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牧公公送来的字条,上头写的是秦牧回都之事。虽然是岑黎玊曾经嘱托过牧公公帮忙安插人手探查此事,但他也不确定牧公公是否真的会为他所用。
一个人若向另一个人完全臣服,无非是因利。可岑黎玊根本就无法许给牧公公任何利益——他若是得胜还好,若是输了,也只有一死。
数年前他曾在宫里得牧公公搭救,自此之后若有何他难办之事,找牧公公便可得到帮助。只是岑黎玊至今仍未想明白他何至于此,因而也无法完全信任他。
但这次,牧公公可算帮了大忙,这步棋下好了,便是胜局已定。
“小六子。”待到牧公公走后,岑黎玊扬声道。
小六子当即从外头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伺候我更衣,立即出宫。”
“是。”
半个时辰后,岑黎玊穿着寻常公子的衣衫,带着小六子出了宫。
……
秦姝穿着男装,扮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在湘城内闲逛。她身后的洛安,相比之下,神情一直很严肃,生怕有人对自家主子起了歹心,生出事端来。
秦姝生在秦州,长在秦州,自小家中便常有兵士走动,丝毫没了寻常女儿家那种羞怯怕生,反而胆子很大。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长相算不得天仙之色,却也是标致可人,尤其一双带些异域风情的大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十分灵气。
她是第一次出了秦州,眼下湘城里大街小巷,无论是手艺人的小买卖,还是湘城里的沿街小吃,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走走停停,满脸的好奇。
“小姐,慢些。”洛安跟在她后头,若是她买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是他在后面付钱。可奈何洛安身上也未曾带着碎银子,都是银锭,小贩找零时需要花不少时间。他正付着钱,秦姝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听见洛安的称呼,她不悦地回头道:“是公子,是公子!”
“属下一时口误,还请公子慢些。”
秦姝却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优哉游哉地晃着。她个子生得小,只要旁人仔细瞧上两眼,就能瞧出是女儿身,因此还引得周围不少路人的注视。
正当此时,秦姝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骚乱。
只见不远处,一辆拉着草料的马车正朝着秦姝疾驰而来。那马似发了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闹得众人纷纷躲开。
小厮分离拉住缰绳,却也停不下马车的势头来,只能焦急地大喊:“快让开!快让开!马疯了!让开!”
小贩凑了半晌碎银子,动作有些慢,洛安不耐烦地催促了两声,听见后头的动静,转过头去瞄了一眼。秦姝正拿着刚买下来的小糖葫芦,也因这动静,转过身。说时迟,那时快,洛安转头时,那马车已风驰电掣般从他身边经过,直直地碾向前头的秦姝。
秦姝傻愣愣地回头,就看见发了性的马儿近在咫尺,吓得一身尖锐地叫喊,却已来不及闪躲。
“啊啊啊——”
那装草料的木车一脚,从秦姝的腰间经过,就差一丁点距离把她撞到在地。她整个人都不知当即发生了什么,意料之中被马蹄踹到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腰上突然收紧,紧接着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一圈。
马上的小厮还在叫喊着,继续朝前疯跑,热闹转瞬即逝,并未伤着路人。
一股陌生的气味环绕着她,待到她稳住身形,惊恐的双眼却对上幽深不见底的明眸。她的双手正抚在对方的胸口,那对方的手正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二人之间的气氛要多暧昧就多暧昧。
秦姝脸上升起两朵红晕,稍稍定了定神,才察觉这个搭救她的少年,长得实在是好看……若为女子的话,恐怕她在其面前都要自惭形秽了。
“虽然是在城内,但小姐只身出行,还是小心些为好。”少年搂在她腰间的手并未松开,只是面带一丝戏谑地微笑起来。
若是换做旁人,这笑容定会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可偏偏这少年如此,秦姝却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感觉三魂七魄被勾走了大半,神魂颠倒。
“你……”她开口想对方放开自己,却只道出一个字,剩余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少年的眼神里全然看不出要占她便宜的意思,她贸然出言,反倒像是以小人度君子了。
“嗯?”可少年当真一点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
“小姐,小姐!”直到洛安匆匆跑到二人身边,看到眼前少年抱着自家主子,暧昧至极的模样,当即拔剑,刺向少年,大喝道:“放开她!!!”
少年闻言,并不畏惧直至他要害的剑刃,只是非常优雅地放开了秦姝。在手抽离之际,还扶了她一把,帮她稳住身形。
那充满了雄性气息的手一松开,秦姝立刻从惊艳中醒来,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襟,红着脸冲洛安训斥道:“你这是作甚!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即便秦姝这么说,洛安眼底对少年的警惕却没有放松毫分。只是秦姝既然开了口,他也不便再拔刀相向,只好收剑入鞘,朝少年并不恭敬地作揖,没好气道:“多谢公子搭救。”
“举手之劳罢了。”少年回礼,轻描淡写道。他虽然是同洛安在说话,但眼神仍落在秦姝身上,里头的大胆不加掩饰,“敢问小姐芳名?”
秦姝有些傻愣愣地道:“啊?”
洛安抢着帮她回了话道:“我家主人身份尊贵,不宜告诉公子,望公子见谅。”
少年并不生气,反而轻笑起来,出言讥讽道:“在下是问你家主人,并非问你。”他语罢,再朝着秦姝道:“在下岑黎玊,敢问小姐芳名?”
此言一出,洛安惊住了,再敢开口说什么。同样惊住的还有秦姝,光是“岑”姓已经足够说明少年的出身,再加之“黎”字,足以判断少年的身份。
秦姝立刻反应过来,就要行跪拜之礼:“小女子冒犯皇子,皇子恕罪。”可她还未跪下,岑黎玊已伸出双手扶住了她,轻声道:“小姐不必如此。”
秦姝抬眼望着他,那张脸当真是粉雕玉琢般美轮美奂,对她说话时口吻轻巧,神情淡漠,浅浅的笑意,实在是迷人。
她垂着头,任由岑黎玊将她扶起来。岑黎玊又道:“现在可否告知在下小姐芳名?”
“小女子姓秦名姝。”她低着头道。
洛安在旁边已不敢再多言,远处小六子穿着寻常下人的衣衫正朝他们这处跑过来,边跑边道:“公子叫小的好找。”
“莫要吓着秦姑娘。”岑黎玊微微蹙眉对小六子道,继而,又对着秦姝说:“秦小姐女扮男装,想必是不想张扬,在下也一样,只想在湘城内逛逛,不如秦小姐随在一起同游湘城,也算做个伴。”
闻言,洛安悄悄看着秦姝摇了摇头,可秦姝低着头并未看见。
她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既是皇子相邀,小女子不敢不从。”
“你只当我是寻常庶人便好。”
二人说完后,当真肩并肩走在街市上,小六子和洛安两人隔着些距离紧随其后。小六子神态自若,洛安却惴惴不安。
岑黎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秦姝闲话着:“秦姑娘是第一次来都城?”
“是。”
“我想也是,不然为何从前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别致的女子。”
“皇子谬赞了,何来别致一说。”
“叫我黎玊便好。”岑黎玊说着,侧过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些许的少女道,“能让我一见钟情,算不算别致。”
秦姝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岑黎玊看见脸上的红潮。
岑黎玊领着秦姝在湘城里四处游玩,看看景色,带她去吃些极具特色的美食。秦姝本还拘谨,只因岑黎玊神色自然,也丝毫没有一点身为王公贵族的架子,对她极其照顾,渐渐她也不觉得害羞了。秦姝的性子本就活泼,从只敢答话到后来有一句没一句地主动闲聊起来,二人还真有些天作之合的意思。
“天色不早了,秦姑娘住在何处?”岑黎玊道。
这一问,倒是把秦姝问住了。她本是瞒着父亲来的湘城,只打算在外头玩够之后,随便找个客栈住下,谁知道会偶遇岑黎玊,还一同游玩这么些时候。
秦姝抬头望望天,天色早已经黑下来了,按理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时候还在外头,已经算是不合规矩了。
岑黎玊侧过头看着她,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不好说出口地模样,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秦姝有些慌张地跟着停下,不知道岑黎玊何意。
他转过身看着秦姝的脸,突然抬手将她一缕额发拢回了耳后,轻声道:“你害羞的样子很美。”
“啊、啊……”秦姝被这么一说,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岑黎玊却凑近了她。
眼下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无人注意角落里的一对男女十分暧昧——除了小六子跟洛安。洛安看着岑黎玊的举动,只想拔剑去拦,可剑刚出窍,他又记起那少年是皇子,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若是秦姝反抗他如此轻薄之举,他倒是好上去说话;可秦姝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傻愣愣地任由对方好看的脸越凑越近。
……直到鼻尖相抵,岑黎玊轻声道:“恐怕过了今日,我便再看不见别的女人了。”
“皇……皇子殿下。”
“叫我黎玊。”
“黎玊……”
“乖。”岑黎玊说完这句,骤然离开,只是刮了刮她小而挺翘的鼻尖。
秦姝心里先是松了口气,可又带起些失落感。她脑子里乱乱的,不明白为什么才跟这个男子初见,她却跟丢了魂似的,完完全全被人家迷惑了。
“我送秦姑娘去聚贤阁吧。”
“啊?”
“秦将军若是知道爱女在外头住,恐怕要担心了。”岑黎玊笑着道。
“原来你知道……”“因为我仰慕秦姑娘已久。”岑黎玊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岑黎玊,秦姝肯定打死也不会同意的。她要去了聚贤阁,还不知道自家父亲要有多生气。可偏偏就是岑黎玊,他说话不紧不慢,语气轻缓,带着一种令人不想不从的魅惑感。
“好,姝儿先谢谢殿下。”
第179章
“将军真厉害啊。”魏麟站在将军府的暗室里道。
这暗室十分牢固,四面无窗,只剩一扇门,在薛子钦的勒令之下,门前有一队亲卫在把守。
而里头,那名曾经折磨过江也的泥鳅,被薛子钦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
薛子钦知道此人善于逃脱,因而更加严防死守。
魏麟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他浑身被扒光,只剩一条亵裤在身上,双腿被麻绳缠死,而双手撑开,手腕被镣铐制住,而每只手均有两根手指,被麻绳绑死,麻绳的另一头则在墙上的机关处系着,确保他纵然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逃走。
薛子钦听着魏麟情不自禁地感叹,不免心里有些得意道:“你爹不是也在办这事儿,最终还是输我一招。”
“那是,怎么抓到的?”魏麟才不会帮魏渊廷说话,干干脆脆地应了薛子钦所言。
薛子钦走到那人跟前,把腰上的马鞭取了下来,一鞭子抽上去,当场昏厥着的人抽醒了,发出一声惨叫。
他才慢悠悠道:“他根本就没有出宫,不过换了副脸皮,跟在岑黎江身边。秦牧回都一事,岑黎江想去拉拢,带着他被闵秋撞见了。”
“确认是他吗?”魏麟正声道。
“确定。”薛子钦说着,抓住他那只带伤的手道:“你看这儿,显然为了不被抓到,他把第六指砍了。”
魏麟上前去看,果真如薛子钦所说,他的手掌侧面有一个比手指略小些的伤口,上头的痂已经呈黑色,想必已经受伤有些时候了。确认了这点,魏麟的脸色一下子怪异起来。
他缓缓走到那人面前,不知是因为他过于吵闹还是怕他咬舌自尽,薛子钦已经将他的嘴用白布条塞住了。
“将军不介意我在这里报个仇吧?”魏麟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阴暗,还带着笑容,薛子钦看着他头一次觉得能看出些魏渊廷那老狐狸的影子。
薛子钦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无所谓,这里的刑具,你随便用。”他说着,朝四周指了指。这处暗室本也是薛府审问疑犯所用,里头的刑具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别玩死了就成,还得用呢不是。”
“我知道。”魏麟死命地盯着泥鳅回答道。
薛子钦凑近了他耳边,以只有魏麟能听见声音道:“待事情结束,他才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魏麟笑了笑,微微点头,随后伸手大力掐住泥鳅的两颊,然后将里头的白布扯了出来。只因他这般行事,总是没了塞住嘴的东西,泥鳅的嘴也无法闭上。
此次收到消息来薛府,魏麟带的人并不多,就两个平日用得顺手的,他便使唤道:“你去取盐和毛笔来。”
“是。”
接着魏麟以白布包铁棍,塞在泥鳅嘴里,并绑在他脑后,再拿起马鞭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以牙还牙了。”
泥鳅死命地扭动身子,双眼快要瞪出眼眶,极度恐慌地看着魏麟。魏麟是何人他知道,那次闯进来救人的便是他。此刻他落在这里,插翅难飞,自知无处可逃,但即便想要求饶,对方好似也不给他任何机会。
魏麟不再跟他废话,内心毫无波澜地一鞭一鞭抽在泥鳅身上。他用上了权利,有些肉薄之处甚至被马鞭完全抽开,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