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喜欢一个人多么辛苦。可是喜欢一个人,多么难得。
夜色将至,胥钦诺回到住处,一眼便望见了房顶的上官海彦,他的身边放着大大小小不少的酒坛子。
“你一个人在那儿举杯邀明月,似乎少了一人。”
“所以,这不是等你嘛。”说完,手里的酒坛就向胥钦诺的方向飞去。
“好啊,那今晚我们不醉不归。”胥钦诺接过酒坛,飞上房顶,碰了他的酒坛子,仰头饮尽。
今晚,是个不醉不归的好日子。
第14章 拾肆 相见时难话语噎
不常喝酒的胥钦诺,大醉之后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房间。一觉醒来,头疼不已,口干舌燥,脚底也没轻没重。看天色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没想到,醉酒是这个滋味,真是不好受。
刚起,便拿到爹爹胥怀远让人送来的一封信,信中让她尽快回同舞城。
出事了!
一路快马加鞭,不敢稍作停留,同上官海彦一起,连夜赶路。两人第二天下午便到了城门口。
“你先回去看看情况,晚上我们在酒馆碰头。”城门口前,胥钦诺勒紧马绳,对上官海彦说道。
“好,你小心点。”
两人在城门口分开,胥钦诺便直奔家门。只见采儿在门口来回踱步,已等了她半日。
“我爹怎么样?”翻身下马,她径直往府中走去。
“受了轻伤,不碍事。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夜没合眼呢。”采儿跟在后面立马回答。
三两步进入屋内,见她爹安然无恙坐着,一颗心才算放下。
“爹,你没事吧。”胥钦诺蹲在床前,握住爹爹的手。
“没事,幸好你回来了。现在外面可是不安全得很。”
“伤到哪儿了?”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这两日快好全了。就是担心你。”
“究竟发生何事了?”
“你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同舞城里突然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当时你还去查了几日。”
胥钦诺想起来,当时她无意中发现城里来了些人,在探听四大家族的消息,不知是何意图。四周各城的眼线也都有些逐渐失去联系。她调查了几日无果,偶然间在花灯节见到了那个武功路数奇特的人。正欲继续追查,独孤誓偏偏要成亲,一来二去竟把这事搁置了下来。
“码头上出了些事,你上官伯伯也有所察觉,那日我与他约好商议此事。可没想到,就在大街上便动了手。”胥怀远接着道。
“大街上?”
胥怀远点点头:“府内不好硬闯,街上是最好动手的地方。三个人,来势汹汹,武功都不低。你上官伯伯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先是独孤誓成亲未果,后是张大人遇刺,现在上官家又出事了。接下来不是胥家便是涂钦宇飞了。
晚饭之后,胥钦诺去酒馆等上官海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同行的,还有涂钦宇飞。
定是上官海彦约他来的。虽然胥钦诺不愿意见他,但总不能像往常一样说走就走,三人还是安静地坐了下来。
上官海彦为三人斟了茶水,首先开口道:“现如今的情势非得我们聚在一起商议不可了。”
两个人都目光都同时看向胥钦诺,不过却意味不同。
“你爹怎么样?”胥钦诺问。
“涂钦宇飞拿的药有奇效,虽已没有性命之忧,但还昏迷着。”
涂钦宇飞?这家伙拿的药?胥钦诺不禁抬眼去看他,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目光接触,又分别看向别处。
一向心细的上官海彦,可能因为担忧的缘故,没有发现两人的不同寻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微的变化,胥钦诺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原因。
“我和他们交过手,不管是同舞城还是淮南城这样的杀手都来了不少。”涂钦宇飞开口打破沉默。
上官海彦:“他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涂钦宇飞:“你想一想,他们为何最先对独孤誓下手呢?”
顿了片刻,胥钦诺想起来:“驿站!”
涂钦宇飞看着她点点头:“没错,虽然表面上他就是个开客栈的。但这各地的驿站看似官府所设,可全都掌握在他手里呢。朝廷往来多少消息,他可是最先知道的。”
上官海彦:“看来,这事情和朝廷中人有关。”
一旦扯上官场,事情就变得很棘手。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虽看似豪放,又享有荣华富贵。可要真参与到官场斗争中来,最后很有可能就是牺牲品。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况且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还不知,以后都多加小心吧。有什么消息都相互告知随时商议。”涂钦宇飞道。
两人点头回应。
上官海彦的爹受伤,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帮衬,好多事情分身乏术。胥钦诺想,以后是免不了要和涂钦宇飞见面了。
三人从酒馆里出来。上官海彦先告辞匆匆回了家,又剩下涂钦宇飞和胥钦诺两个人。
“我送你回去吧。”
说是送人回去,涂钦宇飞却说完便走在前面,也不管她是否答应。大概是怕她拒绝,干脆先走了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走在大街上,一路无话。
同舞城繁华,要到后半夜才宵禁。这时的街道还有很多店铺开着,行人往来其间,热闹非凡,与两人仿佛是两个世界。
第15章 拾伍 旧时无缘空余恨
行至春雨楼,热闹程度又多了几分。这是有名的几处妓院之一,门口站着一大堆女子,个个浓妆艳抹,即使在不再闷热的秋天,也只穿着薄薄的衣衫。不断地招呼着人进去,又送人出来。
涂钦宇飞经过时,便有好几个女子一齐迎上来,拉住他,说道:“公子里面坐一会儿吧。”“公子,来嘛。”
涂钦宇飞脚步不停,只管往前走。那些女子却不放弃,追着拉他。“公子别走啊,进来坐嘛。”
绵软的语气听着让人头皮发麻,再看那柔软的身子,不断往涂钦宇飞身上靠。跟在后面的胥钦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她是装作不认识,只管往前走,还是告诉他自己可以回家,不需得他送。
涂钦宇飞站住不动,转过头来看她。
胥钦诺也看着涂钦宇飞,不得不说,他生得很好看,又气质出众。在这大街上倒真是引人注目,那些女子自然是舍不得放过他了。
在灯光摇曳,忽明忽暗地大街上,在人群的喧闹中,和着缓缓吹过的习习秋风,迎着明亮的月光,两人就这样互相对望着。
衣裙扬起,周遭的一切都在两人的身边安静下来。
过往的人群不断,但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骄傲冰冷的涂钦宇飞在胥钦诺的眼里变得柔和,他的嘴角满含笑意。
“我的夫人在后面呢。”涂钦宇飞逃离那些女子,向胥钦诺走来,拉住她的手,并肩向前走去。
刚才的那一刻恍若梦境,行至街角,胥钦诺才回过神,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们......”
“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停下。
涂钦宇飞笑意更深,看着她:“你先说。”
“我们就此别过。”说完,胥钦诺便走。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甚至都不敢再看他,就在刚刚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拉着她的手的这个人是她的仇人,是九年来,都让她无法安睡的人。
“喂,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涂钦宇飞拉住她,胥钦诺不动,也不看他。
“你看着我。”
胥钦诺深吸口气,抬头看着他。
“我喜欢你!”
胥钦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望着涂钦宇飞。他刚刚在说喜欢她。
“我喜欢你。以前我只是觉得对你有愧,后来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我喜欢你。我不敢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见你身处险境,我不管不顾去救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管你能否原谅我,我都喜欢你。”
一连好几个喜欢,让胥钦诺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不已。涂钦宇飞越到后面越笃定的语气,足以让她相信,他并不是在骗她。看着他的眼睛,她也知道,也许涂钦宇飞是真的很喜欢她。
可是她始终不能忘掉,他曾经是要娶别人的人,她也不能忘掉,他的到来结束了她的一切欢乐。
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或者说是欣喜,被接下来的回忆完全淹没。她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僵在了嘴边,成了苦笑。
没有回应,胥钦诺径直往家走。涂钦宇飞没有追过来,可她身后一直循环着那句:“我喜欢你。”
注定无眠的夜晚。胥钦诺想起那些她不想回忆却忘不掉的往事。
十年前,上官海彦,独孤誓,她与兄长胥杭四人年少时,常玩在一起。与兄长青梅竹马的女子名曰苏涣,两人感情很好,已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每当兄长丢下胥钦诺去见苏涣,她便会想也要找一个能天天陪着她和她在一起的人。孤僻的独孤誓便成了她心里最佳的人选,总说长大后要嫁给独孤誓。
本就露面少之又少的独孤誓,更加寻不到踪迹。胥钦诺便天天去家里寻他。相反的,新来同舞城的涂钦宇飞倒是很喜欢陪着她们一起玩。才不过一年几人就成了好友。
但这样的日子到他来的第二年,突然有了改变。兄长胥杭到了成亲的年纪,但在七月十五那天却没有拿到苏涣的花灯。第二天,便传出了涂钦家和苏家结亲的消息。
婚期虽未定,但彩礼却一批一批进入了苏家。兄长日日去苏家想去见苏涣,可没有一次见到过,苏涣被关在府中不准出门,他也不能硬闯。
日日失魂落魄回来的兄长,让胥钦诺很是心疼。想着去问问涂钦宇飞为何要做这小人。
可涂钦宇飞也再没露过面,胥钦诺也没见到过他。
那一年胥钦诺十岁。
一个月后,两家定下婚期。兄长才收到苏涣的一封书信,约他在河边见面。如此不合礼数之事,无论父亲怎么阻拦,他都不听。义无反顾地前去了。
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16章 拾陆 风波惊起宫墙内
两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也下定了决心,准备私逃。怎知在两人乘船途中,被苏家的人追到。两相争执下,苏涣被失手推入河中,兄长也就跟着跳了进去。
两家人在河中捞了三天,也没找到两人的尸体。胥钦诺的娘一病不起,第二年离了人世。一下子去了两个人,爹爹胥怀远也伤心过度,大病了好一阵,再无心打理生意。
眼看胥家一日不如一日,自幼被保护的胥钦诺,看见爹爹在屋里默默落泪时起,像忽然间长大了似的。暗暗下定决心,要撑起这个家。于是开始学着生意上的事情,开始安心读书练剑。
整整一年,她未出过家门。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上午和先生一起读书识字,下午同爹爹一起研究账册生意之道,晚上背功法,练剑。不肯有一刻让自己闲下来。
在这最困难的时候,独孤誓暗地里帮了她很多。不仅时常安慰她,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也都帮着解决,才算是安稳度过了那几年。
涂钦宇飞呢。从昔日的朋友变成了害死她哥的凶手。
后来,他也找过她,向她解释,自己并不喜欢苏涣。只是两家的大人擅自做主,他虽然反抗,但无用。说他被关起来,被打,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同意。只是这些话在胥钦诺听来,已经毫无意义。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现,怎么会是这幅局面。
当时共我赏花人,检点如今无一半。
纵使他是无意,结局已经如此。
后来每年的花灯节,她爹都会放上一只花灯,写上苏涣的名字。所以多年来,胥钦诺从未放过花灯,只为了兄长能够挑到那只花灯的心愿。
如今,九年过去了。
她从一个不知世事,不知忧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会权衡利弊,性格冷漠的大人。
如今,她好不容易放下了独孤誓,却有另一个人要来招惹她。
如今,有个人喜欢她,却成了她心里的刺。只要稍微动一下就疼得要命。
总之,遇到涂钦宇飞,她的处境就不太好。
连涂钦宇飞也说,只要见她,就会受伤。
他们是天生的仇敌,不能碰到一起的,不然就会有人受伤。
夜晚的烛火燃尽,胥钦诺也从沉思中抽出身来。这么多年,虽然她从未得到独孤誓的回应,但还是坚持了下来。而接下来不需要等待回应的日子应该是最为轻松的。她只想守护胥家的心,
不想因为其他人有所动摇。
不想因为涂钦宇飞有所动摇。
过了几日,是重阳。同舞城相安无事,没出什么乱子。那些人也好像突然间消失了。胥钦诺和爹爹一起上山祭拜母亲。
坟前有燃过的香灰,有人在他们之前来过了。胥钦诺这才想起将淮南城见到三娘的事情说给爹爹听。说有可能是三娘来过了。
胥钦诺猜的果然没错,还没等回城后三娘便派人来请她。
三娘住在城外一所很隐蔽的院子,来请她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她暗暗生出不安的情绪,但不去,怕是行不通。只好乖乖去了。
没等两人寒暄几句,三娘直言不讳道:“我来找你,是宫里有个人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