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鱼肉百姓,滥杀无辜的恶贼不杀难以服众,只是萧詹却悠悠地说了句:“听说在我到江南之前,你让人往京城送了一批好东西,不知送到哪位大人府上了,毕竟从一个小县令被调到京城做官,想来这位大人本事不小。”
第四十四章
萧詹此言一出,不光在座的皇子们脸色骤变,就连皇上都惊了下,这天下太平靠得是几方势力互相压制,一旦有一方打破平衡,该头疼的就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了。
皇上对萧詹这一举动很不赞同,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萧詹已经命人将那日经手之人给带上了堂,这等用心若说没有周密的安排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这个不显眼的皇子,私下里居然知道这么多的东西,任是谁都没办法将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对待。
萧谭出声道:“五弟,父皇只是让你为这可怜的爷孙俩讨公道,你这么做是何道理?手伸的太长,当心最后反而伤到自己。”
安静的公堂之上,萧谭的声音有些突兀,但是他说的话并无道理,有些事情是禁不住深思的,而当今皇上最痛恨的便是皇子们结党营私,既然萧詹能查到这一步,暗中培养的势力想来不小,趁这个时候全数摊开在皇上面前,萧詹无法解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是好的很。
萧詹挑眉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天底下百姓最痛恨的恶贼,若是不将他背后的靠山给抓出来,今儿打死一个保不齐后面还会出现千千万,激起民愤可不是你我动动嘴皮子就成的。而且四哥这般着急怕我去查后面藏着的那些人,怎么?难道那些人和你有所牵扯?”
“你少血口喷人。”
萧詹冷声道:“那你怕什么,查!不将他们翻个底朝天,那也实在对不起差点将性命留在江南的自己。鱼米之乡,富硕之地,不知感恩,反而将自己当成一方霸主胡作非为,若不杀鸡儆猴,谁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乱子。皇上,您说呢?有些人压根不会懂您的一片善心,这等没眼色的还留着做什么,您说是不是?仁慈不能治国,只会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更加无法无天。”
说话间一个妇人来到公堂之上,赫然是那县令的夫人,在萧詹的示意下,她开口说道:“他从李家抢来的家财如今全藏在县衙后面的花园假山后面,先前运了些奇珍异宝送来了京城。当时我也不知道他送的是哪位大人,还是有次他在外面喝多了酒,回来同我说的。他说京城中有位掌着兵权的皇亲国戚,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扯上几分关系,等将这些宝贝送过去,他就可以升官了。”
皇上眯着眼看瘫软在地上的臣子,冷笑一声,问道:“你与他夫妻多年,为何不顾昔日情分反而捅他刀子?”
“我恨他,当初说娶我要对我好,可是自从他当官之后将我当摆设,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更可恨的是他将心思动到了他人之妻身上,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看不得他这般。哪天容不下我,是不是会将我踹到一边不管不问?我只恨我识人不清,一颗痴心给错了人,可是今世之错已经铸成,再没有反悔的可能,那我就不如带着他一起死,等到了奈何桥再分道扬镳永不相见。”
皇上顿了顿,没再说什么,这天底下最狠的人确实是这些女子,他不过问后宫之事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后宫中的风云暗涌。
手握兵权的皇亲国戚是谁,其实压根无需多想,只是这会儿没人愿意说破。
萧谭原本还得意不止,这会儿却坐在那里发呆,大有魂飞天外的感觉,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上看着坐在堂上的儿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先是韩家,这会儿是魏家,虽说都没有彻底将这两家给拖下水,但是这种无形中的打击却是不容让人小觑,伤筋动骨是一定的。
而且一个皇子咬着不放,没有将难题推在自己这个皇帝头上,那事情还是好办几分的。
这个小子到底有何能耐?难道他真的能将这些家族全数击溃而全身而退吗?苏相说不如让他试试,皇帝虽然有点动心,但是也不敢太过胡来,只是心里总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天色已晚,也不好再审下去,回到宫中,皇上单独将这个儿子留下来,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叹口气问道:“你知道得罪魏家会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但是儿子不怕,我只想知道在您的心里,您是如何看待您的这些个儿子的?四哥还是六弟?他们是您最中意的继承人选吗?”
皇上又惊又怒:“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岂是你能知晓的事情?”
萧詹耸耸肩:“您知道时间眨眼即逝,别人想顺着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不够,我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来浪费我的时间。但是我若不反击,他们回来阻碍我,我不能容忍。所以我只想知道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要等到大乱的那一刻,才让一个合适的人站出来收拾残局?”
皇上被问到哑口无言,确实,一次伤筋动骨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缓过元气来,他生怕自己死之后这些儿子们不能守护好祖宗留下的江山。
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面前的人沉声说道:“既然不放心,那看着我来做成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一个人。”
“谁?”
“苏和!”
父子两人就这般望着彼此,皇上眼睛里先是闪过一阵惊讶和不可置信,而后又觉得荒诞,怎么可能,他的儿子难道对谨之,这不是让全天下人笑话吗?苏相是自己的好友,若是给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对谨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萧詹冷了脸,沉声道:“您若是不给,那我只能自己去取。我需要强大起来,那定然有很多东西需要争夺,到时候若是有个伤到谁,您也别怪我。我只想要他,想要疯了,谁挡着我,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你在威胁我?”
“儿子不敢,只是没法子,我不能让任何人挡了我的路,纵使是亲兄弟都不成。”
第四十五章
那日之后,萧詹有大半月未得皇帝召见,而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刑部主审。
“那狗官贪赃枉法,草芥人命,已经被押入死牢,苦命的爷孙俩与新任县令一起启程回江南,人死不能复生,重修宅院归还财产,至于之后事全看他们自己。那孩子吓破了胆,要是……”
与萧詹来说并不意外,不管年轻时如何文韬武略,到了病重衰老之年都会被顾及牵绊,现在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张狂无比的话,皇帝居然能神色平静地放他离开,心软是帝王之路最大的绊脚石。
良如有些担心:“主子,您公开叫板魏家,这次他们风平浪静地避过难关,会不会?”
萧詹冷面如玉的俊脸浮现一抹残忍笑意,当年魏家当家人的头颅被他挂在城门外示众,他的好四哥逃命在外还要诅咒他不得好死,手上沾染无数鲜血,成千上万的人会化作厉鬼来索命,可他成了最长寿的皇帝,不过是些不值得放入眼中的牛鬼蛇神,等哪天他真的烦了,即便有皇上护着,他照样端了他们的老窝。
自从回京到现在,他再未见过苏和一眼,那人本来就是个娇气爱记仇的性子,一路上被他吓破了胆子,这会儿更是躲得远远的,即便他到了苏府也见不到人。
和他玩?苏和若是聪明些,就不该和他划清界限,以为躲就能万事大吉?这个天下尚且是他的囊中之物,更何况苏和不过是万千百姓中的一个。天下广阔,不管苏和逃到哪里,他都会找出来。
既然没人能懂他的爱之深,那他不会再同任何人解释。
“派人到苏府盯着他,过几天我会去拜访,你猜,他会不会让我进那道门?”
良如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主子冷笑的表情实在太过吓人,再加上这一路上主子被苏小公子伤心后的反应,他可不会傻到这会儿去充当什么说客,应下了。
苏和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着头顶黄叶慢慢随风落下来,放到嘴边的茶水已经冷了,抿了一口,嫌弃地扔到一边。
“这么急地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苏和站起来迎阿姐进来,姐弟两人沉默对坐一阵,他才缓缓地将那些难以启齿地话吐出来:“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五皇子说喜欢我,想同我如夫妻在一处过日子。我觉得甚是荒唐,便拒了,一心远着他,可他偏不让我好过,我怕他不死心继续纠缠我,这种话我也不敢和父亲说,我这阵子总是惶惶不安,生怕他出现在我面前。阿姐,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他绝了念头?”
苏棠不可置信地张大嘴,五皇子立了功,如今在京城里被众人提及,一时风头大盛,谁能想到这般人物竟是个断袖?弟弟虽然生得漂亮,却是苏家的金疙瘩,是要延续苏家香火的,断然不可能……
“我看父亲倒是很欣赏他,夸他有才学有本事,你这话便是说给父亲听,父亲也不见得会相信。只是你才回来不久,母亲还挂念着你,天天要看到你才能安心。眼下唯一的法子,暂且先看看,如果他是一时兴起,兴许过几天就忘到脑后了。”
苏棠的话音才落,外面的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公子,方才有位宫里的公公来传话,说是五皇子明儿要来府上拜访,还送了些外邦进贡的瓜果来让主子们尝尝鲜。”
苏和一听到五皇子三个字眉心皱得紧紧的,像是见了什么凶险之物的表情。
苏棠顿了顿,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看着弟弟苦大仇深的样子,苏棠叹了口气:“要不你今儿启程回老家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我寻着合适的时机同父亲说这事,由父亲出面和皇上提,定不会有事。你光长了年纪,心性还是如孩童,遇事也只知道慌。我的傻弟弟,去收拾收拾,父亲那边我去说。”
他们苏家虽然是皇上眼中的宠臣,但是说白了,臣无与君斗的理,五皇子之前不得圣上宠爱别人也只敢在背地里放刀子,谁敢明面上顶撞皇子?而现在皇子生出了过分的心思,且苏家是注重颜面的家族,如何都不会让天下人指指点点,避开成了唯一的法子。
苏和对阿姐最是信任不过,当即起身回屋里让身边的下人收拾衣物,之前舟车劳顿后掉的肉才稍稍补回来些,这次也顾不得许多,听阿姐的就是。
匆匆忙忙收拾好,连父母都来不及见,宛如丧家之犬般往府外走,哪知还未走到府外撞到了人身上,只听头顶传来的声音低沉带着戏谑还有吓人的阴冷:“谨之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儿?”
明儿才来府上的人这会儿出现在自家院子里说明了什么?苏和这会儿可不傻,脸上一阵白一阵黑,这个人疯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苏家安插眼线,顿时气道:“萧詹,你疯了?皇上都不会在我家……你居然敢?”
萧詹狭长的双眼眯起,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压低声音:“我要是不安插眼线,如何能这么快得知你想躲得远远的,不想看到我?嗯?我那天还问良如,你会不会让我进你家的门,看来答案是不许了。”
苏和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扣住,痛意从皮肤表层一直渗透到心里,他本就是娇贵的人,这会儿疼得直冒冷汗,只听他靠在自己耳畔,柔声说道:“你不许我进门自然这辈子也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我这人等的久了,耐心虽好,可与你却没那个耐心。所以我打算带你回去,我们好好说说话。”
苏和还没回过神人已经被拉着往出走,他想喊,但是萧詹借着勾着他肩膀作掩饰将他的嘴捂得紧紧的,力气大的让他挣脱不开。梦中萧詹是在沙场搏命的人,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杀敌的那把佩剑,哪怕再重萧詹也挥舞自如。
府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苏和被粗鲁地塞进了马车,那人跟着坐进来,声音倒显得柔和了许多:“我会让人告知苏相,你到宫中小住。想去哪儿玩都可以,我陪着你。”
苏和又急又气又怒,偏又拿他没什么办法,无力地嘶吼:“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父亲要是知道你的心思,不会饶了你。”
萧詹挑了挑眉,怜爱地摸了摸苏和的头发,笑着说:“苏相知道又如何?我那日已经同父皇说过了,这天下你才是我最想要的,他给更好,不给,我自己抢。乖,有我护着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过最好聪明一点,不要越过我,不然我会生气。”
“你真是个疯子,天底下的人会唾弃你。”
“那又如何?”
第四十六章
苏和眼睁睁地看着街边景物倒退,在街上行走的人也越来越少,进入视线的是守在宫门前面无表情的侍卫,手里的兵器在阳光下释放出刺眼的寒光。
萧詹再快到皇宫时心情越来越好,俊逸的脸上含笑,前方马车不许通行,巡逻宫廷护卫看着苏家小公子脸色难看的被五皇子扣着手腕大步往前走,只当是这位小公子娇气又不讲理,行过礼便离开了。
只有苏和自己知道扣着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有多重,痛麻痹了他的一切,让他连控诉这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宫廷里多的是人,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传遍了五皇子和苏小公子亲昵走在一起的消息。
苏棠没想到自己刚见到父亲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随后赶来的良如公公给抢了先:“相爷,五皇子想请苏小公子出去玩耍,在回京之前就说好了的,等过几日就将小公子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