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素光同

作者:素光同  录入:04-05

  卫凌风拦住她:“乌粟值得盘问。”
  云棠叹了口气:“兄长心好软。”
  凉亭外的柳树成林,垂枝掠水,云棠折下一片柳叶,指尖捏着叶子,又猛地松开。柳叶如刀,陡然回旋,穿过两位郎君和乌粟的脖子,在他们三人的脖颈处留下了细细一条线。
  这三人连一声惊叫也无,睁着眼,咽了气,倒地不起。侍卫们立刻用三卷草席盖住死尸,并把草席搬到一个名为“烟波阁”的地方。烟波阁中,全是焚尸炉,乌粟和她的两位郎君在炉子里化为灰烬。
  *
  黄昏时分,正殿内开了一场宴席,人声鼎沸,喧闹非常。四处悬挂了数十盏灯笼,烛光灯火映得大殿宛如白昼。
  沈尧和钱行之是今日的主宾。他们高居上座,各自都有心事。
  钱行之挥退了侍女,自斟自饮。没过一会儿,他对沈尧说:“这个云棠,确实心狠手辣。她的所作所为……”
  “比不上谭百清,”沈尧却说,“她杀人有道理。谭百清杀人没道理。”
  钱行之闻言一惊:“小师弟,无论如何,你我心中要有良知。虽然师父不在人世了,但是,你不能忘了他对我们的督促和教导。”
  沈尧左手一抬,豪迈地揽住钱行之的肩膀:“九师兄,你晓得今晚为什么有宴会吗?因为你,还有我,我们二人要加入魔教了。人家卖我们一个面子,还给我们俩做了个典礼。待会儿,本教的教主、副教主、左右护法、各大堂主、十八连骑、十四位城主、三十六位岛主都要来做个见证,你可千万别、别扯什么正道大义。”
  沈尧话中带着酒气。他举着一盏酒壶,猛灌自己一口,衣襟都被酒水沾得微湿,衣料由浅绿被染成浓绿,而他说:“九师兄,我听闻,右护法送了你四个美人,你笑纳了?”
  “哎?今晚我们只谈正事!”钱行之拢紧衣袍,罕见地避讳起淫词艳语,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
  沈尧料定他有所动摇,半只脚已踏入魔教。
  教主和副教主暂未现身。沈尧为了醒酒,独自走出殿门,坐到冰凉的台阶上,默默吹着冷风。
  黑暗中有人靠近他。
  殿内的幽然明光穿透窗户,流向了第二层台阶。沈尧低头望着一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悄声询问道:“大师兄?”
  卫凌风应道:“是我。”
  沈尧笑说:“我就知道是你。”
  卫凌风问他:“为何?”
  沈尧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卫凌风撩起衣摆,席地而坐。沈尧虚扶他的腿,他牵来沈尧的手,说:“有些凉了,这是受了风。”
  沈尧挠了他的掌心:“我当是什么风?一阵邪风。”
  卫凌风低头不语,便去亲吻沈尧的手。沈尧这双手,实在生得很好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骨肌腱延伸至手背,既显得隽美雅致,又蕴含着蓬勃劲力。卫凌风亲过沈尧的指根,又咬了他的手腕,沈尧忙说:“各位堂主、舵主、城主、副教主可能会走这条路。要是让他们看见你坐在这里玩男人,你的清名……”
  卫凌风抬起头来,与沈尧对视的双眼灼灼有光:“玩男人?这话并不好听。我与你只是情投意合……”
  沈尧笑了,紧贴他耳边,戏弄道:“你还不松手,我听见远处有脚步声。”
  卫凌风反而将他的双手箍得更紧:“我不放,你能奈我何。”
  “别这样,”沈尧舔咬他的耳朵,言行不一道,“你这是在强迫我。你怎能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捆着我不放?”
  作者有话说:
  好的,再过几章就可以完结了!谢天谢地终于要完结了【老母亲流泪.jpg


第66章 击掌为约
  卫凌风拇指按在沈尧手背上, 却说:“你不肯就范,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沈尧第一次听他恐吓自己,颇感趣味:“荒天野外的,你总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卫凌风说:“我想……”
  沈尧鼻尖蹭他耳骨:“想什么?”
  卫凌风束缚沈尧的双手,拽着他往自己怀中带。他狎笑道:“我还当你要宽衣解带,和我裸裎相对,没想到你只是要抱我一下, 你早说啊。”
  卫凌风捂住他的嘴:“你听。”
  不远处,众人的脚步声更近。
  殿外花树繁茂,楼台重叠如云。草木掩映着一条小路, 路上挑出一盏琉璃宫灯, 提灯者是个黑衣墨发的俊朗男人。
  这人年约三十岁,身材高大, 步履稳健, 五官轮廓深邃,眉目暗含一股肃杀之气,乃是沈尧生平仅见的毫不掩饰一身杀气的武功高手。
  沈尧低声问:“这是谁?”
  “副教主, ”卫凌风回答, “常夜琴。”
  常夜琴有个诨名, 叫做“杀人放火夜,断子绝孙琴”。数十年前,常夜琴的爹和娘都是东岚派的入室弟子, 跟随掌门修炼音波功。东岚派乃是江湖八大派之一, 门下规矩繁多, 戒律极严。据说,常夜琴的爹和娘私相授受,暗中结为夫妻,又偷走了东岚派的一把宝琴,因而被东岚派追杀三年。这一对苦命鸳鸯无处可逃,便一路南下,直奔魔教。
  而常夜琴本人,正是在魔教出生的。他为了魔教,可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想当年,赤星宗是杀手门派排行第四的大宗门,仗着自己高手如云,赤星宗几次三番挑衅魔教,还向魔教下了战帖。不久,常夜琴一人应战,仅携一琴一剑,一夜荡平赤星宗,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从此,赤星宗就从江湖上除名了。
  江湖传言,常夜琴杀人,必定屠人满门,让人断子绝孙。
  由此,江湖人称他为“杀人放火夜,断子绝孙琴”。
  澹台彻因为“屠村”的事迹,杀的都是平民百姓,在江湖恶人榜上排名第一。而常夜琴杀的都是武林人士,哪怕他从数量上远远胜过了澹台彻,也仅能在江湖恶人榜上屈居第二。着实可惜。
  记起了常夜琴的生平轶事,沈尧感到十分忐忑。他还看见,常夜琴的身后跟着几位城主、岛主、堂主,每个人都是一副肃穆之色,就差在脸上写五个字“伴君如伴虎”。
  沈尧道:“他好凶,比赵都尉还凶。”
  卫凌风喃喃自语:“赵都尉算什么。”
  沈尧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圈,附和道:“也是,区区一个跛子。”随后又问:“常夜琴和程雪落相比,谁的武功更高?”
  卫凌风道:“倘若他们只比剑,程雪落会胜出。”
  沈尧补全了卫凌风的话:“倘若再给常夜琴一把琴,他能赢过程雪落。”
  “他成了副教主,”卫凌风缓慢起身,“实属我意料之外。”
  四步开外之处,常夜琴停步。他对着卫凌风抱拳,行礼道:“公子。”
  卫凌风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言辞却很谦和:“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常夜琴一步一步往上走,鞋底迈过一级一级的台阶:“公子可好?我听闻公子抱恙,经久不愈,越来越深居简出,荒废了一身功力,快沦为第二个澹台彻。”
  卫凌风应道:“不必记挂,我已接近痊愈。眼下正在修习《无量神功》,是以我避不见客。你应当明白,修炼本门秘法,最忌闲人打扰。”
  宫殿内爬出的摇曳烛光逐渐照亮了常夜琴。常夜琴一袭黑衣仍然融在夜色里。他长身玉立,斜目扫视卫凌风,又说:“承蒙指教。”
  早前在丹医派,沈尧通过观察魔教中人的一言一行,总结出一个道理:魔教中人想要切磋武功,会先说一声“承蒙指教”,然后就立刻大打出手。
  果不其然,沈尧走神片刻,常夜琴撑剑一个侧翻,顺势拔剑疾扫,剑芒烈烈,杀气冲天,这一招直奔卫凌风的脖颈,要将他当场割头 。
  沈尧怒骂道:“脑子有病!”手下拔剑出鞘——这还是卫凌风送他的那把剑。
  剑气在风中乱窜,削烂了沈尧的衣袖,他的长剑与常夜琴对碰击撞,猛然擦出火光。
  沈尧野路子得来的一身内功,远远比不上常夜琴十年如一日练出的精湛蕴力。二人对战时,沈尧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双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皮肉筋骨都从他身上剥离了。
  他挡开常夜琴的一剑,手背被剑气所伤,绽开一条血口,往下流着血。血水滴在鞋子上,红得发黑,又浓又艳。
  常夜琴问他:“你是哪里来的侍卫?功夫太浅,不如去觅江喂鱼。”
  沈尧未有一丝愤懑,只笑说:“你又是什么副教主?一心弑主,不如去街上弹琴卖唱。小爷我见了你,会赏两个铜板,准你跪下擦干净我的鞋。”
  常夜琴杀意未减,却收了剑:“我主子死了,死在五年前。”他睨视着卫凌风:“公子远游在外,幸好五年前没回来,保全了一条命。”
  卫凌风拾起沈尧的手,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你不该盼着我回来。”
  周围还有数位岛主、城主,常夜琴肆无忌惮地咒骂卫凌风:“改名换姓的缩头鼠辈,是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卫凌风淡淡地道:“叛教离宗的一对夫妻,又该怎么判刑?”
  常夜琴左手按上剑柄:“骂人不骂父母,辱人不辱宗门。”
  卫凌风道:“我并没说是你,你何故迁怒于人?心性急躁易怒,易受挑拨,进退间不留余地,怎做得了副教主。”
  常夜琴笑得阴森:“我一向如此行事,轮得到你来管束?”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卫凌风给沈尧上好了药,又开始按揉沈尧的腕间穴位,给他舒筋活络,止血止麻。
  卫凌风和常夜琴讲话,似乎只是随口一谈,并没有真正把常夜琴放在眼中。对卫凌风而言,沈尧的伤才是最要紧的。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常夜琴,他刚要发作,忽听一人出声:“教主正在等你们。”
  常夜琴往前看,见到了程雪落。
  程雪落站在门槛之内,一步都没踏出来。他生性寡言,不爱说话,开口都是万不得已。而今,他看到沈尧手上的伤,竟然询问道:“谁伤了你?”
  常夜琴耸肩而笑:“左护法大人,你也要为了一个新来的侍卫,与我作对?”
  “沈大夫,”程雪落稍稍偏了头,“何时做了侍卫?”
  沈尧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豪爽地拍了下程雪落的肩膀:“没事,都是误会。我马上来,不让教主久等。”
  卫凌风跟在沈尧背后,二人朝着席间走去。
  *
  正殿之内,云棠高居最上座。她左右两侧的位置分别属于程雪落和右护法。再往左数的第一张桌子,则属于卫凌风。他们四人的座位往下一排,正坐着教内的三位副教主。
  而这三位副教主之中,又数常夜琴最为年轻。除了常夜琴之外的两个副教主,都是白发苍苍的端肃稳重的老头子。
  这么一看,沈尧不禁有些佩服常夜琴:“年纪轻轻的,爬得很快嘛。”
  钱行之没听清,遂问道:“什么?”
  沈尧说:“九师兄,你看,那人是常夜琴。”
  桌上摆满了金盘玉箸,珍馐佳肴。钱行之一辈子都没尝过这么多的美食,当下竟也顾不得颜面,捧起饭碗,胡吃海塞:“常夜琴?杀人放火夜,断子绝孙琴?”
  沈尧饮下一杯酒:“是他,正是他。”
  钱行之松开饭碗,蓦地一怔。因他正在回忆江湖上有关常夜琴的传闻,他脸上显出一副呆相,双眼失神,嘴巴微张,塞在嘴里的东西掉出来几块,刚好落进碗里。
  这一幕,不巧被常夜琴看见了。
  他转过头,就对云棠说:“教主?”
  云棠问:“何事?”
  常夜琴道:“今日,我听闻教主处决了乌粟和她的两条狗。教主英明,叛教之人,绝不能姑息。”
  云棠举杯,却说:“五年前我就知道,谁是叛教之人了。”
  常夜琴正在暗暗打着腹稿:诸如乌粟之类的乌合之众不适宜被纳入我教,当他听完云棠的话,酒水从杯中洒出来几滴,他问:“教主还在等什么?为何不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
  坐在常夜琴右手边的另一位副教主接话道:“教主,自从五年前八大派攻上苗岭,我教遭受重创,迄今仍在休养生息。一百四十八座岛屿,二十七座城池内,正值一片繁华气象,教主若在此时清算旧账……”
  常夜琴扣下酒杯:“老教主和夫人尸骨未寒,仇人竟在世上越活越好。”
  卫凌风停下筷子,提醒道:“江湖纷争永无止息,武林世家与八大派仍然虎视眈眈。下个月底,京城要召开世家大会,听闻元淳帝与太子都会列席。元淳帝不理朝政,炼丹多年,太子生来体弱,缠绵病榻。而武林世家一向规避朝政。如今他们摈弃旧规,要在京城汇聚一堂,共商大事。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内乱。”
  右护法点头,阐述道:“公子,据我所知,京城楚家本是皇族后裔,为了避嫌,才改了姓。偌大的京城,除了楚家,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世家能扎根。凡是进了京城的江湖中人,都要给楚家三分颜面。元淳帝参与武林世家大会,或许是……顾及楚家的脸面。 ”
  常夜琴指尖旋转着酒杯:“楚家的刀法不过尔尔。”
  卫凌风还在和右护法交谈:“楚家改姓一事,市井街坊不许提及,违者当被拘役,如今知者甚少。元淳帝一改常态,有违常理。”
  “对啊,”云棠附和一句,“所以,我派遣了一群人去京城,不日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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