是良宵,我们要拉灯。
唉,河蟹大法好。
第一章 同行远方全文完
给樊老夫人敬茶的时候,程斐瑄其实是有点怂的。
樊夫人保养得好,看上去很年轻,而且可以看出樊渊的五官大多数是随了娘,两人容貌有些相似,大约是女子的关系,樊夫人比樊渊更精致温婉。
樊夫人接茶喝了一口,就从身后丫鬟端着的盘子上取下一个手镯。
“这是给渊儿媳妇的镯子,殿下看着收起来吧。”
这是个女款的手镯,男子的手明显戴进去这个镯子,但是这镯子的意义不一般,早就备着的。樊夫人也没说就不给了,最后想想还是给了出去。
她心里也愁,樊家子嗣单薄,这个幼子她素来是最宠的,养得他难免有些单纯。她本想着以樊家的关系,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都可以安安稳稳娶妻生子过一辈子。
结果,皇家把他们渊儿好好的未婚妻给拐跑了,那就算了吧,大不了再找一个,结果皇家可真负责地还了一个回来。
如果还的是个公主,樊夫人可能还没那么愁。偏偏是前摄政王,那个当年一日之间,一口气下了把整个朝堂清空了一半的斩立决。
他这么个狠辣的主,从此被困在宅院里,还不得找他们家渊儿的不痛快,万一……
程斐瑄很高心樊夫人会给他这个东西,他对樊夫人笑了笑,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娘。”
然后他接过了镯子,当着樊夫人的面把镯子戴上了。
樊夫人怀疑地看着程斐瑄的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总觉得齐王殿下笑起来不怀好意的样子,他不会以为我送她女人的镯子是在折辱他吧。
想到这里,樊夫人连忙解释道:“殿下不用勉强,能把它收好就行了。这是樊家的传统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程斐瑄还想说些什么。
“殿下,听娘的话就可以了。”樊渊打断了他想说的话,默默给他递了个眼神。
程斐瑄乖乖闭上嘴,果然不说话了。
樊夫人对这一幕有点惊奇,不知道自家孩子怎么做到让齐王殿下这么给面子的。
母子二人嘘寒问暖了几句话,都是简单的家常话。
樊渊“不经意”就提到了淮轩府的云片糕,然后说起齐王殿下做的味道做的和母亲做的有点像。
然后樊夫人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程斐瑄一一回答了。
樊夫人这才知道,原来齐王殿下还会下厨!
两人就樊渊的日常饮食开始了热烈讨论,程斐瑄还非常积极地向樊夫人请教独门秘方,怎么做最正宗的云片糕。
等聊得差不多了,樊夫人才惊觉自己居然刚刚真的把人家齐王殿下当儿媳妇嘱咐了一堆东西。再看看齐王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纸笔,在那里认真记着做菜的菜谱。
樊夫人偏过头对在旁边看了很久好戏的儿子低声道:“算了,看他好像真的能照顾好你的份上,为娘暂时先认了。要是他为难你了,和家里说,我们樊家还不至于不敢得罪他。”
樊家当然敢,前世的樊渊因为意外去世,皇帝娶了他的未婚妻,樊家怀疑是皇帝在后面捣鬼,樊家就一直和皇室关系僵硬了五六十年。
现在的樊渊虽然不是原来那个人,可好歹还有原来的记忆,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放宽心吧娘,孩儿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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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程斐瑄是个男儿媳,樊夫人在樊渊以前住的那个樊家别院去住着,没有留在樊府。
刚刚正式升级成樊府新主人的程斐瑄快乐极了。陛下给他们放了三天婚假,难得这两个人都闲着,干脆一起偷偷出门玩。
程斐瑄牵着樊渊给他推荐店铺,仿佛对瑶京所有的吃食分外了解。樊渊怀疑他本来就是个吃货,被饿过了就更爱吃东西了。
于是,两个人凑一起到处尝美食尝了三天。
“来来来,尝尝这个!”程斐瑄拿起一串丸子递过去。
樊渊抓住他的手,就着程斐瑄拿着竹签的姿势,从竹签上咬下一个丸子。然后才接过竹签,用一样的姿势递过去:“殿下要不要也尝尝?”
程斐瑄也不客气,低头咬下下一个丸子。
明明可以自己吃自己的两个人,偏偏要从对方的竹签下咬一口丸子。
两个对这种无聊的把戏乐此不彼。
程斐瑄还带着樊渊去了一趟郊外的猎场打猎,两个人就地野炊,打猎也不忘吃美食。
程斐瑄挽起裤脚去水里捉鱼,樊渊来接鱼的时候,他偷偷朝樊渊泼了一捧水:“君行,要不要来玩?”
“幼稚。”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老干部樊渊拒绝了这个邀请,但是当天晚上他就打开了焂夜郡主送的盒子,翻出来里面的东西,好好陪程斐瑄玩了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