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站在大族长身侧的姬洛不由失笑摇头,心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小子本事还没学到家,就敢效仿人行走江湖?
  “白兄,慢来!”
  姬洛呼道,飞身上前将白少缺的刀架住,伸手抓着后领将那小童子提了出来。白少缺其实早看出了这小鬼头武功稀松,说裁缝肚兜不过是好玩,要唬他一唬,如今姬洛出声,他自然很给面子罢手。
  “以佩渊先生的为人定然不会许你胡闹,说吧,你几时偷溜出来的?”姬洛朝他勾唇一笑。
  小童子撅着嘴,伸手一道白烟,似变戏法般,再走出来则是一位可爱讨喜的小公子。谢叙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努力挤了个笑容:“姬哥哥,你是怎么把我给瞧出来的?”
  姬洛板着脸:“你的阅历还尚浅,若就那牛车前一立,不言不语还能蒙骗人,但要论到动手,没个真功夫,就算有鱼目混珠之术,也别忘了蓬蒿始终难成真槚!”说着,姬洛拍了一下他的肩,朝一旁还斗着的两人看去:“怎么回事,那位夫人又是何人?”
  谢叙顺着他目光瞧去,见两人还在交战,且各有挂彩,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慌乱下,他伸手要招,后似察觉不妥,忙又拱手,作了个揖礼,张口道:“娢章姑姑,莫打了,都是误会,误会嘞!”
  听到小儿呼声,见人已站定闲聊,那黄衫女虽有不悦,仍旧收剑撤招,欲要跟过来。然而她将几人视为一伙,可江溪文却扭头不让,拳头又缠了上来,女子只得再度分出心来接招,两人从左打到了右。
  “这可怎么办?”谢叙急得小脸儿俏白,向前头跑了两步,端着袖子行了个空首大礼,欲要当那和事佬:“这位……这位大侠,我家姑姑脾气不好,先前多有得罪,我在这儿代为赔罪……”于是,就瞧他摘下自己的随身玉佩,并一锦囊银两,慌慌张张投掷了过去,“这些个算是赔礼,还望海涵!”
  然而,他高估了江溪文的功夫,也低估了黄衫女的剑法,两人虽胶着,但仍分上下风,江溪文分心无暇,拿有功夫去接,那一袋金玉砸下去,他整个人当头起了个大包,转头死死盯了小儿一眼,一团冷气喷出。
  谢叙咋呼一声,伸手拽住姬洛的袖子,躲到了他背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朝外头偷看:“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白少缺看不惯江溪文牛脾气,更看不惯谢叙的文人迂腐,顿时迈开腿,脚边似带风,将那小鬼头给呼到一边,自己起掌结印,作一招“日浴补天”,将两人震开,先夺黄衫女手中的长剑,再借推手缓劲以贴靠式逼近身的江溪文罢手,随后红袖一挥,对谢叙扬手:“看清楚了吗小屁孩儿,这才是和事佬的模样。”
  眼见几人上下通气,认作了一伙,江溪文心知暂讨不得什么好,轻功一提,翻上屋檐从另一边退走,反正他也没什么“定战不退”的气节,除了放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江湖上但凡打不过的,先败走的一方都要逞弄口舌,这样的话一天没有上百也说个几十,也就当耳旁风,不然谁还真刻舟求剑,原地待着?
  黄衫女抬眼来看,白少缺耸了耸肩,一挥袖,插在青石板上的柳叶剑飞回了主人手持的剑鞘中。谢叙一看风平浪静,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欢喜地跑了出去,可黄衫女却不由分说抓着他的领子将人提走,落在姬、白二人两尺外,警惕地瞪了一眼:“哼,奉劝二位可别多管闲事。”
  “哎呀!”
  谢叙扭动身子,从她手下挣脱出来,抬手整了整衣帽,委屈道:“姑姑,这位可是在牂牁郡出手救了王世叔和那十八乡山民的姬哥哥!不是什么旁地闲人!”
  “哦?”黄衫女将剑鞘挂于腰上,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姬洛一番,见眼前人虽着粗麻布,但俨然有玉琢之器,将信将疑:“你就是姬洛?”
  姬洛与白少缺对视一眼,徒步向前,仿着谢叙方才的样子,也施了一个揖礼:“正是在下。”
  那女子见她如此知书达理,反倒有些赧色,随即起手抱拳,以作答拜,眉眼脸色也柔和了不少,笑道:“佩渊先生与我乃旧交,公子援手,在下自当铭记。我虚长公子些岁数,若不嫌弃,可随怀迟一道唤我姑姑,或亦可称我夫人……”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沧桑,比雪还沉冷,比花甲之年还重,“司……夫人。”
  姬洛闻言颔首,将其表情悉数收入目中,心下自有计较。
  不过,他身边站着的白少缺便没那么多心眼,心中所想,张口便来:“方才见夫人剑挑招式浑似比翼齐飞,在下斗胆一问,夫人可与那鸳鸯冢有关?”
  娢章抬眼,目虽不斜视,却拿余光往那人群里拨了二三下,见无异常,这才淡笑道:“不瞒二位,我乃鸳鸯冢双主之一,娢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并不是楼西嘉~
  注1:之前说过了,引用自曹植的《释思赋》,之后如果再提到,就不重复标注了~


第133章
  身前的谢叙就像那张罗卖艺,吆喝烧饼的托, 非常给面子地将嘴巴凹了个圆, 发出一声绵长的喟叹, 接着往死里夸:“哦——好生厉害!难怪他们拿娢章姑姑你没法子,我要是有姑姑那本事,背不出《礼记》和《春秋》时,便要教雍夫子和父亲大人关不住我!”
  “就你鬼灵精!武功不行,你便把你那个半路师父教的易容术好好钻研, 保准能教府上小丫鬟家丁瞧不出你是人是鬼!”娢章捏了一把谢叙的脸蛋儿,以袖掩口,偷笑。
  姬洛可算知道,楼西嘉那鬼机灵脾气从哪儿来了, 都说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古人诚不欺瞒。
  打发了谢叙,娢章随即转头, 认真打量起姬洛身旁的红衣男子, 先前便瞧出他武功不俗,只不过被江溪文缠住,未能多留意, 而今细视,见他两眉斜挑,英气非凡,怀刃在侧, 神光焕发,不由发疑道:“这位少侠是?”
  “在下白少缺。”既是鸳鸯冢双主,那就是楼西嘉的师父,白少缺规矩了不少,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弯成了新月。
  “你就是天都教新任教主。”天都教元气大伤,未免惹来不必要的风波,卫冕更替只在宁州放了话,但实际上,江湖之广深,该晓得的人消息是半分不落的,因而,当娢章叫破白少缺身份时,两人并不惊讶,反而颔首恭听,“巴郡素来是我鸳鸯冢的地盘,不知白教主亲来,所谓何事?”
  白少缺顿了一须臾,随即要单膝抱拳下跪,姬洛眼尖,瞧他这一手正经来得莫名其妙,便猜到那花花肠子,干脆趁人还没跪下,假意绊跤,先给了一肘子将其顶开,三摇五晃站定,抚着胸口道:“实不相瞒,白兄素爱打抱不平,我们也是凑巧追着那江溪文至此,误闯了巴渝舞阵,这不惹了乱子,正跟大族长商量补救之法。”
  说完,他朝在一旁看戏良久的老头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捋着胡须附和道:“不错,姬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娢章看了一眼賨人族长,这老顽固她是知道的,因而对其话并未怀疑,看他出声,便又想起正事儿,于是与他借船去了。事实上,姬洛可机灵着,故意避开要点,留下的都是实情,怎么猜都猜不出真假。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白少缺虽对姬洛的举措心头纳罕,但他也并不是冲动鲁莽的莽夫,等避开了娢章,这才磨了磨牙一字一句说道。
  姬洛压低声音,先故意来了一句:“我以为你这一场惊世骇俗的婚事不过心血来潮,只为报复那大祭司,没想到你还真惦记上人家姑娘了?”
  “我……”牙尖嘴利的白少缺忽然顿了声。
  一场儿戏,报复心自然是有的,但此刻,他忽地便想起了那天在魇池底下的情景。地底坍塌,他从昏暗的地牢第九层挣脱而出,准备寻水上浮,上行至第八层时,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向前伸来,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不放。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太和元年(366),他与师昂结为挚友,邀他入天都,甚至将自己偷师学来的 “不死之法”《地宗卷》交给他,只为胜他一个赌。两人比斗轻功,在巫彭祭司的屋中失手毁了他的宝贝鼻箫,为躲避责罚,干脆卷带而出,一路奔到山外,夜色里双双坠入湖中。
  湖水下,他和师昂共同发现了那种宛若萤火的蛊虫。
  “师昂,你便是我白少缺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可惜,后来他视为挚友的人,在他上神殿寻白姑,且为教中上下讨公道时,将他打下魇池,关入九层地牢。在无光无声无岁月流逝的黑暗中待了一个月,师昂一次未来见过他,他每日靠石洞中倒下的饭食度日,极度无聊,又极度惶惑。
  一个月后,他的脚边亮起了第一盏“烛火”,来看他的,竟然是那夜遇到的蛊虫。
  往后六年,年年如一。
  虽然白少缺对任何事都表现得无所谓,但他心里,一直渴望被人在乎,在天都教中因为存在尴尬,因而为非作歹,其实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停一停手上的事,看他一眼,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少教主。
  师昂打碎了他的渴望,但楼西嘉却让他重拾了渴望,或者说,给了他重拾渴望的借口,因为那个女孩在梦境中,将他牢牢抓紧,那种感觉,或许名为人世间的“在乎”。
  虽然可笑的是,楼西嘉昏迷中所见的人其实并不是他。
  但那一刻,白少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有一个人,和自己境遇相似,伴自己一同走出黑暗,那他愿意以一生陪伴作为答谢,哪怕,这并不是真正的心悦与喜欢。
  想到这里,回归现实,白少缺拿靴子尖朝姬洛踢了踢,恶狠狠地说道:“姬洛,你别想岔开话!”
  姬洛垂眸一躲,从左转到右,拉着白少缺的袖子将他身量压低:“这位司夫人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你若真想娶楼西嘉,你得听我的。”
  “何以见得?”
  “鸳鸯冢双主不合之事,早有江湖传闻,此事若换作你,你会因何事贸然登门造访与你有夙怨的人?若非肃清恩怨,那必然有所图谋利用,此为其一。”姬洛往大族长那头瞧了瞧,那老头也是个来事儿的人,当即画风一转,将娢章引到了屋内,慢慢陈说渡船之事。等人彻底走得没影了,姬洛才接着道。
  “这谢叙出自豪门谢氏,礼法规矩是刻到了骨子里的,方才乱斗中,他对着司夫人也不忘行礼,说明对其定然尊崇备至,谢氏以清谈长,而不以武力胜,只能是因为这女人身份高贵不可亵渎。你再瞧她腰缠金玉,富贵之气溢于言表,我这山野小子不懂晋国朝廷,但在坊间,还未听说有哪位姓司的大人物,这司夫人……恐怕来路不是你我想得那么简单。”
  说完话,姬洛留下白少缺一人在原地细品余味,而自个儿跨步进了内堂,以白虎之魂已定,从今后风平浪静,不用再惧怕无名水患为由,游说大族长放行船只。娢章和谢叙趁势附和,果然讨来一只行船,四人共用。
  晚间风寒,少有饮酒的姬洛将大族长临行时送的“巴乡清”拿了出来,欲邀行酒令,谢叙虽人小年幼,但学识却可称得上富载五车,又受族内清谈之风的影响,正经说道时缜密有序,像个小大人似的,与姬洛觥筹交错间,两人你来我往,谈得娢章两眼放光,说得白少缺倒头便睡。
  待人定后,各自返舱时,那位司夫人紧跟姬洛其后,悄悄将他留住,道:“公子好口才,不知渡河后可有要事打算?”
  “我本一闲人,算不上要事在身。”姬洛一听她开口,便知线已引,饵已诱惑,就等鱼上钩。
  果然,那司夫人搬出谢叙,向姬洛抛投榄枝:“如此,不如与我们一道,怀迟他这一路都念叨着姬公子,想必这般匆匆一晤,不舍分开。”没等姬洛答话,她又抢了一道先,“就这么说定了,明日登岸,两位随我先去鸳鸯冢坐坐,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她提着裙裾,抱着细剑回了船舱。
  姬洛在门口站了小会,再无动静后,缓步去了船尾。一道风声振奋,酒醒过半的白少缺从帆上落下,手扶着船舷:“这就是你的法子?不过听说鸳鸯冢外有迷谷,有她带路倒也是好事一桩。”
  “这位司夫人仿佛想招揽我。”姬洛负手,迎风而立。
  白少缺问:“何以见得?”
  “白兄,若你要寻楼姑娘,你会愿意将巫彭长老带在身边吗?”姬洛勾唇一笑,反问道。
  白少缺答:“自然不会。”
  “那就对了,换作我,我也不会无故带个随时可能扯弄后腿的累赘。”姬洛眼中锋芒吞吐,夜色中,宛若仰止高山,高不可窥,那话一出,自是十分坚定,“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带谢叙。谢公子不会武功,有一手易容术却又没半分江湖经验,直到方才,她夸我一副好口才,我便彻底懂了。我长于说道,谢叙又何尝不是,她这是需要一位辩手,替她游说呢?”
  “游说谁?”
  姬洛做了噤声的手势:“不知,静观其变。”
  白少缺拂了拂袖子,冷笑一声:“和你们这样的人说话,真是费劲儿!猜心攻心诛心,哪有一吐为快舒心?换作我,我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翌日,二人自渡口下船,与司夫人一同步入青山。
  山中有迷途幽径,径上有紫藤落花,花下有鸳鸯戏水,水中承接的天色如镜,映照出比翼齐飞。比翼鸟本是巴人传说中的神鸟,不比不飞,因而,鸳鸯冢历来凡事成双,冢中双主,剑法双招,便连谷中山路,也是镜像一式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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