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田倚林压根没看出他怎么拿出来的,可看着这一幕,哪里不知,“焦公子,这不行,公子到时候怕是……”
焦昀:“我自会想办法活下来。我要是没去找你们,你尽量拖延,若到了实在不行,就告诉他,无论如何让他好好的,我答应他的话从来没食言过。告诉他,我会回来的,让他等我。”
田倚林眼圈红的吓人,却也知道这时候来不及,他咬着牙,突然跪地给焦昀磕了一个头,几乎没停歇,咬着牙朝前冲去:“焦公子,你只要撑过今晚,明日救援就到了!”
焦昀没说话,他不知道聂小柏这时是不是还活着。
可即使他去也帮不了什么,他空间已经没那些气体,提取出来太难,他只来得及弄这么一点。
如果聂小柏真的没了,他就进空间,只要活下来,那些混账一个都别想活,他得给聂小柏报仇。
可如果聂小柏还活着,那他就引开那些人,至少他还有空间,等把人引开实在讨不了的时候,大不了钻进空间里。
他看着田倚林消失在黑夜里,红着眼咬着牙把头上的玉冠扯下来重新梳成与聂柏昶相同的发型。
穿好衣服,又从空间里掏出另外一套深色的,与田倚林身上的差不多。
他砍了树枝扮成人形,捡了树枝塞进衣服里,把另外的衣服撕成布条绑在后背上,装作是一个人形。
如今是天黑,只要离得远就绝对看不出来。
他准备好一切,喂着马躲在暗处,心里却说不清什么滋味,又慌又乱,他怕极了,怕聂小柏已经没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脸上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动静传来,焦昀猛地直起身,一双眼亮得惊人,他在路口远一些的地方,一直死死盯着。
突然,一道身影背着一个影子迅速跑着往这边靠近。
快靠近路口时,传来一声吹口哨声,是他们的暗号。
焦昀松口气,望着快到路口时突然一个闪身钻进荆棘从中朝着远离官道往林子走的身影。
焦昀最后痴痴看了眼,等差不多了,他猛地扯了一下马缰,反而朝着身后的动静冲了一些距离,之后就等着钻进一旁的草丛。
等差不多了的时候,猛地拿起针刺入马的几个穴道。
马几乎是瞬间仰起头嘶鸣一声。
这一声在空寂的夜色里极为明显。
焦昀没再继续等,就开始朝前前方狂奔,只是他边跑边往后看,等确定那些人真的追上来的时候,焦昀松口气。
马已经脱离,虽然跑得不快却也比那些两条腿的快。
只是早晚有力竭的时候,他只能尽可能把这些人往更远的地方带。
直到天开始蒙蒙亮时,焦昀身下的那匹马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到地上。
焦昀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后宁雄等人差点累瘫,他们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跑啊,还继续……怎么是你?!”宁雄等人追上来时,早就恨得牙痒痒,刚想劈过去,可看到不远处爬起来的人傻了眼。
焦昀一步步往后退,他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只要到了树后,他直接躲进空间里即可。
他喘着气朝逼近的宁雄等人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该死!等先弄死你!就不信那小子已经伤成那样还能跑到哪里去!”大不了回去一寸寸地毯式搜索!
“是吗?”焦昀已经余光看到身后的树干,就在他要过去时,身后隐约似乎有什么声响传来,可他太累了,只是就在这时,他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嘭的一下穿进他的身体。
焦昀在那一瞬间脑子嗡的一下失去反应,脚步明明想挪过去的,却无法动弹。
他低下头,就看到三根羽箭刺穿了他的身体,其中一根就在心口。
他瞧着那三个箭头的血顺着滴落下来,头顶第一缕日光洒下来,他仿佛能看到那箭头上反射出的流光。
他慢慢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批人,为首的男子手里正拿着一把大弓,手里三根羽箭重新搭在弦上。
焦昀最后失去意识前,只觉得自己像是猛地被什么给拽去,最后听到的就是一声恍惚仿佛隔着一层水雾模糊不清的声响,渐行渐远,“宁羽你杀了他还怎么逼问……下落……”
……
焦昀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等他终于醒来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着般。
等他慢慢睁开眼,四周的情景很眼熟,等再细看,正是他在空间的厨房。
他这是……最后关头还是进了空间?
焦昀浑身轻飘飘的,最后那个叫宁羽的拉弓搭着三根羽箭的模样让他彻底清醒。
坐起来,才发现不太对劲。
他在空间里是不是高了点?他这一抬手都能摸到天花板了。
等低下头一看,焦昀终于知道不是自己在空间里高了,而是……他此刻是飘在空间里的。
他望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特么……这别是最后关头身体没进来,魂魄进来了?
卧槽,那他身上岂不是要有六根箭?那不死得透透的?扎成刺猬了?或者,他当时就是因为身体死了,所以他才身体没能进来,只剩下魂魄被吸入空间?
焦昀彻底傻了,默默念着出去。
结果他的魂魄依然在空间里。
焦昀慢慢把自己轻飘飘的魂魄往下降,他这是被彻底封在空间里了?
要是聂小柏知道自己死了……
他几乎无法想象这画面。
不行,他得想办法出去。
焦昀接下来一直在尝试出去的办法,却都得不到法门。
他像是被困在这个厨房里,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
他在空间里飘来飘去,等飘到冰箱前,望着上面的倒影,里面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
说熟悉是因为自己曾经看过二十多年,说陌生是因为……这不是他后来穿成小孩后一直长大后的那张,而是他前世魂魄的脸。
他的魂魄被重新剥离,是他穿来前的魂魄。
焦昀即使再不愿相信,他的身体……怕是真的死了。
焦昀暴躁不已,既然默念不行,他直接用透明的魂魄开始四处乱撞,可都重新被吸回来,最后他瞧着厨房的门。
之所以没试,因为他自从得了这个空间,就只有这么大一块地方。
他望着那道曾经开启过无数次却也被阻挡无数次的门。
深吸一口气,突然伸.出透明的手,碰了一下门把。
意料之外的,一声咔嚓声后,门……竟然开了。
焦昀飘在那里傻了眼,这道封了十来年的门,竟然……开了?
他望着缓缓开启的门,瞧着映入眼帘的客厅,他的身体就躺在沙发上。
双手拿着一本书搁在胸口,双眼紧闭,无声无息的。
他无意识飘近,望着他曾经极熟悉的那张脸。
双眼紧闭,就像是睡着般,这么多年,竟像是静止,从未变化过。
他怔怔站在那里,终于想起来,他当年是因为连续熬夜看专业书,之后拿到证书一下子轻松下来,给自己请了好多日的假。
当时闲来无事翻看一本随手买来打发时间的小说,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他当年再醒来就已经是昀哥儿了。
他望着那本打开压.在胸口的那本书,封皮上赫然四个字《白帝史记》,当时他在书店的时候还以为是历史神话里的那个白帝,就随手买了。
结果,是一本励志逆袭暴君史,剧情他早就忘了。
鬼使神差的,焦昀伸手去拿那本书,只是等他透明的手指刚碰上搭在胸口上自己的手时,顿觉一股力量猛地把他再次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等焦昀再睁开眼时,眼前的视线早就调转。
他睁着眼,桃花眼眨了下,长长的睫毛遮下,随即又缓缓睁开,他慢慢抬起手,望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僵在那里:他这是……回到原本的身体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空间一直是静止的,他的身体与当年一样,并未任何不适,只除了有点不习惯。
等他慢慢坐起身,想起什么,突然慢慢走到厨房,望着眼前熟悉的小空间,他闭上眼像试一试,可想起若是真的能回去,他这模样怕是会吓到人。
半个小时后,焦昀换上之前留在空间的衣服,戴上假发后,闭上眼像是当年进出空间的办法,默念一声。
等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棵参天大树。
他回头,落入眼底的就是一条官道,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焦昀望着灰扑扑的道路,一颗心彻底放下来:他真的……又回来了。
第84章
焦昀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再遇到之前那些人。
他被吸进空间前, 当时最后一眼就看到那个叫宁羽的在拉弓搭箭。
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那些人怕也不会等这么久,所以他才敢这么出现。
他摸着那棵参天大树,正是他之前想躲在这后面进入空间避开宁家那几人。
结果, 失策了。
谁知他们还没等来救援,反倒是宁家又来一批刺杀的。
焦昀担心聂柏昶会以为他死了被宁家人借他的尸体引出聂柏昶, 他得尽快找到聂小柏才行。
他环顾一圈, 并未发现有血迹,奇怪,他当时被刺了这么多箭, 死了也应该有血的, 就算是清理能这么干净?甚至地下一点痕迹都没?
焦昀站在这等了会儿, 一个人也没经过。
他重新回到空间,拿出之前假扮身份的异域混血商人那个身份文书, 粘上胡子, 把头发弄成暗红色, 这才重新出来。
他沿着官道走了很久才终于碰到一辆牛车,是陲杨镇下面村子的百姓回镇子的。
焦昀借了车, 车夫是个老大爷, 频频好奇偷瞄他。
毕竟还没见过会说大常话的异域人。
焦昀笑笑,“大爷放心,我虽然瞧着是异域人,其实我娘是异族的,我爹却是大常人, 这是我的身份文书,我也是大常人。”
老大爷不认字,可身份文书却是晓得,上面还盖着红印泥,他顿时放了心,也没那么警惕,“小兄弟你可别见怪,这都是三年前那件事后,我们陲杨镇附近几个村子可小心了,就怕不小心被害了。”
焦昀心里咯噔一下:“三年前?哦对了大爷,这几天你们镇子驿站可出事了?”
“驿站?没啊,小兄弟你难道听说什么了?”老大爷一甩鞭子,随口问道。
“哈哈我就随口问问,那大爷你口中的三年前是何事?”焦昀望着大爷的后背,心底涌上一股不安,他不知为何想到那棵树四周干干净净的地面,他当时流了大量的血,可那地方,却干干净净的,甚至没有任何清理过的痕迹。
大爷叹息一声:“那可是大事,闹了好几个月,听说京城都来人了,只是最后也不了了之。”
焦昀攥紧手:“不知……是何事?”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怕极了这种预感成真。
大爷道:“说起来着实可惜,三年前二月份吧,听说青州府那边有位举人老爷一行三人进京赶考,就住在驿站里,还是位解元,多厉害,一个州府也就出一个解元啊,那以后可是板上钉钉的官老爷啊!
可惜那解元命不好,听说入住当晚遇到马贼下山,这位举人老爷连同与他一起来的人以及驿站的所有人,一个都没能活!一把火全烧没了!
第二天知道的时候,都……哎,本来这事过了,可不到月余,听说死的这一行人里还有一位县令公子。
那位昌阳县的县令来得时候说自己儿子绝不是被响马害的,说是当时那位县令公子的尸体上,有六处箭伤,另外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也有很多刀伤。
更奇怪的是那些驿馆的人都是一刀毙命,甚至挣扎的痕迹都没。那位陶县令还说那位解元身手极好,若只是普通的响马绝不会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最后找到陲杨镇县令以及蔺州府的知府老爷,甚至后来连京城都来了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因为死无对证,找不到可能杀他们的仇家或者别的。
最后连那些所谓的山贼也没找到,最后待了小半年,因为后来那位县令公子的娘身体不太好,才不得不带着两人骨灰回去了。
惨啊,公子你是不知道,听说当时那位县令公子的娘来的时候都哭晕了,甚至不知自己还怀了孕,差点孩子也没了,最后在咱们这养了许久,最后没办法那位县令才不得不认了回去。
真是可惜了,这些该死的马贼!”
大爷愤愤骂了句,却没听到身后牛车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这位兄弟红着眼竟是满脸都是泪水。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咋了?”
焦昀连忙低头,抬手一摸,竟是一手的泪,他回来时是心存侥幸的,他不敢往深里想。
宁雄那几人他们都躲不过,后来又来了帮手,聂小柏他们怕是……根本躲不过。
可他不敢想,他怕越想越怕,无法承受那种结果。
但等事实摆在面前时,他只觉得浑身都像是在被人戳着刀子,疼得难以言喻,聂小柏……死了?娘也差点……
那些人杀了他们,却嫁祸给了马贼!
可聂小柏怎么就没了?他还活着啊,他说了让他等他的,就会回去的。
可如今他回来了,聂小柏……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