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独为清寒来[古代架空]——BY:未见山海

作者:未见山海  录入:03-10

  沈清寒不讨厌莫南风,因为那傻子就是一心为了自己好。
  “让开,前方让路,大内刑狱司商大人到……挡路者斩……”
  两个人在小巷深处纠缠不清,又听见墙外传来的阵阵马蹄声,看这动静,估计是有十余人的队伍过来了。
  破水庄门口的百姓们听见这喊声,自然是立刻慌张散开,那些身着黑衣金线刺绣,头顶乌纱官帽的男人驾马飞奔而来,落地的时候稳稳当当,将这门口守住,左右两排开道之后,才远远听见一阵儿铃铛声响传来。
  莫南风牵着沈清寒的手指头,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巷口探出头来。
  一辆六驾马车缓缓行来,四面四角皆是配有玄鸟图腾,檐边挂满了金铃铛,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商落云?”沈清寒皱了皱眉头。
  就是这轻轻的一声儿,那飞奔着的马车车窗内便突然飞出了一枚圆锥形飞镖来,杀意极深,直逼沈清寒的面门,能在这样的行动速度中,再如此精准瞄准要射杀的目标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但商落云能轻松做到。
  沈清寒也是淡定,眼神里都不带丝毫慌乱,手指头甚至都不会去碰一下腰间挂着的长剑,因为他知道……
  莫南风会出手更快、力道更强的替自己挡下来。
  “噹”剑身和飞镖相撞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响,围观众人纷纷回头,就见那马车内被唤做商大人的中年男子突然破顶而出,拔剑时便是划出一道森森剑气,朝沈清寒同莫南风二人而去。
  莫南风拔剑的速度要稍慢一些,不过好歹打出的剑气能拦着对方的进攻,他护着沈清寒站在巷口,商落云则是面色难看的悬在半空之中,两把剑皆是呈现出一个对抗的动作,一蓝一紫两道剑气在空中相击,散开的力道掀飞了不少屋顶碎瓦。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直呼本官大名?”
  “我喊的。”莫南风昂首挺胸,大义凛然道,“喊你又怎样?难道西鄞律法还有不能直呼你商落云名号这一条?”
  “哼,不知天高地厚。”话毕,又是身转一剑。
  莫南风跟着沈清寒在昆仑山苦练剑术十年,两人在的功夫在年轻一辈当中都是拿得出手、排的上名次的小辈,虽然和如今江湖中如日中天的大前辈没办法相比,但对付对付商落云这样,在几大高手之中只能勉强排个之一的对手,还是可以的。
  面对这一剑,沈清寒选择后退,莫南风则是直接上了屋顶,两个人都是轻轻松松的躲开,自然这霸道无比的一道剑气,就这么尴尬的击空了。
  “身手不错……”商落云勾起嘴唇,脚尖缓缓落回自己的马车顶檐边,他举剑直指沈清寒道,“孩子,自己做的事儿就这么推着兄弟出来挡枪,可不够光明磊落啊。”
  “他是自愿的。”沈清寒毫不在意。
  “看来我今天得教教你,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了。”
  “请指教。”
  商落云把自己的长剑插入剑鞘之中,“还是小辈先出剑吧,省得胜了你,别人还得笑我欺负孩子。”
  “对付你,我倒是不必拔剑。”
  “口气挺大,你师承何门?”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哈哈哈。”商落云仰天大笑三声之后,突然变脸拔剑朝沈清寒快速奔去,“口出狂言。”
  莫南风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剑,无奈摇头,也不追上去,干脆坐到一旁的茶铺子里喝凉茶去了,唉,你说,他家小清寒咋就能傲娇成这副模样呢?
  “咦?”拎了拎茶壶,竟是空的,莫南风把东西往桌上一丢,就冲着那躲到锅炉一侧,抱头瑟瑟发抖的小二哥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添茶呀。”
  沈清寒说不拔剑就不拔剑,甚至双手负后摆出了一个极尽讽刺的姿态来,不打算进攻,毕竟这商落云是朝廷的人,若是真收拾了他,倒还把昆仑山给摆到了一个为难的位置,沈清寒虽然不是会瞻前顾后的性子,但这昆仑山,对他好歹算是有恩。
  连着躲了七八招,至少击毁了七八座屋顶,沈清寒悠闲自在的模样刺激的商落云更深。
  “可恶。”商落云皱起眉头大喝一声,抬手一剑直接朝沈清寒的心口刺去。
  “我不躲,但是我赌你进不了我的身。”沈清寒勾唇一笑,闭眼聚气刮起一道风寒,三月天不算冷,但这阴寒的气息却突然跟带着大伙儿入了寒冬腊月一般。
  台子底下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裹衣服、搓手,再弱体质一些的,甚至都打起了喷嚏来。
  一团接一团的透明冰块儿将沈清寒团团裹住,围着绕了一圈之后,又立马闭合在了一处,这功夫有些像少林寺的金钟罩,总归是靠自己的内力聚起一道屏障,然后将外界伤害阻隔开来,商落云一剑刺中这冰面,剑气不但划不开这冰封,反而是被冰石紧紧封住。
  “哼……”沈清寒也跟着冷笑一声儿,不过他的声音,却要比商落云勾人千百倍,“破……”
  轻轻柔柔却又气势十足。
  紧紧吸住商落云长剑的冰石破裂开来,沈清寒推出一掌,一掌,便打翻商落云滚出十来米路远,后又重重落地。
  “商大人……”黑衣人们一拥而上。
  而那商落云,不知是真被打晕了,还是自己觉得丢人所以两眼一翻就装晕了过去。

  ☆、破水轻霜城(4)

  “一共是三百七十二具尸体外加三条狗、两头猪和六只绿尾小鸟儿,根据伤口的方向,深浅以及出招的姿势来看,现场至少出现了十名以上的杀手。”话毕,这名紫衣公子手里还托着一只血糊糊被生生折断的手腕,连连摇头,像是惋惜,又像是嫌弃,他继续道,“而这长剑是故意插在这门口的,如果是一招即中,那地面的切口该是很平整,可这参差不齐的模样,明显也是用几个人的蛮力一块儿硬塞的,所以最终的结论便是,此事同孝文侯爷无关。”
  “你也只能断定这孝文侯没有亲自过来吧。”莫南风好奇的凑上脑袋来问。
  “这…….”
  “我还有一点疑问,若真是江湖结怨,那灭门之后为何要把孝文侯当年的随身佩剑插在这大门口呢?”
  “这…….”
  “要说江湖之大,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嫁祸孝文侯的人,指天指地怕是也指不出一个来的吧。”
  “这……”
  “凶手不是孝文侯本人,可也未必不是受他指使。”莫南风小心翼翼的凑到紫衣公子耳朵旁边,故作神秘道,“你还是不要这么早下结论的为好,江湖上谁不知道,灭门从来都是孝文侯一贯的作风。”
  “兄台逻辑这么清晰,不如你来破这个案子?”紫衣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交到莫南风的手中,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凑到耳边去,故作神秘道,“在下也友情提示一句,随意诽谤侯爷,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哦。”
  咦……
  莫南风打了个哆嗦,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摆出了个进攻的姿势,将那扇子重新甩回了紫衣公子手中,“要株株我,关我九族什么事儿?”
  紫衣公子甩开折扇掩面轻笑几声儿,然后回头一指那比自己这个仵作还要更认真查看尸体的沈清寒道,“那位少年,倒似乎是比我对死人还要更感兴趣呢。”
  “我家清寒做什么事儿都认真。”莫南风一提起沈清寒这个名字,浑身上下就写满了两个字,骄傲。
  “清寒?”紫衣男子又细细打量了沈清寒一番,“莫非是昆仑山菥蓂真人座下小弟子,沈清寒?”
  “你听说过我家清寒?”
  “沈清寒的大名,如雷贯耳,江湖朝堂之上,个个都听得是个绝世美人,可今日一见嘛……”紫衣公子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家清寒长得不美?”
  “美?”紫衣公子惊诧道,“你竟然用‘美’字来形容他的样貌……哎呀……你用‘美’这个字吧,只会显得你特别没有文化,就单凭这位公子的姿色……啧啧啧…….”
  “啧什么啧?”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什么意思?”
  “夸他漂亮呢。”
  “司马大人,商大人醒了。”不管那两个‘花痴’正盯着人家沈清寒聊得正火热,黑衣金线刺绣男恭恭敬敬上前,抱手对这紫衣男人低头禀报道,“大人受了些小伤,不方便走动,还请您移驾过去商议此事该如何回禀宫中为好。”
  “前方带路。”紫衣男子表情立刻严肃,一指前路,撩撩衣袍便跟着黑衣人走了。
  “司马大人?”莫南风念了念这个名字,“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
  “司马卫侯,嬴嗣音的走狗。”沈清寒头也不抬的回答了莫南风的疑问,“当年嬴嗣音同圣上争皇位,这位司马大人就是他的头号支持势力,后不知那人为何自愿让位,这司马大人,怕是他嬴嗣音留在皇都城的眼睛了。”
  “清寒,都说了在外头别随随便便说嬴嗣音的名字。”莫南风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屋里屋外全是朝廷的人,万一被哪个听去了,咱们就麻烦大了。”
  “麻烦便麻烦,我这一生,注定要这么麻烦的活着。”
  沈清寒的命,沈清寒看的比谁都还要清楚。
  倒是莫南风每每听着他这么说都会心疼一阵子,然后暗自下了决心,不管这世道如何,总归是要护着沈清寒一世平安的。
  司马卫侯摇着折扇踏进后房,见商落云手里还端着药碗在服药,虽然两人年纪差距在这里,可司马卫侯却一点儿尊敬的意思都没有,张口便嘲讽道,“哎呀哎呀,大庭广众之下落败在一小辈儿的手里,还有脸吃这治伤的药?我若是你啊,早就找根坚硬的柱子,一头撞死了。”
  “司马大人说笑了,如今江湖上人才辈出,后起之秀实力当强,这该是件好事儿。”
  “哦?商大人这思想觉悟倒是很高呢。”
  “昨夜收到侯爷密函,下官当一切以司马大人的主意为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明摆着是有人想嫁祸给侯爷,哼……”司马卫侯扇子摇的欢,鼻孔出气冷笑一声,“也是胆子肥了啊,看来侯爷这六年闭关闭的时间太长,真有人心里蒙了猪油,开始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司马大人已经知道是何人动的手了。”
  “我当然知道……”司马卫侯一挑眉毛,斜睨商落云一眼道,“你分明,也是知道的。”
  “下官倒是猜过一个人,不过……”
  “不过侯爷对那人那般好,你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请司马大人指教。”
  “别指教了,知道太多对你不是好事儿。”司马卫侯垂眸笑道,然后站起身,迈腿朝外走去,“还是好生歇息吧,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好胜心,我记得你十年前,若是稍稍比别人差一点儿,都是几天几夜的不肯睡觉,不找补回来都恨不得以死谢罪,如今怎地堕落成这般?你该知道,侯爷从来不养没用的废物。”
  商落云看着司马卫侯潇洒离开的背影,呆愣许久之后,也只能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抓紧松开,抓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这才轻叹了一口气。
  轻霜城的明月虽圆,却不比昆仑山上的景色好。
  莫南风拎着酒壶跳上屋顶找到沈清寒的时候,那位漂亮的朋友正仰躺在屋顶之上,手腕子枕着脑袋,望着那轮月亮发呆。
  “清寒,要喝酒吗?”
  “什么酒?”
  “烧刀子的好酒,不香,但是烈,我刚刚尝了一口,跟吞刀子似得。”
  “只有一壶?”沈清寒斜斜的扫了一眼。
  “卖酒的大哥说这酒的后劲大得很,只肯卖我一壶,你要是嫌弃,那你先喝了我再喝。”
  “我不喝了。”
  “那……”莫南风伸手挠挠脑袋,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起来,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他想占人家沈清寒便宜似得,不过莫南风自己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敢发誓,这酒真是老板就只卖一壶,他半句假话也没有,“那我下去找两个杯子来?”
  “坐吧,不喝酒了,明天还有正事儿呢。”沈清寒直起腰来,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莫南风来坐,“那位司马大人知道我们是来取剑的,他已经答应明天会把东西交给我们,不过我对这案子有些别的想法,所以我要留下。”
  “你要留下破案?”
  “破什么案?”沈清寒笑了笑,像是在自嘲,“这世上,有人敢破,或者是能破嬴嗣音的案子吗?”
  “清寒呐,你到底是为什么认准了这事儿就一定是嬴嗣音做的?”
  “……”为什么?这话倒是问的沈清寒自己心里都一凉,说不清原因,但提起那个恶魔一般的人物,沈清寒便觉得,世上所有的恶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家在漠北,对你们西鄞皇城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可来了中原,这里的人,个个都说嬴嗣音是个坏人,说他是个坏侯爷,可是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别人说什么,我若是不自己亲眼看一看,那从来都不会去信,因为我家爷爷很早以前就说过,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还是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莫南风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偏头去看沈清寒,沈清寒的眼睛很亮,即便在这片浩瀚星空之下,也丝毫不觉逊色,莫南风望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明珠、看到了天灯、看到了不可沾染,但只要远远瞧上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的宝物,他又道,“但是我家清寒不一样,清寒是我的天,清寒是我的地,清寒是我的命,清寒说什么,我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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