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等斩红缨一走,张蚝立刻着人调查虎山坳,听探子回报称那里四面石山,怪石嶙峋,异常凶险,便放了心。而后,又请来羽部的信使,忙道口令:“告诉智将大人,他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一个小丫头而已,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面,过两日,必定将人拿下。”
  ————
  救,还是不救?
  救那就是赌上身家性命,若是不救,黄河之北,燕地先民,自荆轲刺秦始,就没有怯懦之辈。
  “秋兮那丫头呢?以前不是三步不离你左右。”
  斩红缨坐在树下,身侧摆着几碟开胃小菜和饭粥,却没动筷,而是僵直着背,瞧着池塘咕咚冒头的鱼发呆。樊学成上前,扫了一眼快落满柳絮的碗碟,不由伸袖拂了拂,又道:“没胃口?吃饭这档子事儿,不需我来劝了吧。”
  “她回家看她老子爹去了,说是风热。”斩红缨并没有唉声叹气,而是抿唇看了一眼樊老头,把桌上的小碗推了过去,“不是没胃口,是不合胃口,秋兮这丫头毛毛躁躁,把糖霜错拿成了薏仁粉。”
  樊学成不讲虚礼,接过勺子,直接端起来吃了两大口,重重舒出一口气,露出一副夸张的意犹未尽的表情:“薏仁好啊,去湿热。”
  “樊叔,我觉得太苦了。”斩红缨垂下双睫。
  樊学成拎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和着那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动声色道:“这一碗白粥,既没熬成黑糊,又不是烧得夹生,为了教你益智宁神,调补气血,还加了少许远志和当归,不可谓不是一番心血。除了苦点,再无其他。”
  说着,他咕噜噜将碗中之物喝了个底朝天。瞧他吃得香,斩红缨将信将疑,又从大碗中盛出少许,喝了两口,忽地笑了,沉闷的阴天都像豁出了一丝明朗——粥只是普通白粥,哪里有他说的那些。
  “见过张蚝之后,我才知处境远比想象艰难,和他这样身负军功的大将对上,自己就好比原野上的野兔之于虎狼,若不是那苻天王内政修明,仁德大度,一心想教天下拜服,拱手认他天道正统,恐怕坞堡早破于悍兵之下。”斩红缨两指摁在鬓角,将白日见闻一口气说一遍,当忆起溅满她鞋面那一抔鲜血时,她心中蓦地一紧。
  闻言,樊学成挺直腰背,久久不语。
  斩红缨未得回应,又问:“樊叔,你曾为父亲左膀右臂,依你看来,现下最好的出路是什么?”
  樊学成双手捧肚,闭眼摇头,哼哼两声:“自是继续留下,虚与委蛇,假装逢迎并和苻琳成婚,以后世居河间,等南边举事,再趁乱而起,前后夹击两面包抄。”说着,他顿了顿,啧了一声,“所谓求全,不过如此。”
  “只怕是少了委屈二字。”斩红缨脱口而出,打心底里不赞同,“可有多少人能做到?先不说不知苻琳为人,纵使他是个好糊弄的,可我却对自己没信心。我不惜身不惜命,只是我自幼学的是清正直白枪,行的是仗义人间事,内心无论如何也不甘俯首。父亲教我一生刚烈,却没教我如何卑躬屈膝,隐忍图谋。”
  “红缨,做你觉得对并应该做的事,忍辱负重不是你们父女的性格,不然代国即灭时,你父亲也不会日夜忧思。”樊学成蹙眉叹息,他伸出手,想作为一个长辈摸摸眼前姑娘的发顶,可在望见她含着锐光的双眸时,却将手一落,落在了肩膀,“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不是?你和斩大哥,都太想跳出樊篱。”
  等不及了呀!
  斩红缨急声道:“可这样……这样就选择了一条最差的路!”她捧着心口,字字情真意切,是,她确实已有答案,但她心性还不够坚定,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或者换句话说,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担起失败的责任,“也许我们会输,也许会……会死很多人!”
  她很想要一个鼓励,只需有个人在这时能告诉她“你是对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我们有很大的机会”,可是这些统统都没有,没有安慰,她也不习惯安慰。
  只是心里的逃避和恐惧还没有完全被消灭。
  “如果你想不通值不值得,不要问自己,不如亲自问问那些你在乎的人。”樊学成大掌压下,多用了三分力,迫使她冷静下来。
  斩红缨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远去的背影,没入小院花墙,墙下芍药开了花,红艳娇弱,在南边,这种花又叫将离。
  将离,将离,将要分离。
  次日一整天,斩家姑娘都在堡中闲走,一如往常,处理事务之余,也担着些巡视之责。走过储粮屯时,发现几个光腚的孩子在地上抓子儿玩,她站在后头看,其中一个丫头眼尖,冲过去抱住她的小腿:“斩姐姐,一起玩。”
  “玩什么?”斩红缨一愣,小孩虽与她亲近,但她却并没有那种哄人的耐心。
  小丫头伸开五指把掌心里的小石头交给了她:“我把我的兵给你。”说着,蹲下身拿枝条在地上画着的“楚河汉界”指点,“不过我出不去了,他们都把我围了,斩姐姐你那么厉害,你帮帮我,赢了我把阿娘做的绿豆糕给你。”
  斩红缨低头去看那一堆乱石,看了老半天,才知道他们是在模仿这“天下格局”,只是不知听了哪个没口德家伙的胡言乱语,争得是个乱七八糟的摆盘。
  当中有个男童瞧她撒娇,扮了个鬼脸:“要我说,你和黄三不是娃娃亲吗?你跟他说,他肯定把他的石头借给你咯。”
  没想到那小丫头一听,反应激烈:“我才不要借他的!”看样子大有不想和黄三扯上关系的意思,那叫黄三的小孩也一脸窘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忙说好话安慰:“小桃妹妹你别哭,不借就不借了,但也没说我不能帮你打他吧。”
  “我也不要你帮我打他,不要你帮,不要你帮!”
  小桃瘪瘪嘴,又是折腾,又是吵闹,吵得方才第一个开腔的男童一脸嫌弃,狠狠瞪了一眼黄三:“你个傻蛋,我都说了不要带她玩了。”
  “斩姐姐。”小桃倚在斩红缨腿边,眼巴巴看着。
  斩红缨默了默,把石子放回他们自造的棋盘上,抚着小姑娘的发顶,道:“既然左右都不愿意,那就背水一战吧。”说完,她转身便走,没有半点犹豫,身后的小孩子把戏,都再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一卷的主要配角时苻枭,结果写着写着变成了斩红缨orz


第275章
  许久后,小丫头追了上来, 双手前捧:“绿豆糕。”
  斩红缨眼前一亮:“赢了吗?”
  “没有。”
  斩红缨眼中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光, 又迅速黯淡下去。小桃察觉到她的沉默, 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手指,露出缺牙的笑容:“虽然没有赢,但小桃依旧很高兴。”
  “嗯?”
  小桃打开话匣子,追在斩红缨脚边说个不停:“我们抓子儿分配,二牛他本来和我分到一伙, 可是非但不帮我,还到处找我麻烦。黄哥儿虽然人好,可打一开始他就没跟我分到一起,我不想让他帮我, 他们会说是因为娃娃亲。”小丫头挠了挠头, 有些哂意, “不过二牛看我太蠢,过意不去, 最后还是搭了把手, 他这个人就是嘴巴坏。”
  小桃仰起脸,笑眯了眼:“斩姐姐,我高兴是因为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 哪怕输了。”
  “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斩红缨怔怔地望着不知愁苦的小姑娘,将目光掠向远方,最后幽幽一叹。
  秋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了跟前,识趣的小丫头已经溜到别的地方玩去,只有斩红缨停在原地拢了拢披风,将她稳住:“慢点,歇口气。”
  可秋兮那急脾气怎么慢得下来,直嚷嚷着,说内堡门前忽然聚集了众多弟子,鹰组出动,听描述那是对峙激烈,剑拔弩张。斩红缨听过,心里一紧,眼下是不能再出事儿的,否则偌大的河间坞堡,就真成了一片散沙。
  然而,当她领人赶过去时,除了气氛有些深沉,倒是没似那张巧嘴描述的杀气磅礴。斩红缨回头看了一眼秋兮,后者缩到人堆儿里,她这才晓得是被骗了。
  余下年轻弟子里有几个年岁长的出来说话,甚至连鹰组的大师兄也牵头,他们往斩红缨身前一站,拱手道:“我们都想明白了,与其苟且偷生,寄人篱下,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一场!宗主,你若心有打算,不必顾忌我等。”
  “小宗主,我家祖祖辈辈住在沧州,若非当年斩家堡庇护,只怕早在石赵暴|政下作了人屠的牛羊,南方既有心一战,我们都不怕死!”
  “对,不怕死!”
  三五两人吆喝开,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斩红缨愣怔在原地,平生第一次有点手足无措,不由美目微睁,似是茫然:“你们……”
  “是我招呼他们来的。”人群里飞出一道突兀的女声,声音的主人抚着心口的伤处,顺着左右分流让开的缝隙,挤到前头。
  斩红缨默然地看了一眼,一直垂首,未敢直视的郭滢忽然抬起头:“我都知道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还可以做!”
  “胡闹!”
  “我没有胡闹!”郭滢咬着泛白的嘴唇,喘着大气,与她争执,直吵得脖上青筋乱跳,“我说过,除了大哥,你谁都不能嫁,那个傅公子不行,苻坚的儿子就更不行!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斩红缨喝止住她:“郭滢!我已是孑然一身,但你,还有你们,不是!你们还有亲人和宗族,不是叫老弱妇孺去送葬吗?”说着,她上前一步,揪着郭滢的前襟,将她往前拉了一把,眼中满是愤懑,“还有,谁告诉你我要嫁给苻坚的儿子?”
  郭滢自知失言,口中一噎,但很快就又大着嗓门叫嚣起来,一边跳脚,一边指着斩红缨鼻子骂:“我打三岁穿开裆裤就认得你,你这样的人,如何弯腰,怎能弯得下腰?”
  斩红缨松手,哼了一声,朝内堡走去。哪料到,鹰组的人竟然带头出面,拦住旁人也便罢了,将她也拦住:“宗主,我一个人,算上我。”
  “还有我,我还未成家。”
  “我和弟弟都是孤儿!”
  郭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黑瞳中再没有了刚才的怄气较真,只余下点点暖意与诚挚:“我现下明白了斩伯父的用意,只是我们和他终究不一样,忍不住也不能忍,不甘心仰人鼻息,宁可痛快死去,这原也是你的心意。斩姐姐,我再叫你一声斩姐姐,希望你在做决定的时候,能算上我一个。”
  “真的……值得吗?”斩红缨心里有数,可仍然觉得不安,历来的成熟稳重束缚住她,任何的冒险之举都变得举轻若重,她是这艘大船的掌舵人,可是,船在暴风雨中浮沉,她却不敢轻易做出弃船的决定。
  这个问题并非质问郭滢,也不是针对在场的人,这一问,更像在问她自己。
  郭滢笑说,尽管这个笑配合着她血色俱无的脸,显得十分单薄无力:“我郭大胆就没有做不来的事,有的事情若总惦念着值不值得,就永远也做不了了。”
  斩红缨只顿了一顿,迅速调整心绪,沉声道:“好。尚有惦念,亲眷在侧者,尽可以留下,桑梓故土,没有迫人离开的道理,人之常情,不必随他人赴众流,若真走到那一步,届时河间百废待兴,王公苻琳必然需要人手复正耕作,维序安定,此事尚有转机。”
  有人接话:“我们会等在这里,等有朝一日第四次北征,接我们回家!”
  “嗯。”斩红缨眼角略红,轻声一应,复又续道:“愿赴死者,歃血为誓,从我安排。”语落,她携着秋兮,快步进入内堡。
  樊学成已在庭中候着,桌上没有吃食,只有满满铺陈的将离花。
  “樊叔,不必召回那些已经分散出去的人,按照父亲的原定计划,”她打发秋兮避开,自己快步走到树下,顿了一顿,才又道,“不过我想借一借宁永思的势。”
  这个青衫长须的男人,自她记事起便陪在父亲身侧,不若郭益做事出头惹眼,也不若其余几大家依傍宗族势力,他无依无靠,来去如蓬,却总是叫人安心,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当得住父亲真正的心腹之名。
  “只是借?”果然,一丁点小心思也没能瞒住,樊学成引笛,微微一笑。
  斩红缨只缓缓摇头,既已心照不宣,何必多做解释:“下下策由我担着,这上上策看来要留给樊叔你了。其实樊叔,你是个真正的扶余人吧,我一直知道,父亲也一直知道,只是怕其他人晓得,你才那样说。”
  提到斩北凉,樊学成眼里多了一抹哀思,随即轻声道:“我从没想过要做第二个金日磾,依我之才,也比之不得啊。”闻言,斩红缨拂叶簪花的手,忽然一抖。
  金日磾的故事,她却是读过的。
  此人本是匈奴休屠部的王子,因为冠军侯霍去病大破匈奴,被俘虏至长安,发派去黄门养马,后受到武帝赏识,凭借卓越的才干和深远的眼光,一路升迁,甚至在武帝死后,位列辅政大臣,成为仅次于大将军大司马霍光的二把手。
  大汉和匈奴本是死敌,这样的故事,任谁听得都犹如天方奇谭,年少的斩红缨亦如是,可随着年岁渐长,她却渐渐有些体味。
  “父亲常夸赞我性子好,可是我知道,除了脾性,我却再无所长。不胜智计,又桀骜不服,一生求直,有的事情,我真的做不来。”斩红缨手上一用力,掐断了花萼,娇花坠地,可她的目光却并未流连,而是看向苍穹之上。
推书 20234-04-09 :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简介:(入库时间2020-04-09) 晋江VIP2017-09-27完结总书评数:271 当前被收藏数:957卞有离头一回跟师父出门,走得匆忙,没算一个黄道吉日。不看日子出行的后果很严重——碰上了兵变。情急之下,他只好向打此路过的贵人求助。谁知前方都是套路。 .....