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周大人那边的人,怪不得会认识聂柏昶。
可周大人这边的人怎么会跟着聂柏昶进京?
“楼下那些人是宁家的?”
焦昀这话一出,不仅是聂柏昶,连田倚林也愣住了。
田倚林不动声色看了眼聂柏昶,“焦公子,为何这么说?”
焦昀:“别瞒着了,聂小柏突然不让我进京,这些人又是练家子,你之前又那般小心翼翼,加上你来自武淳县。我思前想后,能让聂小柏突然这般不对劲的,也就剩下周大人之前砍了宁悉那件事。”
田倚林没想到他只凭着这一眼就看出这么多,心下惊讶的同时很快冷静下来:“没想到焦公子果然发现了,那些人的确是宁家的。”
焦昀皱眉,视线从田倚林脸上却是转到聂柏昶身上:“宁家人想干嘛?对付周大人和你?”
聂柏昶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他颌首:“宁家那边因为宁悉的事迁怒周大人以及你我,派了这些人过来想找出我们的把柄以及过错之处,到时候等我进京要考试的时候公布出来,直接罢免了我的举人身份。周大人那边也被人监视了,我担心……你跟着我过去京城,一旦我举人身份没了,你去做生意也会亏本,所以想着等过了这一关,再接你进京。若是我真的没了举人身份就回昌阳县,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田倚林配合他:“对,焦公子你不知道,宁家人这次可是铁了心非要找到错处,好在他们跟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之所以敢忽悠焦昀,大概也是因为焦昀压根想不到宁家人是来杀他们的。
也想不到宁家人会动手杀人。
焦昀的确没想到这些人是来杀聂柏昶的,毕竟周大人那事虽说严重得罪了宁家,但一个是县令,一个是解元,若是一起出事闹大对宁家没好处。
焦昀松口气:“就因为这个你就骗我?”聂小柏这是能耐了啊。
因为田倚林在这里,焦昀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
聂柏昶太了解焦昀,知晓他这是信了,松口气,如今只需要想办法让他离开。
聂柏昶垂下眼:“这也是怕牵连到你。如今你也知道真相,要不,你先回去?”
“我不回,来都来了,我陪你进京,不就是宁家么。”焦昀这话倒是没说假,毕竟他手里有很多稀罕的玩意儿,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刚好离皇帝寿辰也不远,万庄主与公主怕是也差不多到了。
到时候他想办法接近两人,拿出好东西,不信不能让两人替他们说句话。
宁家人就算权势大,也不敢明目张胆与公主过不去。
田倚林也傻了眼:这焦公子虽然义气,但是……显然聂公子不会让他出事。
都这样了都不走?
田倚林看聂柏昶:你这兄弟……倒是讲义气重感情。
聂柏昶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这时候却怕极了他这种义气。
聂柏昶知晓焦昀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干脆没再继续劝,垂着眼应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起启程进京。”
田倚林诧异,却没开口。
焦昀这才看向聂柏昶,心情不错,终于知道错了?想起什么,脸色略微不高兴,面上却不显,不经意问道:“听掌柜的说你们一间房?你们一直都是一间房?从开始赶路到现在这么多天都是?”
田倚林没觉得有问题,奇怪这焦公子问这么详细作甚,“对啊,是一间。”毕竟商讨事情比较容易。
焦昀心情又不美妙了,要不是这田倚林大胡子绝对不是聂小柏的审美,他这会儿估计会胡思乱想。
聂柏昶倒是上道:“既然你来了,我把行囊拿过来,晚上我们住一间。”
田倚林更奇怪,他还想跟他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可看聂柏昶没吭声,他只能跟着聂柏昶回房拿行李。
抽空担忧问道:“你真要留下他?”这不合理啊。
聂柏昶捏着包袱的手一紧,垂下眼,“你放心,他明日一大早,就会离开。”还是迫不及待厌恶他至极的离开。
田倚林诧异,张嘴想问什么,可看聂柏昶冷静的模样,到底没问出声。
焦昀从两人离开就累得趴在床榻上,这会儿歇下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听到开门声也只是偏头看了眼,又重新把脑袋转回来,不搭理他。
虽然不气了,可小惩以戒还是有必要的。
聂柏昶关好门,把包袱轻轻放在一旁,走到床榻前,看他不舒服的模样,弯下,凑近些,温热的呼吸拂在焦昀的脖颈,“累着了?”
焦昀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偏头睨他一眼,“你说呢?我觉得自己这身板都快散架了。”
聂柏昶在一旁坐下,修长的手指突然落在他后背上:“我帮你捏捏?”
焦昀挑眉:这么好?
不过他也的确累得很,胡乱点了下头,闭上眼,就感觉聂柏昶的手放在他的肩膀帮他松懈筋骨。
焦昀觉得肩膀的骨头松快不少,只是按着按着,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对方的双手从肩膀往下……
焦昀吓了一跳,精神了,猛地转过头:“你嘛呢?”
聂柏昶见好就收:“不是说累到了?帮你都捏一下。”
焦昀差点没忍住一张脸都红了,他迅速站起身,装作去喝水,“不用了。”
等灌了一大杯水,回头才听到聂柏昶应了声,垂着眼却不知在想什么。
焦昀想到聂柏昶的心思,又心软了,走过去,“好了,我不气你了,等到了京城我自然有办法护你。”
聂柏昶应了,只是想到晚上自己要做的让他厌恶自己自行离开的事,这时焦昀的温柔却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刺入他的心口,疼痛不已。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包括永远不让他知晓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为了逼他离开,他却要亲自说出口,让他彻底厌弃了他。
焦昀这段时间累坏了,接下来除了吃了顿晚饭,其余时间都在睡。
聂柏昶负责把吃食都端到房间,他晚上这一觉直接睡到半夜。
聂柏昶一直无声无息躺在他身边,睁着眼在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等到夜深人静,终于感觉到身边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随即原本平稳缓慢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稳快一些。
聂柏昶攥紧拳头,他知道焦昀这是醒了。
即使早就想好,可真的到了这一刻,聂柏昶还是无法想象等下焦昀会怎么看待他,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待他这个断袖,惦记他这个情同手足的兄弟。
聂柏昶一狠心,咬牙翻身突然撑在焦昀身体上方。
焦昀迷迷糊糊醒来时,意识刚清醒,就要睁开眼,就感觉突然身边人一动。
焦昀原本要睁眼的动作一顿,想起来自己这会儿追上了聂柏昶,他身边躺着的正是聂小柏。
这会儿这么静这么黑是半夜吧?
有前车之鉴,焦昀心下一跳,聂柏昶不是……又想偷亲吧?
聂柏昶的确是打算偷亲,还是装作不知他已经醒来,到时候“被发现”后摊开来说,让焦昀厌恶之下觉得难以忍受自行离开。
焦昀闭着眼,想着聂小柏这么怂顶多跟上次一样亲下眼睛,算了,大晚上不睡觉还猫着,这么辛苦,赶紧亲完赶紧睡觉。
结果,这次……对方却是落在他唇上。
焦昀:……这特么出息了啊!都敢一步到位了!
可……你这让我醒还是不醒?!
聂柏昶视死如归亲了下去,就在他等着焦昀震惊愤怒推开他的时候,结果,身下的人纹丝未动,甚至下一刻呼吸……又变得绵长而又平稳,装睡起来。
聂柏昶:???
第83章
聂柏昶从动心开始, 想过无数次摊开说之后面临的场景。
有焦昀对他怒目而视的,觉得他恶心的,甚至与他决裂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些猜测与忐忑与谨小慎微下,都没这一种——装睡。
他愣了足足半盏茶, 才抹了一把脸,黑夜里, 他那双眼里闪过惊喜与苦涩交织。
他装睡, 是不是至少代表,他能接受并不讨厌。
这已经是他之前祈求之下最求之不得的结果。
但这个结果,却不是如今他希冀的。
他应该是厌恶的, 觉得他这么多玷污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之后果断离开。
焦昀装傻技术一流, 可挡不住别人直勾勾盯着看。
这一看还看了好久, 他头疼不已。
结果,看就看了, 又继续亲了下来, 甚至一路往下。
焦昀想装都装不下去, 抬起手,捏住聂柏昶落在他脖颈一侧脑袋的后颈, “你够了啊, 你骗我的事我还没气消,你想干嘛?”
以前死活不敢说瞒着,这次怎么不继续怂?
聂柏昶眼底闪过痛色,抬眼装作意外,直起身, 退后几步,“你醒着?”
“这不废话么?要不然跟你说话的是谁?”焦昀坐起身,好在夜里黑,看不到他微红的双耳。
干脆瞪聂柏昶一眼,怕他真的表白,到时候他要怎么回复?
干脆嘟囔一声,“有话天亮再说,困!”
直接把锦被往头上一盖,不理聂柏昶了,也怕他继续亲过来。
焦昀躲在锦被下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一声开门声松口气。
客栈房间不少,大不了让他再开一间。
只是聂柏昶来这一下,焦昀是彻底睡不着了。
可明日要赶路,又不能不睡,他闭着眼,神智在清醒与混沌间游离,突然有什么在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间劈下,焦昀猛地睁开眼。
不对啊,聂柏昶这么怂,当初偷亲他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被他知晓。
还有一直隐忍克制,突然就来这么一下?
他睁着眼,从头到尾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梳理一遍,一开始,聂柏昶原本是要跟他一起进京,那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愉悦。
换位思考,若是他的心上人愿意同他一起,他也高兴。
转折点就是临行前一晚,聂小柏突然改了主意。
这次他跟过来,对方的解释他是信的,可如果只是想寻错处毁了他并未有任何危险,他为何不惜让他知晓心意逼他离开?
若非确信他的心思,聂小柏绝不会这么冒然对他出手。
焦昀沉默下来,脸色也不好看。
混账聂小柏!给他来这招!
翌日一早,焦昀收拾包袱,往背上一背,面无表情打开门,聂柏昶果然站在那里。
他斜睨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往楼下走。
聂柏昶浑身一僵,他想了一夜都没明白焦昀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太着急,怕将焦昀牵扯进来,怕他受到任何危险。
可他又不能太过的表现出来。
焦昀连田倚林也没理会,到了楼下,要了一份早膳,吃完摸了摸肚子,吩咐小二,“去给我多准备些干粮,干牛肉,再弄两个牛皮袋,一个装水,一个装酒。”
田倚林奇怪,“焦公子,进京途中很多客栈,不必带这么多。”
聂柏昶没睡好,加上想得多,脑子现在也是懵的,若非顾忌四周紧盯着他们的宁家人,他怕是也早问出声。
焦昀道:“谁说我要进京?我要回去。”
聂柏昶猛地抬头看他。
田倚林也愣住,看看两人,“这、这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回去?焦公子你这不是刚找来?”
焦昀:“我来就是要账的,账既然拿回来了我管你们?再说,你怎么不问问他昨晚做了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可底线也要有,别让我觉得这些年跟你当兄弟当错了!”
田倚林丈二摸不着头脑:“这、这好端端的……”
宁家人也不动声色看去,就看到聂解元一张俊脸惨白如纸,而另外一位气哄哄的。
焦昀拽过小二包好的东西往怀里一抱,站起身,幽幽瞪了聂柏昶一眼,再看向田倚林,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感情的事,你不懂。”
说罢,直接走出客栈,大步离开。
感情的事?田倚林猜到聂柏昶做了什么,可怎么跟感情有关?
难道聂公子抢了焦公子的女人?
昨夜干脆坦白,气走了焦公子?
宁家人一听感情的事,也觉得是这个缘由,都是些荤素不急的,挤眉弄眼,差点没忍住荤笑出声,瞧这聂解元一本正经的,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
聂柏昶没想到对方说走就走,那昨晚上……他不是不介意,而是不想撕破脸,却也懒得跟他再待在一起,所以……昨晚只是想这般冷处理让他先离开?
还是,他怕自己动怒他当时的情况会强来?
聂柏昶一想到昨晚他离开对方厌恶他的心情,心口像是戳了个洞,往外漏风。
焦昀翻身上了马就往来时的路奔,昨晚他也没睡好,可他白日里睡得多,精神不错。
一直奔走大半个时辰,确定没人跟着。
他策马进了一处林子,等再出来时,却是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他倒是不急着赶路,怕聂柏昶宁家人一行人还没离开。
他直觉聂柏昶有危险,那些人,怕不单单只是想找错。
怕是……想杀了他。
若非如此,聂柏昶不可能用这种没后路的办法逼他离开。
焦昀错开行程,这才重新往回走,经过客栈不远,先绕到后方,看宁家人带来的马没了,才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