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素光同

作者:素光同  录入:04-05
  《不可方思》作者:素光同
  文案:
  沈尧其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趋炎附势,贪财好色,不仅枉为丹医派弟子,更枉为武林中人。

  CP:深藏不露心机攻X邪门歪道地痞受
  排雷:本文几对副CP包括耽美、言情、百合。

  内容标签: 强强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尧,卫凌风 ┃ 配角:云棠,楚开容,江采薇,许兴修,柳青青,程雪落,段无痕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仗剑江湖,藏龙卧虎


第1章 野种
  沈尧七岁那年入了门派,跟在师父身后学习医经和药理。门中弟子的年纪都比他大,遂人人唤他一声小师弟。
  沈尧的父亲是个穷书生,膝下只得他一个孩子。他的母亲去世得早,家中收入全靠父亲沿街卖画,卖画不足几年,实在不堪重负,便把儿子扔进了门派。
  踏入本门的第一天,沈尧就在心中立下重誓——有朝一日定要飞黄腾达,挣出一座金山银山。
  于是沈尧很上进。
  师父对他的上进感到满意,但因身兼掌门之位,白天夜里鲜有空闲,便指派了大弟子点拨他。
  这位大弟子名曰卫凌风,少年有成,精通医理,乃是丹医派的后起之秀、栋梁之才。
  卫凌风年长沈尧九岁,比他高了一尺,平生看过的医书,多过沈尧认识的字。
  有本事的人多半傲气,但卫凌风是个例外。沈尧在门中十年,从未见他动怒,更不曾见他与人争执,他时常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本书能看一个下午。
  别的师兄给卫凌风起了个别称,名曰“木桩”。意指他又高又瘦,杵在原地就不会动。
  沈尧把这些闲话传给卫凌风,并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师兄,他们叫你木桩,你生不生气?你要是生气,我就去伙房下药,往他们的饭里倒巴豆。”
  卫凌风用书册敲了沈尧的头:“我教你的方子你记不清,倒是记得这些旁门左道。”
  沈尧没争得立功的机会,反而被卫凌风敲了头。
  这么一番思索下来,心中好像烧起了一把火,逼得他夸下海口:“大师兄,你教我的那些药方,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考验我。”
  卫凌风从善如流。
  他铺开了一张黄纸,手指点在纸张空白处,接着和沈尧说:“很好,你把药方写在纸上。”
  沈尧提笔正欲写,忽而听他开口:“垂髫之龄的孩童,年约三十的男子,耄耋之年的老人,这三个人患上同一种病症,应该分别用什么药?”
  沈尧踌躇一阵,讷讷道:“你没教我这些。”
  “我没教你,你就不用学了?”卫凌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合该找些事来做。”
  沈尧随口道:“我怎会没有自己的事?山下就是集市和城镇,每月都有往来的商人。”
  他咳了一声,又道:“为了让我们丹医派发扬光大,我写了十几篇文章,每一篇都是一个故事,讲述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在我们的救治下重获新生的始末。”
  卫凌风脸色一沉。
  沈尧视若无睹,仍在滔滔不绝:“比如我前天写的,一个年轻姑娘不幸得了疮疖,烂疮长得满脸都是,几位师兄医者仁心,用草药为她敷脸。第二天姑娘痊愈,半点疤痕都没留下。她千恩万谢,下山而去,逢人便说,山上那个丹医派啊,医术当真高明,堪称扁鹊回魂,华佗再世……”
  言罢,他又故作神秘:“除了这个,我还写了一个最够劲的!男女老少都爱听。”
  卫凌风隐忍不发道:“你且说来。”
  沈尧呵呵一笑:“某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新娶了一房娇妻。可是新婚之夜,他脱了裤子,光着腚,欲行鱼水之欢,才惊觉下面的物事硬不起来。他一时欲.火难禁,一时又无法纾解,愧对娇妻,这该如何是好呢?幸好有我们丹医派!”
  他做了个往前使力的手势:“帮他重振雄风,直捣黄龙!一夜三次,坚.挺持久!三年抱俩,儿女双全!”
  卫凌风却怒道:“荒唐!”
  他狠狠拍响了桌子:“你放着医书不看,专攻下三滥的淫词艳本?”顿一下,又稍微缓和了语气:“你这样做,和戏班子里编故事的人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沈尧一手背后,解释道,“这些故事,我每一篇抄十份,清早张贴在集市门口,吸引了许多求医的人。那些外来的商人见了,都要啧啧称奇。更何况食色性也,我多编一些隐疾方面的故事,大家都喜闻乐见。”
  卫凌风被他气得肝疼。
  沈尧还调侃道:“大师兄,你的反应,怎么这样大……”
  他揶揄一笑,看向了他的胯.下:“该不会,你也有点儿那方面的问题……你这尺寸还行,可惜中看不中用吗?”
  卫凌风却道:“嘴巴放干净些。你诓来的那些患有隐疾的人,多半是被我治好的。”
  他不咸不淡地提醒他:“你脑子里的那些旁门左道,真该治治了。”
  沈尧毫无羞耻,直接问他:“大师兄,你难道不觉得,这段时间以来,门派中求医问诊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么?”
  卫凌风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你这是行骗。”
  “如何算得上行骗?”沈尧从座位上站起,大声辩解道,“我们丹医派不是没有医术,师父身为第四代掌门,术精岐黄妙手回春,摆在祠堂里的几位祖师爷,哪个没有响当当的名头?”
  沈尧敲着桌子同他道:“为何在江湖上一提起医学名门,人人都只知道药王谷,却没听说过丹医派?我们丹医派有师父这样的人物,还有大师兄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在外却没有声名,在内也没有积蓄,一年到头清贫如洗,连个牌匾都买不起。”
  沈尧说的是事实。
  卫凌风无法规避。
  他抬眸与沈尧对视,双眼炯然如黑曜石:“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为了什么?”
  沈尧张了张嘴,正欲答话,卫凌风便打断他:“小师弟,你要明白,我们学医术、读医书、做草药,不是为了挣一个江湖上的虚名。”
  大师兄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拧不过弯。沈尧暗道。
  他把桌上的黄纸揉成一团,挥袖扔向窗外:“倘若治病救人只是为了讲一个良心,那我们连买书和买纸的钱都出不起。”
  卫凌风沉默不语。
  沈尧敲了一下桌子,又听卫凌风叹息:“你今年才十七岁,合该是少年心性,我对你管教太严,你也听不进去。等你再长大一点,兴许会看开一些。”
  “看开”二字,令沈尧嗤之以鼻。
  卫凌风掏出一沓黄纸,一边翻书页,一边同他说:“你就是课业太少,才会生出这等闲心。”
  沈尧当即反驳:“我一点也不闲,我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卫凌风塞给他一支笔,自顾自地说:“那这样,我报一种草药的名称,你把它画在纸上,倘若能画出十种,往后你再怎么编故事,我也不会管你。如果你输了,今后便不能再胡编乱造。”
  这个主意出的好。
  沈尧一贯争强好胜,又见卫凌风的手上只有一本普通的医书,想来不会记载什么仙草灵药,便爽快答应了。
  与人打赌,就好比打仗。才学是武器,意志是盔甲,胆量是金戈铁马。
  然而这一仗,沈尧输得格外彻底。
  那黄纸交给他时是一片空白,临到结束时还是一片空白。卫凌风伸手来夺他的毛笔,笔尖晕染一滴墨,纸上才算有了一点东西。
  “一个也画不出来么?”卫凌风怅然地问。
  沈尧将笔杆掷在桌上:“愿赌服输。”
  卫凌风重拾了笔,合上医书道:“那些草药的名称,全是我编造的。”
  “这算不算出老千?”沈尧愠怒,抬头看他,“卫凌风,你这样糊弄我,胜之不武。”
  卫凌风面无愧色。
  他端坐在原位,眉目不见喜怒,一贯清冷出尘的模样,话却说得掷地有声:“你编故事诓骗别人,我出老千糊弄你,一报还一报,公平极了。”
  沈尧当然不会认同这句话。
  他又揉了一张黄纸,跷起二郎腿,笑道:“哪来的歪理,公平在哪儿?我刚才答应的都不算数……”
  “这些话你留着告诉师父。”卫凌风道。
  沈尧哗地一声站了起来:“你要和师父告状?”
  卫凌风与他对视片刻,留下了一条退路:“等我告完状,你难免要跪祠堂。罚跪祠堂和不编故事,你自己选一个吧。”
  呸,这还用选吗?
  沈尧马上笑了,伸手去勾他的肩:“大师兄见笑,见谅。”
  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敬酒不吃就该吃罚酒。
  沈尧深知这些道理,也懂得罚跪祠堂的苦处。
  他加大几分手劲,揽着卫凌风的肩膀:“我年轻不懂事,做了一些犯浑的事。经由师兄提点,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诚如师兄所言,我编故事诓人,你出老千糊弄我,这其实是一个道理,多谢师兄让我幡然醒悟。”
  言罢,沈尧揽紧了卫凌风,总结道:“从今往后,我再不敢胡编乱造,定当潜心钻研医术,向师兄看齐,向师兄学习,嘿嘿。”
  他干笑两声,又离卫凌风极近。
  窗户蒙了一层纸,映得树荫照拂,午后不闻鸟啼,但显沉谧安静。
  有那么一瞬,卫凌风不说话,沈尧也没开口。
  沈尧随意看他一眼,忽见他衣领微乱,发带松散,多半是被自己拽的。
  沈尧好像抽了风,猛然撤回了手。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卫凌风指点道,“不过你不必向我看齐,如果你愿意把心思放在正路上,总有一天能超过我。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丹医派最杰出的弟子,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侠士。”
  沈尧闻言,信以为真。
  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山下来了一位妇人。
  妇人约莫五十有余,带着儿子上山求医,沈尧开门的那一瞬,妇人掩面站在台阶前,尚未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当晚,她带着儿子借宿在别院。
  这位妇人乃是京城人士,此番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了给她儿子看病。妇人的丈夫去世得早,她独自抚养儿子成人,哪知儿子忽然染上恶疾,整个京城无人敢医。
  夜里蝉虫嘶鸣,月落萤火,妇人带着几名家仆在庭中拜见丹医派的掌门——也就是沈尧的师父。
  比起今天一早,妇人的声音已经平静了很多:“我听闻贵派……卫凌风公子的大名,所以带着犬子上门求医。犬子高烧不退,后背起疮,我遍访名医无门,日夜辗转难眠,直到偶然听说卫公子的事迹,这才知道原来卫公子救治过相同症状的病人。”
  此话一出,沈尧后背发凉。
  只因卫凌风从没救治过相同病症的患者。
  那患者的由来,全是沈尧一手胡扯。沈尧从前胡扯的时候,特意把几种怪病的症状集合到一个人的头上,就是为了避免雷同。
  哪里想到,天下之大,竟然真的冒出一个症状相同的病人。
  然而沈尧的师父只当那妇人所言非虚,况且卫凌风确实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等那位妇人说完,师父便道:“夫人稍等,我这就让小徒给令公子诊脉。”
  没过多久,卫凌风来了。
  他与沈尧擦肩而过,径直走入了厢房。
  沈尧和其他几位师兄守在门外,也不敢在这时候去歇息。
  彼时月明星稀,落叶无声,墙上浮影渐高,室内灯盏未明。
  沈尧小声嘀咕:“大师兄已经来了,为何师父还要亲自看诊?这位妇人,有什么天大的来头吗?”
  另一位师兄答道:“这位妇人乃是前任武林盟主的遗孀,她的儿子……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是谁了吧。”
  沈尧闻言大骇。
  初见那妇人头戴朱璎宝钗,一身锦衣华服,沈尧尚且以为,她是某位官家贵人。不曾想她竟然出身武林名门,丈夫是已故的前任盟主,儿子是鼎鼎有名的江湖豪侠。
  她的儿子全名楚开容,年纪大概二十岁出头,师承东和派的空无大师。楚开容踏入江湖第一日,便以一人之力单挑满山匪寇。
  自那以后,他声名鹊起,人送外号“楚一斩”,一斩之下必取人命。
  沈尧忍不住问:“习武之人注重调理内息,多半身强体壮,楚一斩怎么会沦落到身染恶疾,无人敢医的地步?”
  站在一旁的师兄道:“也许不一定是患了病,而是中了毒呢。”
  沈尧豁然开朗。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时人称赞楚公子深明大义,颇有乃父之风,那就必定有人怨责于他,意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楚氏一族长居京城,乃是当之无愧的武林名门,百年根基不可谓不深。再想那京城之地,堪称一颗中原明珠,广照四海豪杰,吸纳八方志士,必定人才荟萃,藏龙卧虎。
  楚开容的母亲不可能找不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她恐怕是找不到愿意淌这趟浑水的大夫。
  如今,他们找上了卫凌风和师父,归其根本,竟是源自沈尧当年的胡编乱造。
  当晚凌晨时分,沈尧回房休息,一晚上都睡不踏实,临到天亮又发了一场噩梦。梦里卫凌风独自一人在河边行走,白衣青衫,好似世外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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