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贼子闯入我屋内,欲偷窃珠玉宝器,被抓个现行后又妄图害我性命。”
燕星寒强忍疼痛把脖子摆正,不愿在傅少御面前露丑。
傅少御点点头,不无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燕星寒假笑道:“自然无碍,只是没能当场将人擒获。”他瞄了眼傅少御背后的房间,又道:“这贼人胆大包天,又极为歹毒,我爹担心此人还有同伙,为保周全,还是要仔细搜查一番。”
当着众人,他特意搬出燕无计,摆明了不给傅少御面子。
“当然,如果少御兄金屋藏娇,不方便外人进屋,那就算了。”燕星寒眨眨眼,语气暧昧得令人生厌,“大家都是男人,我懂。”
傅少御面不改色,侧身让步:“既如此,请便。”
燕星寒一招手,身后的护院犹豫片刻,就兵分三路,快速将西苑的三个房间搜看一遍,然后出来对燕星寒摇摇头,又对傅少御拱手施礼。
燕星寒本也只是想借机让傅少御不痛快一下,没想大做文章,转身走到院子门口时,又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
“怎么不见萧绝公子?”
傅少御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
燕星寒亲自去了萧绝的那间屋子查看,发现床上被褥是铺开的,但人却不见了。
他来了兴致,像是抓到了对方的把柄,眉眼间都透着兴奋与刻薄。
“已到了入寝时分,萧公子不在自己房间,会去哪里呢?”燕星寒眼带戏谑看向傅少御,“萧绝既是你的朋友,这些日子你们两个又一向形影不离,不知少御兄能否给个说法?”
傅少御不答反问:“你什么意思?”
“诶,少御兄别误会,”燕星寒连忙解释,“我只是单纯地问问,毕竟萧公子不见的这个时间点实在有些巧合,我想这事如果是我爹知道了,也会问这么一句。”
“哥?你在这儿干嘛呢?”燕飞霜小跑过来,拽了拽燕星寒的袖口,小声道:“爹爹找你呢,让你去书房。”
“等等,”燕星寒甩开她,“我现在就想听少御兄的一句回答。”
燕飞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哥这是浑劲又上来了,非要跟傅少御作对才舒服。
她想劝说几句,可刚一张口,就被燕星寒瞪了回去:“这有你个小丫头说话的份儿吗?回去睡觉,少掺和这事!”
燕飞霜红了眼圈儿,跺脚道:“燕星寒你有没有一丁点儿的教养啊?也就是傅大哥心肠好,有胸怀,不愿意跟你这种小人计较,你……”
“飞霜!”施奕听到吵闹声连忙追过来,把泫然欲泣的燕飞霜拉到身后,劝道:“大晚上的,你们都少说两句。”
燕星寒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赶紧把人带走,我这儿办正事呢。”说完,他看向傅少御,态度强硬地催促道:“少御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萧绝到底去了哪里,你知道还是不知道,给句痛快话。”
十数束跳动的火把将整座西苑照得亮如白昼,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傅少御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燕星寒也不免生出几分畏惧,但他又觉得自己有理,不该退让。
“如果少御兄说不出来,那就只能跟我去一趟书房见见我爹,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事该如何收场。”
话已至此,后来的施奕和燕飞霜也大致明白了燕星寒发难的理由。
施奕试图缓和这紧张气氛,上前一步问:“傅大哥,你们白日同游上冶,他是不是没同你一起回来?”
傅少御抿唇不答,燕星寒更觉得他这是心虚,咄咄逼人道:“怪不得少御兄方才百般拦着不让搜查,原来不是金屋藏娇,而是帮人金蝉脱壳。”
此时,傅少御的房间发出一声细微轻响,庭院中人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听见动静,燕星寒率先冲了进去,怕他胡闹,施奕和燕飞霜也赶忙跟上。
然后,三人齐齐愣在屋子中央。
只见萧绝躺在床上,未束长发铺散在软枕上,发丝稍有凌乱,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亵衣,听见动静翻身而起时,领口敞开了些,露出了白皙的胸口。借着烛火,还能依稀看到他胸口蜿蜒的几道伤疤。
紧跟进来的傅少御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后,忍不住以拳掩唇,遮住了勾起的嘴角。
燕飞霜赶忙躲到表哥身后,挡住视野,脸颊通红地问:“公子怎会在、在傅大哥房间啊?”
施奕蓦然想起当初在山洞时,萧绝高烧不退蜷缩在傅少御怀里的情景,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大自在,挪开了视线。
萧绝倚在床柱上,神色慵懒地看向燕星寒:“少爷如此急切,可是又想萧绝帮忙喂药?”
燕星寒眉角一抽,问:“你一直都在这儿?”
“自然。”萧绝倦怠地点点头。
燕星寒不信,叫来方才搜屋子的护院质问,那几人面面相觑,为首的战战兢兢上前答道:“小的、小的只看到床上被褥鼓鼓的,没敢多看是不是有人。”
燕星寒黑了脸,强压着怒火,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问道:“这夜半三更的,萧绝公子怎么会宿在少御兄的房间啊?而且你既然在,为何方才不吭一声呢?差点儿闹出误会。”
“白天玩累了,不想动。至于我为何会在这儿,”萧绝懒懒地看向门口,“少爷不妨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傅少御的身上。
傅少御摸摸鼻尖,揶揄道:“金屋藏娇,不便多言。”
众人:“……”
闹了这么一出,燕星寒顿觉颜面扫地,脖子似乎疼得更加厉害,到后来还是被管家风伯搀着,艰难地去了燕无计的书房。
傅少御等人也一同跟上,谁也没提西苑发生的插曲。
书房地毯上并排躺着三个人,皆双目紧闭、眼下发黑,唇色更是殷红如血,模样看起来极为吓人。
燕无计一脸沉肃坐在书案后,道:“去追窃贼的家仆,将近半数都中了招,症状皆是如此。”
“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施奕弯腰探查了下三人的情况,鼻息微弱,脉象极乱。
“此毒名为赤练,”燕无计幽幽看向歪脖子的儿子,“五毒教独门秘制,无药可解。”
燕星寒心虚地往旁边躲:“爹你看我做甚?”
燕无计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吓得燕飞霜一个激灵,她甚少见到父亲震怒的样子。
“逆子!”燕无计绕到案前,一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护院,道:“若不是你白日与那罗大蛮结下恩怨,他会夜闯燕府,下毒害人吗?”
“那怎能怪我呢?”燕星寒觉得委屈,指向萧绝,“明明是他跟那个刀客有怨在先,不是我……”
“还敢顶嘴!”燕无计扬手欲给他一记耳光,施奕赶忙拦下,“姨丈莫恼,星寒马上就要成亲了。”
“成亲?这些人最多撑不过两日,我看府上干脆喜事丧事一起办好了。”燕无计厉声道。
燕星寒躲在一旁不敢吭声。
傅少御上前道:“伯父稍安勿躁,赤练究竟是不是无药可解,还需问过罗大蛮再做定论。”
燕无计面色稍缓,叹道:“那名刀客我略有耳闻,他为人奸猾,今夜让他逃掉,再想找到人就不容易了。更何况不肖子的婚事将近,诸事缠身……”
“傅某愿为伯父分忧。”傅少御主动请缨,萧绝凉凉地扫他一眼。
这正合燕无计的心意,只是他也没抱太大希望,简单嘱咐两句就遣大家散去,只留下燕星寒又将他训了半夜才算解气。
只是主动领了寻人任务的傅少御却连大门都没迈出,直接跟着萧绝回了西苑,看意思是要继续睡觉,萧绝忍不住问:“你不出去找人?”
傅少御摇头不语,而是径直拿起水盆去院里打水,一盆盆往浴桶里倒。
打满水后,他走到萧绝面前,一把将人抄起,然后不算温柔地把萧绝丢进了浴桶。
“你发什么疯?”
萧绝呛了口水,单薄的衣衫被打湿后紧贴在身上,他两手扒着浴桶边沿仰头看向傅少御,一脸不悦。
傅少御捏紧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将人按回水中,冷肃道:“再好好洗洗,一股血腥气。”
第28章 誓倾心
萧绝泡在浴桶里,每次挣扎起身就会被重新按回水中。
他周身内力被封,无法反抗,只能顶着一张被打湿的脸庞,对傅少御怒目而视。
傅少御不为所动,力道粗重地给萧绝擦洗前胸后背,一直把那白皙的皮肤搓出红痕,鞭伤掉了新痂,才停手。
他在生气。
萧绝愤怒之余,心里还有些发酸。
他紧紧攥住傅少御的手腕,仰头看他,欲言又止。
还是傅少御率先开了口。
“你可知,若你今夜没及时回来,会是什么后果?”
萧绝抿唇不答。
“燕星寒会给你扣上罗贼同党的帽子,那十几条护院的性命也许会一并算在你头上。再夸张些,你也许就是下一个武林公敌。”
萧绝偏开头,小声道:“无所谓。”
傅少御钳住他的下巴,让他避无可避。
“你再说一遍。”
声音里的不悦已十分明显。
“我说我无所谓,”萧绝突然勾起一抹冷笑,不无讽刺地看进傅少御眼中,“你放心,我今后与你划清界线便是,即便真成了武林公敌,也绝不会拖累傅少侠半分。”
傅少御被气得险些失态,他猛地把人从浴桶中拽起,把着萧绝的后颈,紧抵住他的额头,沉声道:“把话收回去。”
萧绝偏要与他作对。
“为什么要收回?你是江湖人人称赞的少侠君子,自然不该与我这种满身杀伐气的厮混在一处。”
“你——!”
“我怎么了?我向来如此,从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你也不例外!”
有一瞬,萧绝想干脆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但他还是撒了谎,他在乎傅少御,超乎意料的在乎。
他一脸倔强,整个人却在发抖。
傅少御也感觉到了,与之对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人抱进怀里。
“上次游桃林时,我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竟被你记到现在。”
“你没说错,”萧绝闭上眼,颤声道:“我就是杀伐气重,旁人睨我一眼,我都恨不能戳瞎他的招子。我这样的人怎配……唔……”
双唇被猛地噙住,男人霸道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横扫口腔的每个角落。
萧绝只犹豫了一瞬,就紧紧回抱住傅少御,疯狂回应他的亲吻。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被抱出浴桶,放在桌上。
吻逐渐变得温柔下来,一下下,如爱神的手在无形中抚慰那颗不安的灵魂。
“你啊你,小狗脾气还记仇,那股倔劲儿上来就敢什么话都往外吐,你叫我该如何是好?”
傅少御轻啄着萧绝的嘴角、耳垂和眼睫,最终落在微蹙的眉心。
“罗大蛮那种顽劣之徒,你杀他也算为民除害,我不想因为这事和你闹得不愉快。”
萧绝抬起眼皮看他:“你怎知我是去杀他?”
“不然呢?”傅少御反问,“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把燕家拖进来。”
先假冒他人打伤燕星寒,再引护院直奔西门追击罗大蛮,还要冒着风险把人杀掉,最后还需及时潜回府中。
依萧绝的个性,想杀一个人绝不会绕这么多弯。
萧绝不肯回答,而是问:“你既知他已身死,为何还要揽下寻人之责?”
“自然是为了你。”
傅少御慢条斯理地帮他将湿掉的衣衫一件件脱掉。
“我可以不过问你做这一切的目的,甚至可以帮你摆平后续的麻烦,但我希望你以后行事之前,可以想到我。”
萧绝的眼罩被摘掉,葳蕤烛火在异色双瞳中幽幽跳动着。
傅少御凑过去重新吻住他的眼角,又如蜻蜓点水般啄过他的脸颊与嘴角,轻柔含住他的唇,略微含糊地说道:“我想成为被你信赖的人。”
萧绝任他吻着,眼神清明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信赖……他还有这种东西吗?像他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还能拥有爱人的能力吗?
可是,傅少御的深情款款实在勾人得紧,哪怕是致命毒药,他都甘之如饴。
怪只怪被人珍重的滋味,真的过分美好。
后背被一只温厚的大手轻轻抚过,萧绝不禁打了个冷战。
傅少御将他的衣衫尽数除去,把他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才把人抱到榻上。
“方才是我粗莽,你裹好,别再病了。”
傅少御让他坐在床边,用被子将他裹个严实,又用巾帕帮他擦头发:“我跟你道歉,别气了好不好?”
萧绝抬眼看他,碎发半遮住了眼睛,显得格外安分无害。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真乖,”傅少御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把头发擦干后,又道:“今晚就别走了,和我一起睡吧。”
萧绝挑了下眉:“要坐实金屋藏娇吗?”
“当然,明天大概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衣冠不整睡在我这儿,”傅少御笑道:“你若走了,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萧绝裹着被子往床内一滚,头发散乱地遮住半张脸,但依稀还能看到他是在笑。
傅少御扑上去,把他连被子一起抱入怀里:“再让我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