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依你。”柳啸禹虽嘴上这般说,却没有继续动作,心中不免泛起嘀咕,是这位丞相公子不自量力,还是有恃无恐?竟敢这般撩拨他,不怕他当真用强吗?
柳啸禹迟疑片刻,并不打算揭掉盖头,怕看到叶明非的那一刻被他所惑,只是,透过这金色纱质盖头,他还是能看到叶明非模糊的脸型,想必是极俊美的......
红衣包裹着的美男......刺激得柳啸禹有些头晕,气血上涌,脑海中浮现梦境里时常出现的一幅画面......
身后被什么东西顶到,叶明非的身体瞬间绷紧,咬牙切齿道:“你这混账竟然起反应了。”
哼,这家伙竟然好男色?很好,既如此,那就看谁能降服谁吧。
柳啸禹也没想到自己会情动,倒也不隐瞒,索性靠得更近一些,“夫人如此撩拨魅惑,不起反应便不是男人了,还是说,夫人只是嘴上功夫厉害,实则怕得要死?”
这混账......叶明非愤而转身,摊平身体,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实则手中蓄力,准备一举将那枚药丸塞进柳啸禹嘴里。
转过头的那一刻,叶明非明显感到近在咫尺的柳啸禹身体一僵,目光死死盯着某个地方,眸底甚至发出点点荧光,似乎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他在看什么?叶明非随着柳啸禹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得是自己的胸口。
难道这人刚才把他当成女子看待,这会儿看清他的胸后想起他不是女子,然后退缩了?
是不是说,他还是喜欢女子?
柳啸禹不言不动,只发出几声气音,若是寻常人,定听不清他呢喃什么,而叶明非却听得一清二楚。
刚才,柳啸禹竟小声嘀咕了句“太美了”?谁太美了?是说他吗?隔着盖头都能看到他的长相,这柳啸禹透视眼啊?
呵,不愧是莽夫,果然没文化,夸人都用错词,比他还不如。他长这么大还未被人夸过美,又不是女子。虽然以前有几个登徒子这么“夸”过,不过都被他整得下场凄惨。
叶明非正暗自嘲笑,听到柳啸禹略带颤抖的声音说出惊人之语后,整个人差点没气疯。
“夫,夫人,你这汗巾上的鹿太美了,世间真有这般美丽的鹿吗?不知夫人在何处所见,为何人所有......若能为我所得,此生无憾。”
叶明非绝倒,弄了半天,这人竟是在夸他胸口露出的汗巾上的鹿?
这鹿当然美,是母亲依着呦呦的样子连夜绣在汗巾上的,栩栩如生,灵动可爱,仿佛随时能从汗巾上跳下来健步飞奔一般。
“这可是神鹿,若落入你这般莽夫之手,只会暴殄天物,你还是别做梦了。”叶明非愤愤道。
呦呦可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健壮的神鹿,是他的坐骑,怎么可能便宜柳啸禹?幸好没带呦呦来,否则要被这家伙抢去了。
可恶,他的魅力还不如一头鹿吗?果然是无知莽夫,毫无审美!
什么大将军,什么柳恶狼,分明就是一呆瓜,用师尊的话就是“傻—大—缺”,“缺心眼子”,气死他也!
“神鹿?夫人可否告知详情?”柳啸禹两眼放光,专注地盯着汗巾上的鹿。这哪里是什么恶狼将军,分明就是一渴望心爱之物的痴货,跟外界传言完全不符。
“......”叶明非在盖头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理他。
柳啸禹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什么都听不到,满心满脑只有汗巾上那只健美的神鹿,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与脑海中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重合。
自他有记忆起,脑海中便总浮现一幅模糊的画面:绝美的红衣男子坐在一头健美雄壮的神鹿上,眉间一点朱砂,甚为明媚动人。红衣男子傲然一笑,手中红叶翻飞,露出锋利的边缘,组成一棵巨大的红叶树,铺天盖地向他砸来。
他手拿一柄□□挡下红叶树,用力一挥......漫天红叶在两人周身飘散,如漫天花雨,美不胜收,令他彻底沉醉,只想上前拥住那笑容恣意张扬的红衣男子,让他陪自己一起沉沦......红衣男子身下神鹿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似乎暗讽他痴心妄想......
他不确定这幅画面是否真实发生过,他只清楚知道,他跟画面中的红衣男子有极深的纠葛。
所以,他痴迷美丽的鹿,痴迷美丽的红树,痴迷穿红衣的男子,痴迷红衣男子眉间的朱砂。可惜,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子。
汗巾被掩,柳啸禹终于从记忆中回神,低头看向盖头下的叶明非,“夫人在何时何地见过此鹿?”
“忘了。”
“夫人莫恼,我虽是莽夫,却也懂得怜香惜玉,定会让夫人......”
柳啸禹的身体继续下压,声音越来越低沉,叶明非还以为他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没想到差点被他接下来的话气死。
“——觉得公平。”
公平?什么东西公平?叶明非正纳罕,只见柳啸禹将腰间玉佩解下,挂在叶明非腰带上,伸出两根手指,想要抽走他的汗巾,“我用这个玉佩换你这块汗巾如何?”
有了汗巾上的绣像,派人循绣像寻找,定能找到神鹿。
嘴上说着换,手里已经有所动作,这是强抢强送吧?
叶明非一把将汗巾夺回,藏在身后,一字一顿道:“不——换——”
这汗巾可是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对他来说乃无价之宝,岂是一枚玉佩能相比的?更何况柳啸禹那玉佩黑不溜秋土不拉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块黑石头呢,难看死了。
柳啸禹盯着空了的手指,眨了眨眼,声音还是冷冷的,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别看这玉佩不起眼,却是上等暖玉,外界温度越低,暖玉温度越高,于你身体有益。”
叶明非当然摸得出这块玉佩不是凡品,触手温润,握在掌心能感到一股热流缓缓泄出,顺着他的掌心向全身游走,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但他就是不想换。
叶明非翻身向里,倒头便睡,再也不想理这莽夫,顺便把玉佩压在身下,哼,送给他的东西再想拿回去?没门。
“我累了,要休息,大将军请吧。”
柳啸禹怔仲片刻后哭笑不得,这人刚刚还在引诱他留下,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他娶的新夫人果然会折磨人。
☆、公子嫁到(四)
没拿到令他一眼心动的神鹿绣像,还赔了一块玉佩,柳啸禹倒也不恼,帮叶明非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刚走出房门,便看到柳三正面红耳赤等在门口,柳啸禹轻声道:“三叔,怎么还没去休息?”
“大少爷,夫人没事吧?”柳三这会儿正心虚气喘,声音压得很低。他刚才跟壁虎似的趴在门上偷听房中动静,结果,什么都没听到,心里急死了,怕大少爷一时控制不住,留宿新房。
“他很好。”不但很好,还好得很呢,又会骗人又会赶人,“派人守在门口,护他周全,他要什么都依他,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是——”看清柳啸禹的表情,柳三暗叫不妙:糟了,看大少爷这反应,难不成被屋里那人迷住了?
“等他睡醒了通知我,我马上过来。”柳啸禹满心满脑都是汗巾上那头神鹿,挥之不去。他要好好问问那汗巾上的鹿到底在哪里,怎么才能得到。
好美的鹿——
柳三大吃一惊,马上过来?是要洞房吗?不是说三日后吗?
完了,夫纲恐怕振不了了,大少爷还会被夫人吃得死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府内府外一阵吵闹,柳啸禹侧头问道:“何事喧哗?”
柳三这才想起一事,赶紧回道:“大少爷,今日不知怎么了,天上突然下起了仙丹,人们都争相去抢呢。”
柳啸禹:“天上下仙丹?”
见自家大少爷不信,柳三赶紧解释道:“大少爷,您刚才没看到那场景,天空突然一片明亮,云层之上隐约现出神仙的踪影,白衣飘飘,仙风道骨,随后一枚枚仙丹从天而降,每一枚都闪发着金光,一看就是神丹妙药,很多人都跑去抢,我也抢到了一枚呢。”
说着,柳三将手中丹药递过去,“我刚才让那三名大夫看了,说是上品仙丹,有奇效,可遇而不可求,我正准备留给夫人服用,说不定能助他解毒。”
柳啸禹接过所谓的仙丹端详一番,重新放回柳三手里,“既是仙丹三叔自己留着吧,夫人已经无碍。”
柳三喜不自胜地将仙丹收起,笑道:“大少爷,今日是您与夫人大喜之日,没想到会天降仙丹,这可是好兆头,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说您与夫人乃天作之合,得老天爷庇佑呢。”
因为天降仙丹之事,整个京城陷入一种喧闹,人人争抢,议论纷纷,无人安眠。
叶明非同样睡不着,他侧身躺在床上,扭头看向窗外。
今日是十五,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远远看去,渺小,朦胧,月光微弱地投射在窗前,模糊,清冷。
叶明非想起在云仙门时看到的明月。
云仙门位于彩云之巅,几乎一伸手便能摸到云彩。月亮就挂在头顶,又大又圆,散发着柔和皎洁的光芒。
云昭师兄总说他能看到嫦娥在月亮里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姿容绝世,还能看到玉兔在她脚边跑来跑去。林师侄却说月亮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光影。
因为这事,云昭师兄和林师侄甚至大打出手,齐齐掉落到山谷里,御剑上来的那一刻再次大打出手,惹得其他弟子纷纷跑来围观......
叶明非突然无比怀念在山上的日子,不知道师尊有没有发现他逃下山了呢?他不禁想起逃跑的那天晚上,躲在窗外听到的师尊和薛神医的对话。
“真的没救了吗?”饶是一门仙尊,善泽此刻的声音也颤抖得不成样子。再加上这些日子为爱徒损耗不少修为,神情更是憔悴。
叶明非不喜欢听到师尊这样的语气,他心目中的师尊总是笑着的,没心没肺,爱玩爱闹,像个“老”顽童。
“没救了。”薛神医摇头,毫不掩饰眼底的慈悲。
“你可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医者,竟也毫无办法吗?”善泽不信,若说天底下谁的医术最好,绝对是眼前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奇才医者。
他虽是神医门现任门主的亲弟弟,医术却比门主高出数倍,是世间罕有的医学奇才,无人能及,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被寄予厚望的薛神医坚定地摇了摇头,“毫无办法。”
心底的希冀瞬间被打散,善泽垮下肩,没了一门仙尊的端严和雅正,有气无力道:“那他只能等死了?”
“只能等死。”见善泽如此神情,薛神医大发慈悲多解释了几句,“他内丹受损,犹如裂痕遍布的花瓶,我现在只能用医术暂时帮他稳固粘合,可惜,不能彻底治愈,随时都可能噼里啪啦爆裂,垮掉,再难修复。”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立马惹得善泽怒目而视,“别用花瓶形容我家崽儿,他没那么脆弱。我拜托你好好学学说话之道,你一开口我就想揍你。”
薛神医耸耸肩,不置可否。
善泽不过嘴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家徒弟的伤势。那魇门门主修为深厚,内力精纯,掌中还携带寒阴毒,叶明非生生受了他好几掌,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叶明非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心中倒也不悲伤。单论功力,他并非魇门门主的对手,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才勉强赶跑他。
仙有仙丹,妖有妖丹,鬼有鬼丹,魔有魔丹,人有人丹,无论是那种生物,体内都有一种让之在世间生存的精气神。这股精气神便是内丹,一旦内丹毁灭,整个生命体便不复存在,只有死路一条。
死?想到这个字,叶明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才十八岁,一直觉得跟“死”字沾不上边,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扭头看向师尊院中的那架秋千——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不过,他不像其他人那般老老实实坐在秋千上,而是喜欢双脚勾住横梁倒挂在秋千上,像只蝙蝠一般。
这个奇葩的喜好还是师尊帮他养成的,因为每次他犯错,师尊惩罚他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倒立,只要倒立,在哪里都行。
于是,云仙门众人经常能看到叶明非双手撑在地上倒立,双手撑在书桌上倒立,双手撑在床上倒立,或者双脚挂在房梁上倒立;双脚挂在花藤上倒立,双脚挂在秋千架上倒立。
一开始,叶明非很不习惯,觉得脑袋充血视线模糊,很不舒服,后来不但慢慢习惯了,还喜欢上了倒立,反而成为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房中,师尊的声音再次想起,“他今年刚满十八岁,已修得无上内丹,前途无量,最有望登临仙界。若不是为了救我云仙门满门,岂会独自对抗魇门门主,导致内丹受创,还身中寒阴毒,他的恩德,我满门上下无以为报。”
薛神医:“他是你徒弟,不求回报。”
善泽:“非也,他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该参与跟他无关的恩怨。更不应为了救我云仙门丢掉性命。再说了,我门与魇门结仇之时,他尚未入门,这件事跟他本无关系......”
薛神医:“屁话,若他当时逃了,便不配当你的弟子。”
善泽:“唉,也是我没用,自己带着一众普通弟子躲起来,独留他对抗强敌。”
薛神医:“什么躲起来,你不是被你徒弟骗进密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