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别让贺管事听见。”姬洛提醒。
  可迟二牛管不住嘴,话匣子开了非要说完才舒坦。迟二牛看了姬洛一眼,当他怕事儿,立时更有些忿忿:“鲁娘子救了你,你得知恩图报,盯紧那个混蛋,他如果真敢打女人,撂他丫的!喂,骆济,你有没有听我说,鲁娘子这次回乡,就是要重振家业,你可是赶上了好时候啊,放平时磕烂头也去不了那么好的地方。”
  姬洛本笑笑不语,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了兴致:“什么好地方?”
  那憨小子含糊两声,却又不敢多嘴多舌了,只说去了就知道。其实姬洛心中也有疑惑,这车里除他外四人,都很正常,却也都很不正常——
  最不正常的是,他在泗水消失多时,约定已过,风马默不可能没有半点动作,“芥子尘网”那是早该有风声,可他们一路都快走到高密郡了,却仍旧风平浪静。待姬洛自己观察后发现,姓贺这一家,似乎刻意避开了秦国的眼线。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很有些厉害,这也是他甘愿留下做活,也要借力省去麻烦的原因。
  寻他下落的人有数,但想杀他的人也不少。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一阵,几人到得海岱山下,山路滑且湿,且落石频频,阻去通路。贺管事留在贺家之前,有几年走南闯北的经验,知道如此连夜赶路十分危险,建议留宿此地,整顿几日,待雨水彻底止了,再入山借道。
  这青山脚下早年战乱繁生,几经变迁,山里的猎户都走光了,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间破旧的客栈,方方正正一圈,围着个小院,柴扉上的匾额写着“悲客来”三个字。
  “这地方怪渗人的。”迟二牛卸了车套,把马拉到后院的厩里,回来时嘴里嘟囔没停,“前后也忒荒芜了,这时辰也该生火烧饭,可是半点人烟味儿都没有。”
  贺远抓着鲁沁的手,哆哆嗦嗦:“不会是黑店吧。”
  姬洛屏息静听,不由往左退了两步,和贺深一左一右护住中间的主仆。这时,鲁沁忽然喊了一声:“里面有动静,我好像听见了年叔的咳嗽声!”说完,她便挣开贺远的手,按在腰上,埋头往楼里冲。
  贺管事拦了一把:“大娘子,有杀气!”
  鲁沁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往后退了一步,贺远突然生了力气,上去把她拽回自己身前,不停数落:“万一是黑店,你上赶着找死吗!”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迟二牛打了个摆子。
  “不行!”鲁沁死死咬住下唇,难得强硬,“以年叔他们的脚程,早该到广固了,若还耽搁在这里,一定是出了事儿,我们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道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响,一扇漏风的门板连着户枢朝他们飞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狂暴的刀气。
  姬洛就近将几人扑下,而贺深一马当先,抽刀劈开了那扇烂门。
  客栈方正,入了大门,围一圈都是客舍,那小院便是内堂,摆上桌案则可喝酒吃菜,只是白天下雨,顶上无瓦无棚,被收走了一半,方才雨停,这才重新摆出晚饭时用的,只是刚才一番打斗,都成了碎屑木渣。
  “咳咳咳!是沁姑娘和姑爷!”
  姬洛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尘土,寻声望过去。三五个人缩踞在楼梯下,簇拥在码放的酒坛后头,正中是位五六十岁的老翁,该是鲁沁口中的那位年叔,而在他周围,还围着几个年岁不等的男人。
  这些人目光清澈有神,或蹲或站却腿脚稳当,耐心充足,而手指掌心遍布的细微锉痕,则说明他们的身份。这么一对比,姬洛实在是太不像手艺人。
  鲁沁从碎掉的木门上踩过去,一路无视旁人,冲到老人家的身边,左右查看,见人没事,随即长吁短叹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四面,道:“我们走!”贺远虽然面色难看,却难得没有多嘴拦人,而是往贺深背后挤了挤,小声说:“保护我。”
  这时,有人嗤笑,从鼻腔里发出一道不屑的闷声:“嗯?我不是说了吗,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可以离开!”
  这间客栈除了那几个接应的匠人,目前露面的还有七个人,说话的是长桌右方的富商,穿着织金缎裁剪的衣袍,却没有身段贵气,反而因那张鞋拔子脸惹眼,十分粗丑。他背后站着个拿剑的护卫,正跟人对峙。
  而长桌的另一头,是个把黑铁大刀拄在地上的少年,稀松的头发扎了个高马尾,容貌普普通通,不甚起眼,但他静默不动时有一种脱俗的风骨,让姬洛不禁想起曾经在洛阳遇上的那个病痨生。
  少年的身后躲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头戴面纱,虽不清全貌,但光看眉眼,也知道是个罕见的美人。只是她捂着心口,肤色涔白,额上细汗不断,像是有病在身,受不得刺激。
  少女脚下三步远处,是个哭花了艳妆的风尘女子,无人看顾。
  除此之外,远远躲在谷袋后头的,还有一个小二和一个胖子。
  胖子扫了一眼大门前扎堆儿的人,麻溜地跑了过去,冲躲在人墙后头的贺远拱了拱手:“小老爷可是住店?”
  贺远往后缩了缩,贺管事向右侧跨了一步,按住刀把上上下下打量了胖子两遍。
  “我是这儿的掌柜,姓何,大家都叫我何大胖。”何掌柜人如其名,长得很喜庆,口音很欢乐,只是不怎么适合当下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
  鲁沁忙不迭问:“这是怎么了?”
  “对对对,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谁立的规矩,岂有此理!”贺远瞪着一双死鱼眼,揪扯着何掌柜的袖子,把人往自个儿身前带了带。
  何掌柜把小胖手往嘴边一靠,长眉一飞,眼角再这么一耷拉,苦笑着悄声说:“死了人呗!就是那个哭丧样女人的汉子。那位怀疑是这个拿刀的杀的,他手底那护卫武功高,我们也不敢吱声。”掌柜的手心手背这么一靠,“啪啦”一个巴掌,叹息道:“现在这地方是只让进不让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故事开始啦~
  姬洛又开始当“混子”了……


第214章
  鲁沁听闻掌柜的话,冲年叔和几个小木工对视一眼, 右手垂至腰间, 左手拉住身前的包带, 隐有杀气浮动。贺管事有所察觉,把刀鞘一抬,点在鲁沁的小臂上,缓缓摇头示意。
  姬洛把几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只将目光挪到何掌柜的手上,摸着肚子,故意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啊!这可怎的好,半日水米未进, 早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看他们这样子一时半会也没下文, 要不……这位大哥先去厨房,给烧两个菜来吃吃?”
  他落在最后, 一直不被重视, 这会子开口,连带那胖掌柜在内,都愣了一下。
  迟二牛挤到姬洛身侧, 用手背靠了靠他的额头,问道:“饿昏头了?人刚都说了是掌柜的,哪有东家做事儿的道理,你想吃俺去厨房问掌勺的先要两个馒头来。”
  “对不住, 瞧我饿得两眼花,听落了话,看这手头老茧,还以为是厨子本人……”姬洛摸了一把脑勺,腼腆地笑了笑。
  何掌柜兜着笑,忙摆了摆手:“其实这位小哥说得也没错,我这间店偏僻,统共就俩人干活。”说着,他把小二抓到身前,“他要跑堂洒扫,我可不就兼任庖厨了吗!眼下确也是昏时,小哥若真饿得慌,我记得后厨还有些卤牛肉……”
  “别了!”贺远本就想找机会离了这店,一听姬洛还想坐下来吃喝,顿时不大乐意:“作什么怪?蠢货就知道吃喝!掌柜的别理他,我才是这儿做主的,你给想个法子,这样子打打杀杀店我是不敢住了,我们都是正经良民,总不能留在这儿玩命吧!”
  “是是是是……”何掌柜连连应承,但又面露难色,“可……可眼下我说了也不算,拿刀的说了才算……”
  鲁沁皱眉,搭了一腔:“别难为掌柜了,行走江湖,多不容易。与其耽搁,不如助他们把事情了了,我们也好安顿。”
  贺管事是这几人唯一的依靠,他没说话的时候,始终戒备地盯着正堂,想来也是在盘算自己的武功够不够全身而退。然而,单就那个带刀少年,便十分难说,虽然这人神莹内敛,似有隐忍,但就那泼掩不住的杀气,可想武功不差。
  他不由想:若真是少年杀人,或许还得和那护卫联手对付,只是那富商面相看来,也不大像个好人,万一是栽赃,等料理完刀客,再反水坑了自己人,就麻烦了。
  刚才姬洛的话倒是给他一个提醒——荒山野岭的客栈,手头老茧的掌柜,都不大正常。
  “他们怎么咬定是那个刀客动的手?”贺管事出言探询。
  那商人耳力极好,听了话,在旁一边耍弄手头的铁蛋子,一边阴恻恻地笑:“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耍大刀,尸体上遍布刀痕,不是他还能是谁?”
  “对对对,”何掌柜一拍脑袋,随声附和,“死的那个刘老二,要早一天入店,昨晚吃饭他们还发生了口角。”
  带刀的少年忽然开口:“要我说,那个老倭瓜这么死了,还便宜他了!”
  “你们瞧瞧,如此嚣张,可不是我祁汉乱说,”商人趁机补话,“这泼天大雨,一看是过不了山的,若真是凶杀,啧啧啧,你们是没见那尸体惨状,我不出头,不逮住凶手,谁还敢踏实睡觉,这一睡,万一就再也醒不来了呢?”
  说着,祁汉狠狠拍了一把桌面,冲鲁沁喝道:“叫你们不走,是怕万一他们也是凶手呢?这老东西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听说,昨天吵闹的时候,他不还帮人说话来着?”
  “那刘老二禽兽不如,光天化日之下轻薄高姑娘,咳咳,是个明理的人也该仗义执言!”眼瞧他泼脏水倒打一耙,年师父气得手脚乱颤,在鲁沁的搀扶下,才顺过气来。
  祁汉死死抠住桌板,一字一句问:“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那小二看不过去,早丢了掌柜的警告,兀自强出头,“我出来倒水,看见他把人高姑娘堵到了墙根,非要揭人面纱,高姑娘不肯,他就去扯人家衣……”祁汉暗中踢了护卫一脚,那人从长桌后跃出,将小二掌掴到地上。
  两口血混着牙,呸吐在地,高念打了个激灵,死死揪住心窝,滑蹲到地上,那带刀少年狠狠扫视了那祁家护卫一眼,横抱起人,上了二楼客房。
  少女突然犯病,说不准就是被小二的回忆刺激,再看那富商出手伤人不留情,多半也不干净,贺管事不想多管闲事,只道:“我不管你们什么说法,如果能证明我们的人不是凶手,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祁汉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何掌柜打圆场:“几位听我劝,先住着吧,山道上险得很又过不去,你们这又是姑娘又是老人的,晚间再落雨,总不能硬淋上两场。”说完,引着人上了二楼,挨着年师父他们的屋子,又开了三间房。
  “能不能让我们去看一下尸首?”贺管事忽然问。
  姬洛明白他的意思,几个大男人不怕风吹雨淋,但是女人和老人总归体弱,何况还有个吃不得苦的贺远。反正都要住一夜,不如好生查看查看,若真能撇清关系,明日天亮就走,料是那对主仆也不敢再多话。
  现在最怕的,就是凶手另有其人,不明不白,叫人提心吊胆。
  这种想法,在几人见到尸体的时候,越发深刻。
  屋子正前方的栏杆上有脚印,可见出了事儿,围观的人就动起手来,从二楼跃出,一路打到了大堂。掌柜的人手不够来不及收敛,只给盖了一块白布在榻上,人还保持死前的样子。
  贺管事走上前掀开白布,几个冲在前的年轻匠人都捂着心口作呕,连连后退,鲁沁踮脚张望,贺远把她拉了回来,就是迟二牛那等莽汉,也往姬洛的身后挪了挪。
  夏季闷热,山中多雨,一个白日的时间,尸体已经腐烂,散发恶臭。贺管事捂着口鼻用剑鞘探了探,发现刘老二身上全是伤口,深的可见白骨,浅的更是不甚计数,被砍得几乎不成人样。
  “榻上和地上都是血。”姬洛默默地说了一句。
  迟二牛挪开指缝睁开眼,惊叫两声:“你没瞧见那人身上那么多伤,流也流干了呀,诶,要我说,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难道昨夜你们就没听见什么动静?”贺远胃里直泛酸水,用染了药草的手巾捂住口鼻,缩到窗户下,才敢再开口。
  那几个匠人一脸迷糊:“没听到啊,可能昨晚睡太死了吧。”
  “是是是,别说人了,连山猫夜鸟的叫声也没听见。”
  “俺也不知,昨晚困得很,亥时就歇下了。”
  贺管事脸色大变,将尸体上的白布落下,闪身到窗下,伸手抹了一把木框,余光落在掌柜的身上。姬洛紧盯着他的动作,再抬头看他的脸,见贺深发汗,额间已如雨下。
  姬洛心道:不管与刘老二的死有无干系,这间客栈,本身也很有古怪。可是现在敌我难分,如果贸然离开,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就算出了客栈,山里头荒僻无人,自己和贺深尚可保命,或许再加一个鲁沁,但其他人手无寸铁,多半会被做掉。
  屋中的沉默是被柜子上的响动打乱的。
  不知何时,那个风尘女子也跟上了楼,趁他们说话,伸手去够架子上的包袱,结果手抖没拿稳,里头的钱财滚落地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掌柜的愣了一晌:“田二娘,我不是给你换了一间屋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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