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吓坏了?待这次回去,但凡是你喜欢的,我全让人送到你家好不好?谨之,只要你多看看我,对我上心那么一点,我的命都是你的。”
苏和到了嘴边的话硬是给咽了下去,如果换做以前他会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不会稀罕你的命,更不愿意和你有过多的牵扯。”但是到了现在,这种话,他竟然没有底气说出口。
他知道这些只是萧詹想让他知道的,那没有说出口的呢?是不是皇宫的禁卫军,还有驻扎在京郊的大军都已经听他号令?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没有一个人能走得出那座如瓮般的城。没有胜算,和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斗也许只是自找死路。
萧詹脸上的笑渐渐变淡,往前走一步,两人的距离很近:“怎么?怕我?”
苏和虽然没有动,但是瞳孔紧缩,他真实的情绪已经表露无疑。
萧詹叹了口气:“谨之,你的心思真是十分好猜。怕也无妨,待久了就不怕了,你我有的是时间不是?好了,天也已经很晚了,早点睡,明儿还有事要办。”
苏和被他拉到床上躺下,窗户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他却清醒的很,没有一点困意。
萧詹之后再没和他说话,不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苏和背过身朝里面,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不管怎么想都不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好像活在了萧詹的掌控之下,无处可避也无处可逃。
天亮之后他们又去了县衙,李家的一切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定然是凶手做贼心虚怕他们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来,既然坏人已经露头那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将它抓出来才好。
县令听着直瞪眼,他原以为一把火全烧干净,李家的这些人也该死心了,谁知道他们倒好越发胡搅蛮缠,强压下心里的那抹烦躁:“小公子,你这话说的不太对,是天灾还是人祸还没个结果,怎么就能说是凶手所为?一切还是等查出来再做论断罢。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人证和物证都不全,想要破了这个案子只怕是难得很。”
萧詹沉声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想管了吗?就让李家三代人蒙受不白之冤,而让恶徒逍遥法外吗?如此下去,也不怕坏了大人的名声?”
“本官也是无能为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谁看了忍心?但这兴许就是凶手的运气,连老天都包庇他,我们这些俗人如何能和老天对抗?这样吧,我会继续让人盯着,如果实在是查不出什么,你们也请节哀顺变,早点回家告知长辈。人世间,生死之事最由不得人,万事还是要想开些好。”
哪知县令大人的一番苦心劝慰压根没有打消萧詹的念头,他继续咄咄逼人道:“这件事情若不有个结果,我是不会回去的,就小民所知,我那表哥在死之前曾和人起过争执,我想请大人帮忙查一下卷宗,那日与我表哥吵架的那个人是谁,我要去见见他,亲自问个明白。”
县令此刻满头都是包,这些人脑子不好使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什么争执,哪儿来的卷宗,到最后撂下句:“等师爷查过再说,本官还有别的事要办,领着朝廷的俸禄不是光为你们这一家子办事的。”
萧詹从县衙出来,勾了勾唇:“藏不住了,老狐狸怕是很快就要露破绽了。咱们就给他几天缓气的日子,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当心狗急了胡乱咬人。”
苏和一直心不在焉,萧詹说什么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回到客栈喝了杯茶又躺着闭目养神,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萧詹却没闲着,他吩咐身边的人照顾好苏和,叮嘱没有他随行不许让苏和出门,下人不敢违逆,而苏和却当做没听到。
萧詹今儿要去见个特别的客人,顾及对方的身份,只在一间小馆子里定了一间包间,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人才来。
来人解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说你能帮我,此话可当真?”
萧詹倒了杯茶推过去,不紧不慢地说;“自然能,不过夫人也应该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东西,我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
妇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很快又被怨恨侵染,咬牙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这些年我受够了,从嫁给他开始我连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这是我身边最信得过的丫头,有什么同她说就是。”
萧詹最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既然事情谈妥了,他也不愿多留,这几天他还得好好哄哄苏和,这一路上虽没遇到什么大事,但还是把苏和吓的够呛,这并非他的本意,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如果苏和能接受他的一番苦心尚好,若是不能,他便要将苏和困在身边,谁也别想抢走。
苏和闭眼躺着心里的焦灼感却越来越严重,这会儿好像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突然他的脸上传来一道温热的感觉,猛地睁开眼,正好与含笑的萧詹视线相碰,不悦地往后退了退,拉开彼此的距离,萧詹顺势躺下来,轻声道:“是不是觉得无聊?因为赶着要回去给皇上贺寿,不好在路上耽搁太久,也没让你瞧了几处好景,待下次再出来,我陪你好好看看可成?”
苏和看着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知道挣扎也没用就由着他了。
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萧詹自顾自地说:“你说夫妻两人同床异梦这日子过得也难熬,就说那个县令寒窗苦读数载,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不就是为了攀门好亲事?如今都有了反而不稀罕了,什么都是惦记着别人家的好,加上有高人在后面撑腰,越发无法无天。你说我们直接把他给绑了如何?就算拿到证据,处置官员这么大的事还是得上报朝廷,我们可等不起。”
苏和觉得自己完全不懂萧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绑,怎么绑?难不成当身边那些人是死的不成?人证是有了,物证到哪儿去找?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街头又开始议论起了李家的事情,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纵使有衙门的人四处吓唬人,却依旧挡不住。
这火到底还是烧到了县令身上来,说他是个忘恩负义之辈,李家见他艰难帮了他一把,没想到他当了官之后反倒图李家的家财和少夫人,逼得人家家破人亡,要不然怎么会成为一桩悬案,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么能让这种人做父母官,便是不掉一块肉也得脱三层皮呀。
眼看着调令就快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传出这种谣言,气得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摔了出去:“我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让他们全都给我闭嘴,那几个不想活的人,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今儿就给我做了他们以绝后患。我若是升官发达了,你们自然也不会受到亏待,可要是我有个什么不测,咱们谁也别想好过,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这两天我就要听到好消息,咱们谁都安心,你们说呢”
这些人跟着县令也是捞着好处的,这会儿自然是誓死追随,却不知……
第四十一章
连着几天萧詹都待在客栈里看书、品茶或是写几幅字让苏和品评,没那个兴致自然就敷衍了。
萧詹明知道苏和是在应付他也不恼,自娱自乐十分欢畅,对苏和说无趣想出去走走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许,外面没什么可看的,你若是觉得无趣不如来露两手,我也好跟着学学。”
苏和自是不高兴,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发呆,越想越不忿,他到底是跟来做什么的?没事人一样,连外出的自由都没有,若是可能他真想插上翅膀飞得远远的,省得看他只觉得厌烦。
萧詹看他不痛快也没说什么,照旧做自己的,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同他说有事晚点回来,叮嘱他就算胃口不好也要多吃点。
苏和只当没听到,他翻身背对着萧詹,只听那人留下一声轻笑便离开了。
小地方的客栈厨子手艺再怎么好也做不出京城才有的山珍海味,吃一次是新奇,吃多了便是煎熬,一天到晚就是那股味道只觉得腻乏的很。
良如送进来,苏和毫不掩饰自己的饿嫌弃,说道:“良公公,成天都是这些,看都看腻了,更别说吃了,你能不能想着法子给我弄点别的吃食来。”
良如有些为难,可是不伺候这位小公子他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只能咬牙说:“那奴才就出去给您买去,这些虽然不讨您喜欢,您先将就着吃点填填肚子。”
苏和自然满口应下,待人出去了,刚要拿筷子夹菜从外面进来个人,苏和的手当即顿住,想到什么,眉梢上扬:“常思,这阵子倒是没见你在跟前伺候,有阵子没见着你家主子,心里难受吗?不想吗?”
常思面色如常,恭敬地站在那里:“奴才不知道小公子在说什么。”
苏和冷笑一声:“何必这么虚假呢?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瞒不过我,你心里对你家主子存着什么心思,还真当别人看不出来?你家主子是个成大事的人,跟着他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做你的绊脚石,不如我们互相帮彼此一把?我可以离开这里,你也不必担心被怪罪。”
苏和看到常思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知道他是心动了,笑着说:“如果你愿意,那就赶紧抓紧时间,要是等良如那个老狐狸回来,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你主子对我有多死心塌地,你也知道,到时候你想我离开,我未必会愿意。毕竟有只听话的狗对我摇尾乞怜,我也是会心动的,你说呢?”
常思终于绷不住,气愤地指着他怒骂:“他一心为你,你却将他当成狗,你不觉得过分吗?”
苏和也冷了脸:“他强逼我做不愿意之事,我自然厌恶他,在我眼里他连狗都不如。你心疼?那就赶紧赢得他的心,好让我将来羡慕你,如何?不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作践他,直到死。”
常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是可恨,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千般万般费心思的讨好你,便是颗石头也该暖了,你竟然这般作践他,你还是人吗?”
苏和倒是未忘记吃东西,他总觉得自己这次有机会逃离这里,不管成不成先把肚子给填饱,总好过出了门被饿死。虽说他有银票傍身,忙着逃开这里倒是不好去买那些吃食,还是等远些了再说。
“心疼他,就帮我逃开这里,你没的选择。”
苏和想人真是奇怪的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感情,为了不让喜欢的那个人受到半点委屈,甘愿让自己得到一身伤。
两人换了衣裳,苏和看着闭着眼睛的常思,说道:“这般对你是我的错,将来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会还你这份情。萧詹能得你这般痴心相待是他的福气,也希望他能好好待你。”
苏和待常思昏过去拉开门出去,他倒不会傻到以这副样子出去,骗过了客栈里的守卫,在外面将自己弄得一团乱这才走向城门。入城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这些官兵多是事不关己的,哪怕就是城里进了土匪也不会知晓的。
他胆战心惊地跑了很远,托人买的马就在不远处,他付了人银子,想也没想骑上马直接跑远了,压根没看到身后那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一路不停歇,一直到天黑才寻了一处要打烊的铺子买了些吃食继续赶路。怕萧詹追上来抓到他,他选择了在野外露宿。从小被娇惯的他哪儿吃过这种苦头,有些事情不经历过一回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有这般能耐。虽说自由可贵,但是这一路上还是有些煎熬,夜晚有些凉,还要担心虫兽所以睡得不怎么踏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赶紧赶往下一处城镇,他想着换个马车,也不用受风吹雨打,便是困了也能睡一会儿。
只是这路途未免太远了些,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到了一处大点的城,找了个客栈饱饱的睡了一觉,带了足够的粮食,找了个看起来敦厚老实车夫上路了。
听车夫说着这镇上的新奇事,看着外面的好风景,这一路上可真是舒坦,他想明白了只要没有萧詹在,他的心里就没有那种好似要将他压垮的紧迫感。
“老哥,我急着回京,我们尽快赶路成不成,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我不会亏待你的。”
车夫无奈道:“不是我不急,只是这路上不平不好走,我们得当心些,我有个兄弟,你不知道,当初就是赶路赶得急,然后翻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跟个活死人一样,一家老小这可怎么过呀。小公子,咱们再怎么急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不是?”
苏和无奈,只能躺着慢慢熬日子,若是睡一觉便能到京城该多好。不过如此也好过总是被狼盯着,也算一段逍遥游山水的好日子。
至于萧詹发现他离开以后是什么表情,他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猜测。
有话说乐极生悲,大抵也是苏和这样了吧。谁能想到他不过是在客栈睡了一夜,等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双闪着幽光的眼不知道没多久没有睡过了红的可怕,向来冷峻的脸上满是疲惫,连下巴处都冒出了胡子,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像恨不得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苏和回过神赶紧往后退去,声音中是止不住地颤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詹露出轻蔑地笑,只是眼睛里涌上的却是委屈:“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谨之,你为何要走?为何这般不听话?你可知我最不想和你发脾气,可是你把我的忍让当成了什么?你还要我怎么做才不会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